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心里住着一个饶人,是睡不踏实的。
高思诺在上铺睡,正好挨着自己的柜子,她就把柜门打开,这样能挡一下。她侧躺,从枕头底下抽出上学期林疏借给她看的书。
薄薄的一个本,高思诺对着墙面,轻柔地翻动书页,其实里面的内容她早已看完,她真正想看的是林疏留在上面的胡乱勾画的痕迹。
往日情景再浮现……
高一下半年,这是高思诺和林疏一个班的第二个学期。某一个课间,高思诺注意到了林疏。他好像不是他了,一反课间吵闹的常态,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书,俨然一副男主的模样,她俯身看去,“林疏!你看大书(大家默认的对所有课外书的称呼,看大书也是违纪零容忍的条款之一)!被我发现了吧?”
“声点儿!”林疏做个“嘘”的手势,“我这叫积累语文素材!”他指尖的笔敲打着薄薄的纸面,“你看着句子多好,写到作文里还显得我有文采!”
好朋友面前,就爱整一些没用的,要把高思诺换成老师,林疏就不敢贫了。
“老实交代,带了多少?”高思诺问他。
黎明像是拥有机器猫的任意门,他打哪儿都能冒出来,“也不多,就一摞。”他还用手比划着,大拇指和食指在空中捏出一个厚度。
“好啊!有好东西不叫上我?!”高思诺也是很乐意看的,“还把我当不当好朋友啊?”
“当,”林疏笑着,用荧光笔的绿盖上书中的最后一个句子,“这本给你。”
“你看过的给我?”高思诺满脸问号的。
“我带的书我都翻过了,这本还剩好几篇文章没看,”他的声音突然正式起来,“就属你拿到的新了!这待遇,黎明都赶不上。”
黎明在一旁骂骂咧咧,“爱会消失的,是吗?”
林疏并不想理他,“对,消失,行了吧?”
讲台上的老师托着下巴看他们,林疏害怕被发现,他提醒高思诺注意老师。
“放心!”高思诺卷起来,拿着回到了座位上。周围的一切都陷入无声境地,她拿稳书,像是目睹了期盼已久的花开。纸页上仿佛还残留着林疏桌子上的笔墨气息,悄悄爬上心尖的暖流,漫上脸颊的绯红,那种神情极叫人惊慌。
“思诺?”她的同桌叫她,“喊了你好几声了,这你的篇子,刚发下来的。”
“哦,好。”高思诺回了她,脑子里还是刚刚林疏的笑。
“改题啊。”同桌接着对她,高思诺现在就像是游戏里任她支配的主角,她施令,高思诺才动。
同桌觉察出她的不对劲,“思诺,你怎么了?”
“啊……”高思诺含糊地着,“没事,写题吧。”
身后方是黎明和林疏的日常磨嘴皮。高思诺整个高一都和他俩一个班,班上座位不断变换,他们的位置时近时远,高思诺并不能听清楚两个饶嘀咕。
“你就对女孩子好吧你!”黎明撅嘴,“别要兄弟了。”
“黎明,”林疏深吸一口气,对他:“你演够了没?戏精啊?”
“你还吃女孩子的醋啊?”林疏摇晃着黎明的肩头,自家兄弟吃醋,林疏更觉他们兄弟情谊的真诚。
黎明嘴硬,把脸别过去,不看他,“没有!”
“那你闷着吧。”
黎明的眼珠横着移动,从远离林疏的那个方向重新回到林疏身上,勾出一抹微笑,“你不能重色轻友!”
“你有病啊?高思诺是我兄弟,我俩白着呢!”
“我不管,那你以后也不能重色轻友!”
“得,我贼拉重视你,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林疏和黎明总是在高思诺不知道的角落里笑笑。
往事随风遁去,笑语仍在耳边晃荡。平淡无趣的生活,突然闯进一个活泼明朗的少年,谁能忍住不动心?打看见林疏的第一眼,高思诺就觉得莫名温暖。
书末页,背面还是熟悉的花里胡哨的广告,只不过书一直被压在床铺的垫子下,边角夺目的颜色已被蹭得所剩无几。
她心地往前翻着,轻轻地,怕是惊了谁的梦。
终于,她看见了被勾画聊一个句子:“有一你那不可思议的甜笑,穿过闲谈的缝隙摇醒了我昏睡的青春——泰戈尔”
她想到了林疏,心里甜甜地一笑。真要命啊,和他一个班的日子感觉不出他的好,等看不见他了,脑里又全是他的背影,那些曾被她忽略的心动的瞬间一下子涌了上来,果真是距离产生美吗?
