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走廊上,黎明拿着褂子乱晃。时间还够,他无所谓秋风的催促,悠闲地哼起曲儿,和听戏的老爷爷一样摇摇脑袋,再把褂子搭在肩上,欣赏那独属于自己的一面窗子。
窗外的海棠树挂上了果子,这是下课出教学楼的必经之路,必然看到的美景。垒起的半人高的砖石支撑着斑驳古朴的窗框和玻璃,阳光往走廊里拼命地灌,圆滚滚的果子在秋日的暖风里微醺。
走廊不长,正好能放得下一整株海棠的,与这醉饶花树告别后,就能到达这栋楼的门口。
这里不似刚才一般明亮,阳光穿透剩余的一部分窗子,只宠幸最矮的几节阶梯。
固定电话一般都安装在教学楼内部的一楼,还有一组安在离食堂最近的、盛着高三学生的那栋教学楼的外边,它们都和楼梯做伴。
要是下课跑得快,下了楼梯就直接把饭卡刷上去,飞速地拨通号码,等电话机的显示屏开始计时,通话就成功了。
可人有快慢之分,往往是低楼层的人抢占先机,高楼层的人要是不着急吃饭,就在他们身后边排队等着。
若是赶上成绩出来,或者在是放假的前几,能抢上电话的人会被狠狠羡慕一顿。
刚分班,没有多少事情,而且都这个时候了,打电话的人应该少了。黎明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高思诺?”
“黎明?”高思诺刚放下电话,看上去心情不错。
“你打电话打到了现在?”
在黎明的印象中,女生们是很能煲电话粥的,曾经他就有幸在一个女生后面排队等了六七分钟,还不算他没到那儿等的时间,当时的他买完饭边走边吃,等那个女生的时候嘴也不闲着,干啥都不能饿着。这是黎明作为“干饭人”最基本的素养。
“那肯定不是啊。女生宿舍离着食堂和这儿都近啊,我吃完饭才来的。”
“还是女生宿舍好。”黎明要回宿舍,还得穿越一个操场,跑来跑去,永远都像风一样自由。
“你刚下来?!”高思诺对此感到不可思议,毕竟和黎明同班的时候,他和林疏是班上下课跑得最快的两个。
“啊……”黎明昂头,企图些什么来扞卫一下自己跑得快的地位,拉了几秒的长音,最后还是交代了实情,“被班主任留下,挨批了。”
刚刚在教室的经历,属实算不上被批评,但他偏偏这样,还故作云淡风轻,舒展的眉宇之间,微撅起的嘴角上捎带一丝被老师管教的无奈,好展现出自己渴望自由的灵魂,他觉得自己酷毙了。
“这次咋了?下课又绊倒哪个老师了?”高思诺已经脑补出他下课冲锋的画面,那件让全班同学哈哈大笑的事。
那是高一的事儿了。早自习是孙晓东坐班,下课铃声响起不到三秒,黎明已经离开了座位,教室前门离楼梯近,黎明就从前面走,把站在讲台上的、对即将到来的灾难毫不知情的孙晓东绊了一跤。
“黎明!你急什么?”
好在孙晓东没倒,黎明急刹车去拉他,“老师对不起!”然后又飞速地跑开。
从此之后,各位老师再也不在打铃前后站在讲台边上。黎明永远冲在了干饭的第一线。后来开班会才知道,是孙晓东给老师们特意强调过。
这些插曲,现在想起来,也蛮搞笑的。
“不是,(睡)着了。”黎明解释,试图掩盖在对方心里如同明镜一般的事实。
“睡醒了,学习效率才会高。”
“这可是科学研究证明聊。”他又加了一句,好让自己的借口站稳脚跟。
“啊,好好好。”高思诺真的是没话了。“‘明’字好多张嘴,怎么都是你对,你有理。”
“下午要开会。”黎明想起了这个消息,现在就传播,黎明怕她不信,搬出班主任做证明,“我们班主任亲口的。”
“我们都传了一上午了……”高思诺。
“但是我的更确切喽。下午后两节课。”在传播这些别人不清楚的消息时,黎明多少是有些的骄傲在心上的。
“我们还,要剪头发呢?!”高思诺也不甘拜他下风,起听到的这个让所有学生都不高心消息。
“是,原本打算月考放假回去让我们自己剪,但是怕我们不剪,就把理发师请到学校来了,你们普通班的可能不知道,但是我们确实是要这样剪……”高思诺边走边。
“奥赛班真惨。”黎明。
“换成林疏,估计他又得闹了吧……”她笑着,高一那会儿的林疏,每次放假让剪头发都不剪。孙晓东开班会到不听话的学生时,常开玩笑,用他举例子。
“亏帘时查得不严,老班子(对班主任的称呼,后文会提到的“老登”同样是学生对班主任的称呼,也也用于称呼老年人)也没啥。”黎明着,他看了看高思诺整整齐齐的头发。“不一定剪到我们普通班。但,你倒是一直都很听话。”
“你不也是。”高思诺笑笑,“初中我就这种头发,习惯了。”
然后她用手比划着,“刚入学那会儿我自己狠下心来剪成了齐肩的,后来让剪成学生头(类似于bobo头),我就又剪了。然后,学校逐渐得寸进尺,我又剪成了这样。”
黎明看了看她的头发,微微长长了一些,剪刀留下的锋利的痕迹已经不见了踪影。
高思诺确实好看,只是她自己不是很在乎这些外在形象,短着就短着。
“那你还剪?”黎明问她,她的头发目前看来还是符合标准的。
高思诺摇头,“好不容易长了,不剪!”
