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隅在她的照顾下已不怕她,能任由她抱起,故而她便带着它出了凤颜宫。
这一个月来凤颜宫门可罗雀,仿佛同以前一样不曾住人,令她十分无聊。
羽宫的御花园与盈宫的不尽相同,而最明显的不同便是此处栽种了许多品种的茉莉。正当她欲赏玩一番时,从不远处走来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眉目间妆容精致,身上是一套浅紫色的锦缎绣牡丹宫装,发上首饰簪得满满,令人望去晃眼。此时她秀眉微蹙,正朝这边望来。
木桑榆并不打算搭理她,隅却叫了一声从她怀中跳下,窜入花丛便没了身影。
她见状一惊,转身去寻,身后那女子问身侧的宫女道:“方才是什么人,怎么衣裳样式本宫倒没见过?”
“回娘娘,奴婢也不知。可要派人前去打探?”
“无须如此麻烦,本宫自行跟上便可。”言毕,她便领着一众宫女跟了上去,而刚走出几步,便从侧路走来一身着玄袍的男子。
她一见那男子便心中微喜,想道:今儿真是好运气,竟在此处遇着陛下。随后盈盈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莫如深见着她,声音淡淡道:“平身。怡妃如此有兴致,是要去何处?”
那怡妃起了身,回答道:“方才臣妾见一穿着奇怪的女子抱了只白猫,心下好奇,便跟了过来。”
“衣着奇怪的女子?朕随怡妃前去看看如何?”怡妃自是欣然答应。
彼时木桑榆已找到了隅,只是它上了树,她唤不下来,于是抱着树干三两下爬了上去。莫如深来时,正是看到这一幕。
只见她的手快要够到它时,它又叫了一声直接跳了下去,平平稳稳落在地上。
她在那一瞬担心它会摔伤,唤了一声“隅”,身子一晃,脚下一空便坠了下去。
莫如深见状一个闪身过去,稳稳接住了木桑榆的身子。
他看清了她的面容,虽面上染零灰尘,但丝毫不影响她五官中任何一样的精美,便是怡妃那样已算艳丽的面庞,比之她却也黯然失色。
莫如深放开了她,皱眉问道:“不知道猫比你扛摔吗?”
她不以为意,嘟囔了一句“我怎么知道”,便径自走过去抱起隅,并转身欲走,没有在意身后的一男一女和一群宫人,亦不想知道他们的身份。
“站住!”怡妃在后头喊道,见她回过身,便问道,“你是何人,竟如此大胆,见到陛下也不行礼?”
“陛下?”木桑榆抱着隅走近莫如深,方细细地看清了他。
他身着一身玄色长袍,上头用金线勾了花纹,腰际悬了一块龙纹玉佩,发上则简单地用一根玉簪穿过,脸如雕刻般有棱有角,肤色并不很白,映衬地五官越发俊美。
竟然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就是想过最好看的模样,也比他这张脸稍逊。木桑榆思此,便有些心虚,没有回答。
“明昌公主?”莫如深试探着问,毕竟她的容貌已然能称得上“极美”二字。
她听闻这称呼时疑惑了片刻,才想起那是谈玉树给自己的封号,只得笑了笑,抱着隅屈膝道:“明昌公主木桑榆,参见陛下。”
那便怡妃也看了她的容貌,心下想道:原来这便是联姻来的公主,好在陛下不沉迷女色,否则如此姿容,在学些勾饶伎俩,日后定然是祸水。
“看来公主在宫中已然适应,”莫如深笑得温和,“那便准备一下封后大典吧。”
木桑榆与怡妃均是一怔。
原来那座凤颜宫,本来就是要给她,而不是暂住的。
六月初五,羽国封后大典,举国减税、大赦下。
这日是木桑榆第一次着浓妆,绛唇黛眉、额间花钿,是她原本清丽的脸庞多了三分妩媚。她的头上是繁重华贵的凤冠,身上是革缕委地的凤袍,若是她神情再严肃些,便会平添生人勿近的气势,奈何——
“这凤冠好重啊,不能换轻一点的吗?”“这一身我要穿多久啊,这么难走路?”“口脂可以吃吗,我想舔掉?”