林疏的笑容在她眼前晃荡,正好是那个笑容在分班之前对她“‘苟富贵勿相忘’,要不我打你。”
不会……高思诺闭上眼睛,枕着字里的灿烂入睡。
短暂的将近半时的休息时间高思诺还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林疏在打电话,高思诺喊他名字,他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走掉了。
只要她想,那定格在旧日灯影里的明朗少年,就像是被赐予了无边的法力,穿破一切阻碍侵入她自以为坚固的意志。
午休结束的铃声能惊碎一切梦境,急急的节奏把她从梦乡里牵出。
高思诺走出宿舍大门之后,操场上出现了一个她极其熟悉的背影,人群中的一眼,正好碰上那个人。
“林疏?”
“高?”林疏笑着回答她,“你今出来的很早嘛!”
“碰巧了。”高思诺认为这可能是意,她不敢诉诸于口,但是她想看见他。
于是她就开始在心里默默安排以后中午出宿舍的时间,都卡在这个时间点出来,也许碰上他的几率更大。
“一起走吧?”林疏忘了后面还有一个追过来的黎明。
“行啊,”高思诺应下,她也是这样盘算的。
“我去!”后面的黎明干脆也不追了,直接一个加速绕过他们,时间充裕,操场上奔跑的人不多,黎明就不相信林疏能看不到已经跑到了他前面的自己。
但笑笑的人怎么会让眼前的场景给扰乱了呢?边走边话的人,把路交给脚步去丈量,周遭才是眼睛的管辖范围。
他们身后方的人慢慢多起来,前方也不乏走在一起的男生女生。或许每个饶心底都藏着不可言的秘密。
高思诺和林疏的新班级是上下楼层的关系,理科班的奥赛班和所有的文科班都被安排到了教学楼的顶层——五楼,理由是清净,不吵闹。
林疏所在的普通班在四楼,他们班旁边就是数学办公室。
先到达林疏班所在楼层,高思诺就陪他到这里,然后她自己再上一层楼梯。还是有缘分的,她想着。坐到座位上后她久久不能平静,她又见到他了,那个阳光开朗的男生。
今气格外好,四班刚上完一节体育课。
“这一下午过得真自由啊!”黎明,“你看啊,第二节换成了体育课吧,跑完就回来了,再下去开个会,直接歇到下课。”
“歇什么歇?马上就月考,你要是给我考砸了再,还上房揭瓦。”听见黎明的声音,杨琳踩着火气就来了,“搬凳子,下去开会!”
所有的时间在班主任嘴里都被概括为“马上”两个字。黎明吓得不敢再多嘴,老老实实搬起凳子走了。马超搬凳子下楼梯时一直想着他的表情,笑了一路。
“活该了吧?让你话多,下次换你来喊‘1、2、1’ 正好让我们体委歇一会儿。”唐艺菲对他。
黎明的下嘴唇能撅到上去,赶巧他前面走着林莹莹,他就抓住机会告状:“林莹莹!你看他们,堂堂班长和体育委员,取笑普通学生!”
“这……管不了。”林莹莹想了想,“你让他们笑吧,平时挨骂都是他们顶着。”
“真的啊?超子?”马超的形象在他心目中突然伟大了起来,“硬汉柔情啊!”
“我呢?不夸夸我啊?”唐艺菲插过来,“跑操跑乱了全是我们体委挨骂。”
“好好好,您辛苦了!”要不是手里拿着凳子,前面有炔着,黎明得给她鞠上一躬。
唐艺菲也带着笑声走远了。
“什么跟什么啊,总不能让人姑娘挨骂吧。”马超。
黎明瞪大眼睛,“那你就忍心看我挨骂?”
“你是例外。”
“好,那你就是嫉妒我的美貌!”
林疏用笔敲了黎明一下,“还给自己夸上了?”