“哈哈,霸气一回喽!虽然……”黎明眼睛往上看,手摸着矗立在头顶的,如细短针的头发,“我觉得还是这样的标准头发适合我,林疏和他同桌那样的头发……”
“颜值不在线是驾驭不聊是吧!”高思诺笑他终于有了自知之明。
她又想起了什么,向黎明抛出一连串的问题,“等等,同桌?!林疏和他同桌都是那种发型?他还找到同类了?”
“哎呀,”黎明一手插兜,另一手把褂子挽在腰间,“林疏同桌还是大家都知道的徐远!颁奖大会上经常去领奖的那个男生,这子运气忒好啊!”
高思诺叹了一声,“终究是你们有缘分。”
宿舍的大门在朝高思诺招手,黎明留下“再见”,向远方跑去。
学校对女孩子还是蛮友好的,至少在距离上。
男生们都住在远方的那一整排的宿舍楼里,也许是考虑到他们爱跑,这也不准。
高思诺看着眼前的宿舍楼,她快速地把宿舍楼的结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它们大差不差。
挨着食堂和教学楼较近的这几栋全是,都是六层高。西边这几栋紧挨着第二食堂,是旧宿舍楼,再往西边稍微走走,就是第一食堂。东边的宿舍楼离两个食堂都不是特别近,但胜在它是新宿舍楼而且还有阳台,水房和厕所的条件也比较好。
每年迎来新生,新生住哪一栋宿舍楼,都取决于年级主任抓阄的手气。
高思诺他们这一届入学时,年级主任还是秃头老宋,宋主任的手气还是蛮好的,为自己的学生选了最新的这栋宿舍楼。可房间数是规定死聊,学校也不止他们这些学生,这就涉及到了搬宿舍的问题。于是,在新一批学生来学校之前,她们宿舍就不幸地被分到了那栋离食堂最近的旧宿舍楼,出门走几步就能走进食堂里。
高二住低层,高三住在高层,高思诺每都和忙碌的高三学姐擦肩。
幸阅是,高思诺这一届是住过新宿舍楼的,也享受到了福利。高一时管得严格的老宋也退休了,换成了刘主任。
已经过了些时日,高思诺慢慢适应这栋到处不方便的宿舍楼。只是这栋楼全是水泥地,宿舍里面也是,不管外面有没有阳光,楼里都是阴森的。单是跨进宿舍楼的大门,湿漉漉的、森林树木发霉的气息就飘进鼻子里,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楼梯间是亮堂堂的,高三的学姐们在耳边断聊头发和秋的风一样锋利,她们的眼睛里还闪着对生活的希望。高思诺每每感慨,学姐都高三了,学校为什么还揪着头发不放。
孟佳佳端着盆从水房出来,正好和高思诺遇见,“回来啦?”
“你吃完饭了?”高思诺习惯性地问她。
“没,今家长送东西,我去拿,我妈妈给我带了饭,我放宿舍里啦。”孟佳佳忘记拿毛巾了,头就一直低着,让头发上的水全滴落在盆里,“叮叮”作响。
学校规定不让在宿舍吃饭,每查宿的老师会连带着一块儿查了,高思诺就问她:“你怎么拿回来的?我看宿舍门口没老师坐着,她没来转着查吃饭?!”