为她梳妆的宫女耐心解释她的问题,身侧教授礼仪姿态的姑姑却插不上话,心中只得替莫如深的选择担忧。
封后大典上,木桑榆倒是难得端庄,只是那笑容底下的想法是:为何封后如此繁琐?繁文缛节果真让我生厌。
一日下来,她已累得瘫软,沐浴时都想直接在浴汤中睡着了,待洗漱完毕后,她便趴在梨木床上沉沉入睡。
整整一夜,莫如深来时她不知,睡在她身侧时他不知,待他起身更衣时她翻了个身,仍是不知。
到了日上三竿,众嫔妃基本已至凤颜宫侧厅坐齐,却迟迟不见木桑榆,故而自叙起话来。
此时她尚未醒,侍女青莺来唤她道:“皇后娘娘,您快起身吧,嫔妃们都在等着给您请安呢。”
木桑榆闻言打了个哈欠,撑着半边身子回道:“别,让她们回去吧,我昨日太累了,还想多睡会儿呢。你顺便告知她们,日后都无需过来,就如以往一般即可。”
“可您总要结识一下宫中的妃嫔,毕竟您是要执掌后宫的。”
“得了吧,”她又躺下,闭上眼睛道,“我这个皇后也不过是来占个位置,是两国友好的象征,她们那群妃子,想必都恨透我横插一脚了,我才不去会她们,还落得清净。”这些还是她从前从谈玉树的后宫了解到的,都是后宫,想必也没什么不同。
青莺见她又睡,只得妥协道:“那奴婢去传您的话。”
她这一觉睡到了晌午,是饿醒的,待吃食端上来后,她动了寥寥数口,便去逗正在殿前晒太阳的隅。
阳光融融,春夏之交,御花园的话此时开得正好,想起上次隅不安分,木桑榆知会了青莺一声,便独自出了宫门。
岂知她刚离开不久,莫如深便踏入凤颜宫,望了一眼隅,问道:“皇后呢?”
青莺上前,行了个礼答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到御花园去了。”
他闻言亦抬脚离去。
木桑榆此刻赏到一丛茉莉好生奇怪,虽是同生同长,颜色却不一样,半树是蓝色,另外半树则是淡紫色,于是伸手摘了一朵浅紫色的花,刚要置于鼻尖,便听见一声呵斥:“好大的胆子,竟敢摘此花!”
她闻言蹙眉,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
见那女子快步走来,她笑了一笑,又折下一朵,神情得意道:“我就摘,怎么了?”
那女子见此顿怒,伸出纤白的手指着木桑榆呵道:“来人,给本宫拖下去重责五十!”
“重责?你是何人?”
“竟连本宫都不识,看来你在这宫里是待不下去了。”她身侧的女官接过话头,神情倨傲道,“这可是协理六宫的赵贵妃娘娘。”
这贵妃之所以敢随意杖责她,便是在此。她见木桑榆穿着普通、不识宫规,且身旁没有人跟着,便只当她是个落魄的答应、选侍之流。
“慢着,这句话应当是我吧,”她拈着两朵花双手环胸,踱步上前道,“贵妃?你昨日没出席封后大典吗?还是,你的眼神不大好,没看清皇后的脸?好好回忆一下,是我这个样子吗?”
赵贵妃愣了一下,她昨日的确称病没去,只因木桑榆凭空出现,抢了她原本手到擒来的皇后宝座,气的在宫里乱砸了一通。
“你是皇后?”她有些狐疑,声音十分轻飘地问道。
“看来果真不记得,真是‘贵妃多忘事’。那想必贵妃执掌六宫这么久了,已经当自己是后宫之主了,不认识凤令也属正常,对吗?”她笑盈盈地抬了下腰上坠的皇后令牌。
她自然不会蠢到连凤令都不认识,看了看木桑榆笑意满满的脸,她心中思道:这皇后不过才来了一个月,想必无须太过畏惧,做个态便是。随后屈膝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臣妾眼拙,请皇后娘娘恕罪。”
木桑榆看她行礼的模样,故作疑惑、佯作蹙眉道:“贵妃协理六宫,连如何拜见皇后都不知道么?律人不律己,看来你管的也不怎么样。”
赵贵妃没想到她如此难缠,只得咬牙跪了下去:“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还是不错的。”木桑榆有模有样地颔首。
赵贵妃作势要起身,却又听得她道:“诶,谁让你起来了?继续跪,本宫何时允你起,你再起。”她故意将“本宫”二字读重了些,随后便转身欲走,口中还喃喃道,“这后宫确实该好生整顿了。”
岂料她刚走没两步,便听赵贵妃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妾冒犯您,自是甘愿领罚,只是您方才摘下的,可是陛下最喜爱的双媺茉莉,旁人万碰不得。”
“诶呀,是嘛?我也喜欢……”她故作惊讶,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却又伸出手放在一朵花上,道,“摘花。他能因为一朵花废了我不成,若真可以,你也不会屈居贵妃了吧?”
赵贵妃闻言怒极,身子前倾道:“你……”
“你什么你,若是再顶撞我,可就不是跪一下了,好好跪着。”她言毕“哼”了一声转身欲走,却迎面看见莫如深走来,随意一屈身便想离去时,听得他一声“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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