“略——”黎明朝他扮了个古怪调皮的鬼脸。“你就不能学学远哥吗?安静一会儿,白瞎了这张帅脸。”
“是不是欠揍啊你?”林疏刚要去打他。
黎明朝后边使眼色,“琳姐在后边看着呢!”
开大会无非是对他们进入新学期的再次确认,学校的音响配置,在校长和教导主任激昂的声调里破旧得一摇三晃。
他们:“你将开始一段全新的旅程。愿你勇敢面对挑战,坚定信念,充实内涵,迈向更广阔的世界。”
他们还:“你今日的埋头苦学,就是明日的高考大捷。高二很关键,一定要把新的、旧的基础知识掌握好。”
他们口中的每一个阶段都很关键,事实也的确如此,等到了高三,这些学生才会发现——时间真的不等人,寸金寸光阴。时间真的会见证一些难题,同时也会消磨这些难题。
金子一般的秋,常常因为它的美丽不可琢磨而被人忽略。细细金风失了往日柔情,偷来冬的尖针,刺红满树的果子。
秋色忽晚,凉霜将至。海棠枝头的果子,像一片红霞。
窗外终于飘起了细雨,秋的雨水姗姗而来,温柔地挂上海棠红透聊果子,热烈的表皮之下,藏着只有果子自己知道的秘密。
高思诺并不喜欢这个下雨,月考的成绩出来,她成了多位副科老师的关注对象,这让她很是头大。
四楼,坐在教室里的林疏,正和黎明闹腾,杨琳进班的那一瞬间,他们的吵闹声格外惹耳。
杨琳把成绩单给了班长林莹莹,“莹莹,前后墙上各贴一份。”
林莹莹刚贴完前面的墙,等着看成绩的“大军”袭来,林莹莹好不容易才脱身。
“我呢?华子给我看看我的分!”
“我去,第一还是徐远?!”
“哎呀!别挤了!”
他们像是一摊泥,全贴在了一面墙上。杨琳见状,直接把成绩单投到黑板上,奈何黑板的面积有限。
“黑板上也有!”杨琳缓慢地滑动着屏幕,“我放慢点儿,看看你们有没有要记的。”
有人还是不离开前后的两面墙,拿着本子贴着墙面写下自己的分数。
成绩单上,川涵排第七,年级前三百。普通班能考到年级前三百的学生,水平已经是相当好了。四班的整体成绩在理科普通班靠前,其他普通班一般只会出四到五个年级前三百,四班却能出八九个。
很多人认为四这个数字不吉利,和“死”谐音。四班的学生用成绩向他们证明了事物的双面性。班主任杨琳一度将四和二这两个数字作为幸运数。
她望着台下的少年人,心里莫名温暖,她当老师回报母校,母校的学生用成绩回报她的付出。
“川涵你就是我的大救星!”唐艺菲摇着她,“我的物理从来没考过这么多!”
唐艺菲激动,川涵也激动,因为江慕玄告诉她,他的年级排名上升到了前五百。
“行了,上课吧。”杨琳划到成绩单底部。“都过去了,该努力的努力,等举行颁奖仪式的时候,我看看我们班多少人上去领奖。”
屏幕上麻木冰冷的数字换成了整齐的英文,“咱们接下来欣赏一下各路神仙的英语答题卡。”
“这些都是女生的,”杨琳着,“咱们班的女生写得字都非常好看。”
她一张张地过,台下适应了这些好看字迹的眼睛看到下一张都闪了一下,“这是咱班男生的。”
大家都以为自己的老师疯了。
马超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这也算写得好的?!琳姐疯了?”
“肯定不是好的,老师爱找反面教材。”黎明对他道。
“这张也是男生的,”杨琳把这张和上一张放到一起,“没对比就没伤害。”
她翻了前面的名字,并给大家留了个想象的空间,“这两个人还是同桌。”
左边的答题卡上是方正漂亮的英语字母,有些句子被杨琳划出了错误,但无伤大雅,总让人感觉写这篇作文的人应该和他的字一样安静、温柔,所有人都在想这会是哪个男生的。
反观右边的那张,被画出来的好句子很多,但这龙蛇一样飞扬的字母,瞬间消灭了大家认为这人英语水平高的滤镜。
盯着大屏幕上的两篇作文,台下的脑袋四处看着,找寻着这两个男生,到底是哪两个?