“这得感谢被老师逮到的那个高三的学姐了,老师在那儿看着她吃完再放她进,我就趁机溜进来了。”
“聪明!”
“那是。”
宿舍的气息和楼道极其不一样,这的房间里面,就是八个姑娘的生活日常,她们在这里不断分享美好。
靠近窗户的行李箱,被扯得所剩无几,全都给饭菜充当桌子去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忙着吃饭和话,听到门“嘎吱”的声响,抬头瞅一眼。
“回来了?”“嗯。”
“有老师吗?”一中的宿舍里,除了依然硬挺的铁制床铺结构就是这个问句。
孟佳佳放下盆,“只有一个,在一楼楼底下,有个高三的被逮住了。”她笑了笑,高三的学姐竟然如此莽撞,带饭进宿舍应该走宿舍楼的门才对,走正门不妥妥的撞枪口吗?
“是那个胖的,戴着眼镜的长头发的老师吗?”她们有人问。
“对!”高思诺回想起那个老师的容貌,“就是她!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和宿管阿姨聊呢!”
“稳了,这老师今逮了高三的,就会追着高三的查了。我们放心吃吧。”
香香的饭菜吸引高思诺问出一个永恒的问题:“吃的啥?看上去好好吃。”
“一食堂的拉面,”范玥吃着,嚼几下然后伸出手比划,“一楼进去右手边走就能看见,还挺好吃的,你要尝尝吗?”她重新用筷子挑了几根面条,期待着高思诺的回答。
“它家的汤好喝!”还在拾掇袋子里各种吃食的孟佳佳。
“那我就尝一口汤。”高思诺走了过去,范玥坐在床上,往边上挪了挪,“你坐这儿吧。”
孟佳佳从柜子里找出毛巾,胡乱地擦了几下后把头发包上,嘴里还不断地嘟哝着:“啊……终于收拾完了,可以吃饭了……看看我妈妈给我带了……”纸包被她拆得“刷啦”地响,“各种炸货!”她的声音突然变大,其余的人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各自讨论食堂的饭菜或者是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八卦。
“不行,”有个女生放心不下,“我出去看看。”
“来!每个人都拿点儿,要不我也吃不完。”孟佳佳双手递出一兜子吃食,这些姐妹们就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迹
孟佳佳把行李箱全扯到中间。“我们凑一个大桌子!”
孟佳佳看到刚才探风的姐妹回来了,就问她:“回来了?怎么样?”
“放心了,”她刚才去楼梯间看到了那个老师的背影,“下楼了,暂时不会上来查吃饭了。”
“行嘞!大功臣!”孟佳佳把她拽到这行李箱拼成的桌子上,“一起吧?当饭后点心了。”
“不客气喽!”
“这个好吃!”
“还是姐妹们好!”
“吃这个!”
“还热乎的!”
伴随着一声声震碎感叹号的欢呼,堆在这里的“江山”在她们指指点点的筷子下被迅速攻下。
“不吃了。”孟佳佳摸着肚子,“吃饱了。”
“快乐了。”范玥打了一个嗝儿,逗得大家都笑。
宿舍长刘晓燕看了看手表,“快收拾收拾,一会儿查班的老师该来催睡觉了。”
“啊?”范玥从刚才快乐的氛围中抽出神来,“等我先去上个厕所!”
“快去吧,要不然一会儿给你记名了。”
“等等,我和你一块儿去!”
就算是冒着违纪的风险,只要是一起干,心里就会很踏实,终归不是自己一个人。
剩下的人收拾残局,把宿舍恢复原样。家长送的东西,往往都会成为她们友谊的献身者,毕竟在学校里吃到外面的东西着实不易。
走廊里慌乱急促且大声的电铃响了,那个老师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到点儿了!回去睡觉!”从水房或者是厕所里出来的女生快速地“逃窜”回自己的宿舍。
“快点儿!”催命一样的大嗓门跟在她们身后。
“快,上、床。”舍友早就在门口候着了,原本是想吓她一下,谁知最后成了接应她。
“这老师,属她嗓门大。”刚才和范玥一起去厕所的姑娘。
“没事儿,明查班的老师很温柔。”
“这个查班是轮着来的吗?怎么每次的都不一样?”
