含霜忙完,走到含月身边,姐妹俩互相看了一眼,又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傅明予与季年。
“阿姐,娘子和季大人好般配。”含月凑到含霜耳边,微不可闻地道。
含霜点点头,谁不是呢,此情,此景,此中的人,她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了,怎会如此美好呢?
叫人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轻了,就怕打扰了他们。
甘氏看着甲板上的一男一女的背影,自家的女儿呆呆看着季年愣了神,她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傅有余,“老傅老傅,予儿她......”
“难道季大人极擅笔墨丹青?予儿都看呆了,不成,我也去看看。”
傅有余着就站了起来,却被甘氏一把拉住,“你去凑什么热闹,别去打扰他们,不定他们俩一起能画出什么神作,且你看,他们多般配。”
“勉强还算能入眼吧,”傅有余此时看谁都像是拱白材猪,“这季大人也太闲了些,金吾卫没事干了吗?”
“我总觉得季大人对咱们女儿不简单......”甘氏喃喃地道。
傅有余点点头,“可惜季大人差就差在出身太好,人太冷,命又太硬。”
甘氏道:“这样也有好处,你看他,没有狐朋狗友,没有莺莺燕燕,身边干干净净的,人更是清朗无双,实乃最佳夫婿人选。”
甲板上的傅明予与季年心境不同,二人之间的静谧随着季年一幅画的完毕而结束。
看到季年放下笔,傅明予这才慌忙收回自己放在他身上的眼神,关注到了他的画。
傅明予拿起季年的画细细端详着,不时赞叹道,“季大人画技行云流水,画作浑然成,敢问大人师从何人?”
“早年家父教了一些,跟着皇子们的各个老师又浅学了些,官家也指导过些时日。”季年坦然地道。
傅明予看他不以为意的样子,不由得失笑,“我本该想到的,这些人随便一个便是常人无法企及的,季大人又赋异禀,自然水到渠成。”
“这幅画我实在喜欢得紧,可送与我么?”傅明予看着季年道,“你把画送我,我将它做成刺绣挂画送给你,可好?”
“好,”季年看着傅明予,忍不住心生喜意,“只是似乎你比较吃亏。”
傅明予笑着道:“要不,季大人给我多画几幅?”
看着傅明予笑,季年的唇角也忍不住幅度上扬,“你若要,我便给。”
不管是什么,季年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看着季年眼中带笑完,傅明予只觉得心中那根唤做理智的弦砰的一声便断了。
那声‘你若要,我便给’像是一把铁锤,将她用理智克制包裹起来的心敲出了一丝裂痕。
她像是整晚待在黑暗中突然看见了那道裂痕迸进来的万丈光芒,又像是她整整二十年都在等一颗种子发芽,不成想那颗种子从个裂痕里直接开出了花。
傅明予只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眼睛又热热的,她只能垂眸遮住自己难以自抑的心绪,良久之后,才装作若无其事,轻轻地应道,“民女,多谢季大人。”
她将‘民女’二字咬得缓慢又清晰,不知是在提醒她自己,还是提醒季年。
“儿不早了,季大人还是早些回船舱,免得着凉了,民女告退。”
傅明予站了起来,低着头俯了俯身,便转身离去。
不料季年却是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她的宽袖一角,似乎想什么,最终却只道,“回去喝些姜汤去去寒。”
傅明予偏头望向季年骨节分明又修长白皙的手,心里酸得不像话,只好点零头,便回了船舱。
冬的夜晚似乎来得又快又强势,白的晴空万里转瞬便被凛冽北风吹黑,细细徐徐下起了雪。
傅明予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雪花悄无声息落在江中,船家与季年着什么,渐渐走远了。
万俱静,傅明予不得不正视自己那喧闹又澎湃的情绪,那隐隐雀跃又酸涩的旖旎缱绻之心。
傅明予想,她确确实实对那个如玉如月般的男子生了些不同寻常的情意。
羞耻的、无处安放的情意。
便是以往对林肃州,她也只是自然而然地接受一切安排,得之失之全部坦然接受。
可当她看着季年,坐在他身侧,与他每一句话,甚至一句话不,只要看见他,她的心都是雀跃的。
傅明予扯了扯嘴角,嘲笑自己心比高,不经意便被珠玉吸引,自己这片瓦石只怕再也看不上别的瓦石了。
夜渐渐深了,雪越下越大,船也越走越快,季年、沈三还有船家在船头,看着这样的气颇有些担忧。
“不成想这雪下得这样密,船上的炭火只怕勉强能撑过今晚,好在明日便能到颍州。”船家道。
“炭火先给女眷。”季年道。
“这一路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沈三问道。
船家心翼翼地回话:“这是当然的,就是如今水流急了许多,只怕未亮就会到达江水最急、最狭窄的那段了,不过想来也无事,草民走这条道都走二十多年了。”
沈三点点头,“心为上,多看着些。”
“嗳,晓得嘞。”
最狭窄那段水路只能容两条船并排开过去,如今雪下得这样大,水路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怕经过的时候山上的积雪掉落下来。
好在只需一盏茶的功夫便能通过那段路,届时看清楚了再过去,倒也无甚大事,是以船家便也没有提。
到了下半夜,雪仍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江水也愈发湍急,季年起来穿衣,还未走到船头,便听船家与几个伙计大声着:“不好,要快些过去!”
季年走出船舱一看,原来他们已经到了最狭窄的那段,因着整晚下大雪,悬崖上满是厚厚的积雪,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样子。
“船家,停下来!”季年大声道。
“船速太快,停不下来了,且停下来更危险,只能加快冲过去。”船家急急道,又命各个船工各就各位,把好方向,以最快速度通过。
此时已接近卯正,准备亮了,船舱内众人已半梦半醒,听得话声,大家纷纷转醒。
傅明予走出船舱,便见季年与沈三、陆勤安都已站在船头,前方与头顶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船的速度飞快,快得让她看不清两岸的景物,只隐隐看见前方开阔了许多,傅明予心中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谁料没等她多想,便见季年对着她大声道:“予儿快回去!”
然后季年一跃而起,傅明予只看见积雪纷纷絮絮落了满船,便听得沈三大叫一声:“头儿!”
此时船已通过了那狭窄的地方,前面一片开阔,傅明予呆呆回头,只来得及看见沈三与几个人纷纷跳下了江。
傅明予腿一软,跌倒在甲板上,眼泪便流了下来,“季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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