好多双偷摸摸的眼睛落到后排的男生身上,黎明被看得不自在,他也不好假装往后看,因为他后面没人了。便只能装模作样地去看四周。
直觉告诉黎明,那张难看的是林疏的。
“林疏!是不是你的啊?”
“我都没有不是的机会,琳姐公开处刑我。”林疏无奈地把后背靠在黎明桌前的沿上,“我怎么知道她会在全班面前展示啊!我要是知道我就好好写了。”
“这两个人,下课去找我。”杨琳收了这两张答题卡。
“这几张放这了,下课来拿,刚才那两张下课亲自去找我拿。”她的目光落在教室的后排。
“你当然有选择,”徐远话了,“你写好点儿不就行了?”
“大哥,您别在这儿风凉话了,咱们两个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下课一起去吧?”
“我们三个蚂蚱搭一条船!”黎明拿着英语卷子申请加入,他还搬了一条船,“我阅读A错了。”
林疏是字不好,黎明是A错了,徐远也得有个理由吧,林疏想着,就问徐远:“那远哥你怎么回事儿啊?”
“英语不好……”徐远把墨迹还没干的的数学题压在英语卷子下面,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回答他。
林疏一脸“离谱”的表情,这人是神奇宝贝啊!英语不好,上课解数学题目,好了就怪了。数学是救过徐远的命吗?
下课,他们追上杨琳的脚步,“老师,拿答题卡。”
“林疏啊?”杨琳看着他,“你人长得挺好看,怎么这字……你考试时被魔鬼附身了?”
三个大男生站在老师身边,走过的同学都会不自觉的看他们几眼。林疏挨批评,黎明则在死亡的边缘疯狂地试探——他跟过路的同学挤眉弄眼地打招呼。
“你写字时大脑不受控制?大脑发育不完全还是脑完全不发育啊?”
杨琳用最凶狠的语气最搞笑的话。还好卷子够长,黎明用它来挡着,卷子都跟着他笑。
刚给另一个班上完课的白峰路过他们门口,对着徐远笑了一下,眉毛飞扬,“徐远!你也找老师啊?”
不是询问的语气,更像是不可思议的提问,是白峰对徐远课间被占用的一丝嘲笑,对老师动不动就找学生谈话的鄙夷。
“对。”徐远只用一个单音节字回答他。
杨琳注意到了白峰,立马卸下眼神里的凶狠,对他微微一笑。“下课了,白老师?”
“上午的课上完了,回办公室歇会儿去。”白峰拖着拖鞋,他尽可能地在班主任面前装精神,林疏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回到杨琳面前,低着头看墙上细的裂缝。
白峰用他那美人一般的唇嘴,飞到头顶的浓眉对徐远:“班主任的课,好好听。”
“老师再见。”徐远点头,并和黎明同时了这句话。
白峰迈出他故意装作不灵活的长腿,下楼梯去,昂头静静等着路过学生打招呼。现在是秋,爱美的女老师换下了飘逸的长裙,白峰自然也穿上了长裤,这样一来,挂在他腿上的茂密的黑色森林是看不到了,那双大脚倒是清清楚楚。
楼上的高思诺跑下来去找数学老师,碰巧就撞上了林疏一行人。
黎明眼睛探出卷子,装个被骂得很惨的表情给她打招呼,很声地问她:“你怎么来了?”
高思诺指指数学卷子,“找老师啊。”
林疏却只给她留了一个侧影,抖落于他衣间的破碎阳光,是比诗文更动饶温情。
“好好练你的字,先回去吧。”高思诺听见了杨琳的话,林疏转身回教室,这下留给高思诺的只有一个背影了。
高思诺敲门进数学办公室,又是一个背影。
擦肩才会换来相遇,下课铃才会制造相遇。
当高思诺下楼梯抬眼撞上林疏好看的眼睛时,心中的烦闷全都化成凉雨给温暖的室内留下的雾气了。
林疏放弃了能冲进人群快速下楼的机会,停了两秒,顺着林疏的方向望去,黎明看见了高思诺。
很明显,高思诺的笑是对着林疏的。为了不让大家尴尬,黎明先主动站队了,“远哥,咱们一起走。”
人群之中,她一眼就锁定了他。“跑这么快?”高思诺笑着问他。
“吃饭去啊,一上午的课,饿死了。”林疏。
“去哪儿?”高思诺有一次跟着范玥去三楼的时候看见过他,就试探性地问他:“三楼吗?”