“一看你就是第一次住这栋楼,这栋楼阿姨不严,但是老师查的严,老师们就是轮着来,像今这个老师,她就严。”孟佳佳对范玥,用眼睛瞅着她。
下铺有个姑娘咳嗽一声,范玥刚想问她怎么了,却被对床的孟佳佳用眼神提醒,原来是那个老师站在了宿舍门外。
范玥很是庆幸,因为大家都朝一个方向睡觉,头朝着门,根本不会刻意去注意门外的动静,好在有同伴提醒。
听着走路的声音渐渐远去,她伸出头看窗外,已经没人了。声地问:“她会不会记名啊?”
“应该不会,我看她刚才没停留多久,也没拿手机打字啥的。”
“没事儿,要是被这老师通报,铁定是她敲了门的。”有一个住过这栋楼的女生。
走廊里,远处真的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看来有别的宿舍要被通报了。范玥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那就好。”范玥松了一口气,要是宿舍扣了分,她们就要践行一次班主任的“连坐制”了,既然不会连累同伴,范玥就安心睡下了。
果真,这个世界不能缺少同伴,要不然快乐都会少掉一半。
男孩子们的宿舍楼与女孩子的宿舍楼有一定的距离,但他们的生活方式很一致。
黎明跑回宿舍,他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褂子,就听见了林疏的声音,“你可算是回来了!”又给他指了指窗台上的饭盒,“那儿。”
林疏正坐在黎明的床上,黎明早已经默许了他这样干。
“靠谱!”黎明就差搂着林疏脖子亲一下。
“滚滚滚!快滚!”他被林疏推到一边去,“你还吃不吃饭?想在床上趴着,藏着吃啊?”
整个宿舍只剩黎明和林疏没吃完饭。黎明去拿了饭盒,“那肯定不。”
他把盒子打开,林疏给他买的米饭配菜,三个菜都是林疏亲自选的。黎明不知道是真饿了还是怎样,闻着格外香,从来不刻意强调自己要吃什么、不吃什么,开出来的“盲罕却都对上了今的胃口。
“林疏还得是你啊!配菜一绝!”
“一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王克宇问:“你们两个之前一个班啊?”
“昂~”黎明做了个标准的昂头动作。
他把旁边的林疏揽过来,“亲兄弟。”
“我去!弟兄们,赶紧藏一下!”于海洋慌忙地从外边跑进来,把门撞响,像是一个手忙脚乱的间谍,紧接着又压低声音,让声音同他行动的机密性保持一致。“外边有个老师!老师铁定了要查带饭的,快!”
“我去,这老师们是闲的吗?!”黎明和林疏背对着门吃饭。
查班的老师一般都是一扫而过,并不会贴近窗户去看,除非是在晚上。
这两个人是把老师当傻子吗?阳台是干嘛用的?摆设吗?在床上抱着枕头看书的徐远下来,他推了阳台的门,“你们两个,在这儿。”
阳台东西很多,但收拾得很整齐,徐远的两本英汉大字典和高一的所有课本全摞在地上,整个宿舍只有他还带着高一的书。黎明和林疏两个人同时发出感慨:“真整齐啊……”
“坐书上就校”徐远把自己的行李箱扯到他们面前。
“没那么多东西放,还行吧。”徐远,“你们两个,别把米粒蹦到我书上和行李箱上就校”
“放心!”黎明摆了个遵命的动作。“感谢远哥救命!”
那个查班老师并没有在他们门前停留。学校不灭的定律——你准备好一切,老师反而不查。
黎明起身想要离开阳台,他感觉自己的头上顶了两个东西,是马超的袜子!马超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的袜子。
“马超!我给你顶回来了,拿走!”黎明手里端着空饭盒,像个手指饼干一样,笔直地走到马超眼皮子底下。
马超口中不见的袜子一直在阳台的绳上晒着,他自己忘了。他伸手捏了起来,又把黎明的脑袋揉了两下。“我去!辛苦你了哈,爸爸爱你。”
黎明在想为什么他不直接用袜子把马超的嘴堵上,他的头竟然给马超的袜子当了一次托盘!午休结束后他借了马超的洗发水,他对马超展开的报复性攻击全让洗发水承担了。
三分钟,黎明的头发由干到湿,由泡沫到干净,他晃着少聊洗发水,莫名得意,马超的对不起的以另一种方式被他夺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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