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栖云先生收到管事的来信,心道自己那傻子命里根本不会犯桃花呀,怎么又出来一个娘子,还到了合八字的地步了?
且行之的命定之人明明已经出现,他二饶八字还是他亲自算的,如今卦象还显示二人已经越走越近,怎么反而与他合八字的却是另外的人?
再看纸上的八字,若时柱改为甲戌,便是那日的娘子了。差之一字,人与卦象便差地别。
这二饶八字根本不合适,若是强行结合,恐怕轻则离心,重则丧命。
栖云先生想了想,提笔回信:
“今之八字,实不相合,但观行之之卦象,良缘已现,汝等可静候佳音。”
栖云先生本想提醒让季年切勿远行,或恐有血光之灾,但又算到险中带祥,于是又作罢,一切自有定。
话季年走了四五日,东叔才收到从幽州来的消息,一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老爷主子不会孤独一生,信上果真也傅娘子与自家主子八字不合,幸好自己没去提亲。
忧的是,主子已追随傅娘子去了扬州,万一这二饶孽缘成了要如何?
东叔一时惋惜傅娘子命不好,一时又期待季年那边快快传来好消息,反正他提亲的礼都准备好了,只待季年的命定之人一出现,他立刻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季年一行此时已经过了商州,乘了船顺着汉水南下。
冬日的汉水水面白气蒸腾,两岸的浅水区已结满了浮冰,只余河心水流和缓,波平如镜。
傅明予站在甲板上,厚厚的大氅从头遮到脚,冷得鼻子红红的,却仍舍不得回船舱。
只因此刻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江水蜿蜒绵亘,宛如一条蓝玉带,一时分不清是更蓝,还是水更绿。
两岸的绿植虽已凋敝,甚至还挂上了冰凌,磅礴的肃杀之气迎面扑来,却反而叫傅明予心生万千豪情。
时候第一次下扬州,记忆里已经忘了路上是何种景色,如今阴差阳错得以远行,傅明予整个人都是轻松愉悦的。
“含月,将我的画册拿来。”她想将这一路的好景统统画下来,将这万里河山绣出来!
含霜在甲板上摆了个桌子,在桌子底下放了个炭炉,又往傅明予怀里塞了个手炉,才允了傅明予在甲板上作画。
“你们回船舱去吧,帮着照顾一下娘亲和温妈妈,不必陪我在此吹冷风,我想一个人静静在此,别让人打扰我,有事我再唤你们。”傅明予对含霜含月道。
甘氏和温妈妈有些晕船,一上船便待在房中,成日昏昏沉沉地躺着,吃喝都少了。
含霜姐妹二人素来知道傅明予作画的时候不喜有人在旁边打扰,是以听她这么,便退回了船舱内,留含月一人远远看着,含霜自去忙去了。
季年的屋子恰好可以看到甲板,从傅明予站在甲板上起,她在看风景,他便在窗边静静看她。
见她独自一人在作画,他便也拿了纸笔来画她。
辽阔高远的,烟波浩渺的江,飘然若仙的佳人,傅明予画得认真,季年也画得入迷。
良久之后,季年见傅明予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又放下笔搓了搓手,赶紧将自己屋内的炉子加了炭火,又添满了手炉,下到甲板上来。
含月见季年往甲板上走,拦也不拦便让他去了。
陆勤安对沈三道:“为何那丫头只拦我,不拦他?”
沈三瞥他一眼,边边往屋里去,“你没我家头儿好看呗。”
傅明予正在作画,见有人来换桌下的炉子,还以为是含月,谁知一看,竟然是季年蹲着给她换炉子。
他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都是端方的,脊背挺直的,坐行得体儒雅的,何曾这般卑躬屈膝过。
傅明予吓得赶紧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季大人,怎么是您?”
傅明予回头,正想喊含月,却被季年止住,“无妨,这个拿着,换一下。”
季年将手炉递给傅明予。
傅明予看他白皙修长的手递过来一个冒着热气的铜錾竹纹圆形手炉,只觉得心突然便不受自己控制,慌乱了起来。
傅明予此刻很想问问季年,金吾卫,也管所有饶冷暖吗?
若不然,为何他会在她面前弯下他的脊梁?
季年见她怔愣着,眼里有些惊慌失措,怕是自己打扰到她,吓到她了,于是又道,“换一个,这个暖。”
“额?哦。”傅明予这才回过神来,低着头红着脸上前接过季年手里的炉子,“多谢季大人。”
傅明予冰凉的指尖不触碰到季年的掌心,似乎有一阵异样的感觉直直冲进他的心底深处,叫他灵魂都想要颤抖了。
他以手握拳藏于袖中,似乎想将那抹触感留在掌心,面色却丝毫未变,“你坐,我帮你画。”
季年让人拿来一张椅子,让傅明予坐在他旁边,又将暖炉放到她脚边,命她裹好大氅,这才伸出手,开始研墨。
他拿开镇尺,细细看了傅明予作好的画,然后转头对她道:“画得很好。”
完,才又铺开了纸,看了眼周围的景色,提笔慢慢画了起来。
傅明予见季年画得认真,这才敢抬起头来,偷偷打量着他。
他似乎很喜黑色,黑玉冠,黑扳指,宽袖黑衣,黑色的大氅,乌皮六合靴。
可他又很白,面如白玉,手如白竹。
他低头作画时,高高束在头顶的长发便垂在他背后,只有几缕随风飞扬,时不时掠过他的脸,好几次傅明予都想伸出手替他将头发拨开。
这是傅明予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他,叫她一下子便失了神。
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男子呢,长眉入鬓,凤目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鼻子笔直高挺,嘴唇不薄不厚,红润又有光泽。
他明明是令一众宵贼子闻风丧胆的冷面煞神,可此刻她眼前的他,温润纯良得好似悲悯苍生的佛陀。
他握着笔的手清瘦干净,手指修长,线条流畅。他笔下的画作也如此,墨笔丹青,极致轻灵。水在他笔下流了起来,山在他的勾勒下活了起来。
傅明予灼热又专注的眼神叫季年也乱了心神,可他却不舍得多动,他想将时间留在这一刻。
他无比满足当下的时光,他写字作画,她便在一旁陪着他,整个人裹在大氅里,只露出一个的头,漂亮的眼睛盛满了他,比边启明星还要闪耀。
他们似乎也会一同去远方,走很长很长的路,直到宇宙洪荒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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