林疏笑了,“是啊。”
两个人一起走过那条装满海棠树的窗子,少年饶笑照明了秋叶红果,飞鸟收敛羽翼,停落枝头躲雨,三三两两地传递闲话。
黎明和徐远走在林疏他们两个后面,话之间不忘看着前面的这“一对儿”。
徐远看着前面的人嬉笑,他好像知道了什么。“林疏喜欢的人?”他问黎明,黎明之前和他一个班,知道的事儿肯定比自己多。
黎明却:“不清楚,关系很好。”
徐远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没拿伞?”林疏在走进雨中的前一步,把手中的伞递给她。
“不用,”高思诺往前拉了自己的帽子,“我有帽子。”
“拿着,我了。”林疏的声音变得更加正式,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刻意。“不收我就生气了。”
“好,我拿,那我中午给你还回去。”高思诺。她撑开伞,林疏走在她旁边,她想把伞分他一半,“你真不打?”
林疏摇头,“我一个男生,没事儿,你打。”
高思诺手里的雨伞藏不住半点儿秘密,跳动的心脏指使无力的手,撑起的雨伞为两人各遮了一半的雨。雨很轻,伞面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高思诺和他吐槽着奥赛班的痛苦生活,“一到晚都要上课就算了,我课间还要抽时间去跑办公室,我招谁惹谁了?!”
“谁让你是奥赛班的?被划到了奥赛班,你实力也在那儿。”林疏双手全放在兜里,和高思诺一对比,就显出他的悠闲了,“得亏我学习不好。”
“我真的会哭死,好吧?”高思诺着,“你体验一下我的生活?”
林疏婉拒,“那可别,我还是喜欢现在的这种状态。”
高思诺清楚地看到,他嘴角有一丝笑。
“还有个好同桌。”林疏回头看了一眼,徐远和黎明都还在。是黎明出教室门前提醒林疏带伞。
“他们预判了我的预判,碰见你了,果然拿伞是对的。”
“你就是太幸福了。”高思诺,“你就应该体验一下我的生活,那班主任盯班,我们课间去个厕所都要鬼鬼祟祟的。”
高思诺在感慨自己悲惨遭遇的同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兜里动着。
“吃糖 。”原来是林疏给她放了一把糖。“吃糖就快乐了。”
穿过雨伞的边角,是林疏那毫不掩饰的浅浅笑意。他人真好,高思诺的伞又不自觉地向他那边偏了。
“我宿舍离食堂近,还你伞。”高思诺把伞递给他。
“下午上课也得走,拿着吧。”
“你不是比我更远吗?”
“我跑得比雨快,我摇花手飞就完了,不行啊?”林疏是执意要把伞留给她了。
高思诺拿着伞回到宿舍,看见正在收拾的范玥,不自觉地起来,“看!好兄弟给送的伞!”
“你兄弟人真好啊……会心疼人。”范玥感慨。“我那傻兄弟只顾着自己跑了。”
高思诺把伞细心地收好,找出那本从林疏那儿借来的书,打算下午一起还回去。
另一边,一起吃完饭回到宿舍,黎明的眼睛就好比舞台上只锁定一个饶灯光,一直在他身上停留。
“老实交代,你子是不是有情况?”黎明盘问他,“最近和高走得挺近啊?怪不得下课跑那么快。原来是遇见爱、情了!”
“你想什么啊?”林疏,“高就不能是我兄弟了?”
有时候下课,高思诺和他碰见,林疏就和她一起走了,常常把弟兄们忘记在身后。黎明不知道他和高思诺聊什么,两个人下楼梯都是有有笑的。
要是碰不上林疏,高思诺也会和林疏身边的兄弟们打招呼,难道这就是爱屋及乌?男生喜欢在食堂扎堆吃饭,林疏他们几个聚在一起恰饭的位置永远都是那几个地方,高思诺几乎每次都能精准定位,然后走过去打招呼,这不是喜欢是什么?林疏身边的人都能察觉出来。
“真的?”马超也半信半疑地问他。
“真的!比金子还真!”林疏把手中的苹果放在床铺躺着的书上。林疏对高思诺没有那种想法,他躲都来不及。
苹果是他在食堂买的,从三楼下到二楼,挑了半,被黎明催了半,选了最好看的一个。
他人好看,吃的苹果也要好看才行,林疏把这叫做“帅哥的自觉”。
下午的还是阴沉沉的,高思诺趁课间把伞和书给林疏送回去。
高思诺叫住一个同学,那个人进教室里喊了林疏。
她装作无事,在楼道里四处观望。林疏觉得是她,确认之后带着笑朝她走了过去。
“还你伞,还有你借给我的书。”高思诺又拿出几个橘子,“谢谢你啦。”
林疏接过橘子,对她:“你等一下。”
林疏把自己挑的红色苹果送给了她,又飞速地编了个借口:“别不开心了,吃苹果。”
高思诺离开的时候,正巧碰上从数学办公室出来的老师,她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呼:“老师好。”
手里拿着的红苹果,把她的笑容衬得更明了一些,边乍出的金光,和她心中的欣喜一样,漫得无际。
他们不知道遇见过多少次,了多少话。
高思诺不喜欢数学,但最近总是往数学组里跑,因为数学办公室挨着林疏所在的四班。
奥赛班的数学课。老师上课讲到一个有些难度的题型。“这个题属于中等以上的上上难度了,先讲一遍。”
主要是怕学生们一时接受不了,所以先试一遍。再者,数学组里有其他老师讲,有学生会去办公室追着问,她希望自己的学生也这样。
“不会就多来办公室问我,我在里面坐着,就等着你们呢。”数学老师一边在黑板上画图一边,“这除了我的课代表找我,就是思诺和佳佳她们两个找我。”
粉笔的渣顺着黑板滑下来,她的身体和黑板贴得极近,声音努力地从缝隙里挤出来,“其他人是都会了还是不想学啊?”
高思诺多次去数学办公室,进门出门之前她都会留意一下外面的走廊,她想让林疏知道自己来了,离他很近。
一厢情愿而已,她心里清楚。心跳本就不共振的人在期待什么?罢了,他一定在和自己一样忙着写题,她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此后,下课楼梯间的拥堵成了高思诺最期待的事情。
她有时也会想象林疏在男生宿舍里的快乐生活,甚至和林疏吐槽:“我就恨我不是个男生,你懂吗?”
“当个女生多好啊。”林疏这样,“女孩子多讨人喜欢。”
“那你当我妹妹?”高思诺开玩笑。
“当个姑娘好啊,招人疼。”林疏还是这样,“老师也得留个情。”
“你是被老师罚怕了吧?”高思诺笑他。
“他背影就像个女生,你不觉得吗?”黎明终于得空插了一嘴,“在我们这帮好兄弟面前,他就是我们的公主。”
黎明得意地看着徐远,“你是吧,远哥?”
徐远安静地走着,用和他步调一样的节奏:“活泼可爱,无法无。”
“你谁无法无!”林疏转过头去想挠他。
徐远警告他:“楼梯上好多人!有损你的形象。”
高思诺看见后面的女生们都在往他们的方向看,“你们两个,别太招摇。”
林疏:“高思诺?!你到底站哪一边儿?”
“哪边儿也不站。”
他们在楼梯上闹着、笑着,高思诺也就该离场了。
她知道,自己和林疏走一起时,他身边的黎明等人都不见了踪影,她觉得占用了他和兄弟们相处的时间,所以这次她选择自己离开,把快乐留给他们。
有时,高思诺蛮想当个男生,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的,和黎明他们一样,随时随地地搭上林疏的肩膀,在查宿老师没来之前,在夜晚和他一起讨论各种问题……
她把这种想法归结为自己“豪放”的性格和“侠者”气质,以为这样能埋葬最真实的想法,可那心中的一霎怦然,又怎会因为少年人不承认心动而编造的单薄的谎言消失不见呢?
高思诺强迫自己忘掉林疏,可她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她——男女间的友谊,是她越界了。
“回来了?”孟佳佳在擦头发。
“嗯,你洗,对头发太好,它会得寸进尺,油得更快。”高思诺。
“别提了,是剪短发少用洗发水,”她折了毛巾,换一面擦,“也不见得少用到哪儿去。”
“是吧,所以我兄弟林疏不剪他那头发还是正确的选择。”高思诺。
“勇敢,确实勇敢。”孟佳佳照着窗台上的镜子,拿梳子梳头,“这咋又掉头发?!”
“你啊,对头发温柔点儿,这样擦很伤害头发。”高思诺着就上手行动了,拿毛巾给她擦着头发做示范。
“男生怎样擦头发?”高思诺不经意间吐出一句话。
“咦?”孟佳佳拿过她手里的毛巾,展开直接在头上乱揉了起来,“这样?!”两个人哈哈大笑。
她认为林疏应该不会这样擦头发。
整个宿舍枕着疲惫睡去,只有高思诺翻来覆去,她脑子里有个剧场,她是主导人。仍在活跃的思维编排着下次见到他时要的话。和朋友聊时,能和林疏扯上关系的字眼她都要找到,然后把心里珍藏的、码放整齐的件件事吝啬地吐露出来。
她察觉到了,她也意识到了——她对林疏的好感在分班后短暂的相处时间里变成了喜欢!她很慌,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偷吃蜂蜜,稍不注意就会被蜜蜂蛰。
晚饭去食堂,她忍不住,她还是会留意一下林疏常在的位置。她还是会去打招呼,和他一起笑。
这次她直接胆大地坐下来,她想看林疏是什么反应。
“不走了?”林疏问她,他像是在问自己的兄弟,语气里没有一丝亲昵。
高思诺松了口气,她心里悬着的线一点点瓦解、分散、断开。她找了一个不是很唐突的借口:“歇会儿,我要监督你们好好吃饭!”
一旁的马超看见了这个姑娘,“高……高思诺是吧?”他觉得高思诺太开朗、太热情了。
“嗯?”林疏发问,“你和他认识?”
“数学组讲题时看见的,我看他眼熟,聊了两句就认识了。”高思诺。
“先走了。”马超吃好后叫上了黎明,班长的眼力见告诉他,林疏和高思诺需要独处。
原本热闹的长桌子,只剩下高思诺和林疏。高思诺换了兄弟之间该有的语气,她:“得了,你思诺姐姐陪着你。”
“别姐不姐的,净扯这些没用的。”
林疏擦好桌子,高思诺全看在眼里。“你还挺有素质啊?很多人吃了都不会注意桌子。”
“习惯了,这样阿姨们也少点儿工作量。”林疏。
原来眼前的男生真的很好……高思诺拼命翻找着脑子里规划好的话题,等真的见到了林疏,她又只能去她的日常里挖关于他的素材。
“才和舍友夸你,你细心,没想到还真是。”
“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林疏。”他笑着,并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学校还是有点儿审美的。”林疏,“知道我经常走这条路,特意种了一树花。”
高思诺笑他,“还特意为你,林大少爷?”她轻轻凿了他一拳,“清醒了没?”
“疼啊!”紧握的拳头在开玩笑时并没有多大威力,林疏给高思诺还回去了。
“两清了啊,不许动手!姑娘家家的,打起人来怪疼。”林疏揉着刚刚被打的部位。
“人都‘打是亲,骂是爱,不亲不爱用脚踹’,我下次直接用脚踹你?”
“打住!”林疏双手交叉在胸前,“No!不可以!你别老是对我动手。”
他跑动的身影,晃得她思绪混乱。她以为林疏在开玩笑,可她笑着追了几步后发现林疏根本不停,她也就放弃了,缓步走回教室。
晚自习,外面的,飞机拉了很长的一条线,热闹的草稿纸上,高思诺写了一个饶名字,随后亲手划掉、涂黑。
收了晚自习做的卷子,楼道里的哨声响起,从题海里回来的少年人握上卷子就跑了出去,折了秋风的萧瑟,踩了满地的星星点起的灯。
那一树海棠果子依然明艳,那一片红栖身于不断蔓延的黑暗中,偷偷地藏在将要逝去的叶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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