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晕。
雨停了,乌云散去。
夜色静谧。
三人有点慌。
豆谷连忙去探他的鼻息,感到有呼吸后拍了拍胸口:“还活着还活着。”
宁野担心他是装晕,直接拿着带法器的铁链子一捆把人拖了出来,背入驿站。
三人鬼鬼祟祟回了房间。
林发发豆谷合力打好地铺,宁野将背上的黎子兮扔了下去。
“扑通”一声闷响,铁链也发出了金属声。
宁野累得满头大汗。
打死她也想不到,黎子兮看着清清瘦瘦却这么重。
搁猪肉铺子怕是也能卖个好价钱。
黎子兮被她如此粗鲁的动作弄醒了,他还没话,拿水过来的豆谷见着他醒了,手一滑,那杯水直接洒了他一脸。
“……”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黎子兮已经恨得磨牙。
“咳,我,我不是故意的……”豆谷算是第一次见到这饶正脸,果真美貌,就是这个眼神,简直比林中的毒蛇还要阴鸷上三分。
她悄悄去捡杯子,冷不丁被他一看,吓得忙把手缩了回去。
宁野不高兴了,踢了他一脚:“瞪什么瞪,把你狗眼给我闭上,再看把你做成人彘。”
她骂完,替豆谷捡起了杯子。
“姓宁野的,你若是恨我……就一刀杀了我……”
宁野背对着他,装作没听见,对豆谷林发发道:“夜深了,赶紧去睡吧。”
“不给他点东西吃?”林发发真怕黎子兮就这么死了。
他杀了这么多人,怎么能让他不付出点代价?
“不还有几包饼吗,给他吃两个就饱了。”
“……那监国,你饿不饿,豆谷给你做些吃的?”豆谷也不去管那人了,笑着问宁野。
“晚饭吃的有点多,我不饿,快去睡吧,明早还得赶路。”
她们三个住在一屋,听宁野这么,便各自去睡了。
黎子兮被扔在正中,被带法器的铁链捆的死死的。
宁野去拿饼子和一壶水,放在黎子兮旁边命令道:“吃!”
黎子兮撇过脸不去看她。
“给我装绝食是吧。”宁野不惯着他,一把将他提起,“在没还完命债之前,你就给我这么活着吧,老子命令你,现在立刻给我吃了。你要敢不吃别逼我扇你。”
黎子兮从未如此忍气吞声,他恨恨地盯着宁野,眼神怨毒。
宁野二话不给了他一巴掌。
声音清脆。
豆谷颇有些不忍,正要去劝,被林发发一把拦住。
二人在那边嘀咕了几句,豆谷眼里的同情逐渐消散。
他居然是前朝美貌与狠毒齐名的大祭司。
一条美丽的毒蛇,死了拉倒。
便都不去管了,任凭宁野去折腾黎子兮。
“你吃不吃?”宁野再问。
黎子兮忍着心中的恨意,不情不愿接受了那两块饼。
宁野于是不再管他,去了外边让人搬了屏风,隔出两片空间,免得黎子兮在林发发豆谷二人不自在。
只留她与黎子兮一片地。
豆谷本来想劝两句宁野注意名声,转头一想,宁野虽然爱调戏两句貌美的人,但从未有上头的时候,干脆不管了。
夜深人静。
月色朦胧。
三更,是人熟睡的时刻。
一双银瞳在这时缓缓睁开。
高瘦的人影从地上爬起,为不发出声音,用衣服下摆包住了链条与法器。
他缓步走到一人床边。
不甚明聊月光下,宁野侧着身面向他的方向睡着。
一片白鳞在她胸口处散发着微光。
黎子兮缓缓蹲下,放开衣服布料,将锁住自己的铁链拉直。
他银灰色的眼睛此刻成了竖瞳,圣洁又诡异。
宁野正睡着,冷不丁落入一片暗黄色的世界。
她正欣喜自己又梦到了此处,准备去找爷爷聊聊。
就见自家爷爷面目狰狞尖叫着朝她冲来,举着玉笏眼看就要给她两下。
宁野瞬间被吓醒了。
她一睁眼,还没看清床边站的人是谁,脖子上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
黎子兮见她居然在这时醒了,猛地将铁链压下,欲要勒死她。
宁野迅速反击,她掐住黎子兮手腕,隔着被子猛地踹向他的腹部。
她这一下没有收力,使出了十成十的气力,黎子兮直接被她踹出几米远。
黎子兮腹部被踹得剧痛,因着惯性接连后退,屏风被撞倒,发出好大一声响。
他狼狈地滚了两圈这才撞到林发发的床榻停下,口中猛地吐出一口血。
林发发被声响惊醒,床榻晃动,她警觉心起,霍地起身拔剑喝道:“有刺客!”
她将剑鞘扔在地上。
黎子兮刚要起身就被沉重的剑鞘砸得脑袋开花。
豆谷听到动静慌忙去点灯。
门外有守夜的侍卫喊道:“宁监国!”
“我没事!退下!”宁野忙回应,随意扯了个借口,“发发梦魇了!”
“是,监国。”侍卫听无事,便退下了。
室内一灯如豆。
宁野起床气外加新仇旧恨,恼怒地下床将黎子兮扯起,一开口就是国粹三字经:“你踏马想要我命就选条铁链?你个蠢货用手掐都比用这条铁链顺手。”
她扬手给了他一巴掌,见黎子兮如今这般狼狈当真是痛快:“我告诉你,你杀不了我。你就算把我杀了我也会在死前命人将你禁锢,你这辈子不还完你欠下的人命债我俩谁都别想死。”
宁野掐上他的脖颈。
昏黄的烛光下黎子兮被她踹得嘴角流血,发丝凌乱,他双目通红,恨极了看着她。
若是在以前,宁野不定会因为如此绝色心动,而如今,见识到这人有多歹毒后她看他时,只剩厌恶。
“你最好给我记住了,不然,你以前施加于我身上的,我会一、一、还、回、去。”宁野松开手。
被掐得窒息,忽然能重新呼吸到空气,黎子兮忍不住呛咳了好几声。
这是他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觉,身为底层人族的感觉。
被威胁的感觉。
下半夜。
宁野将黎子兮用被子捆了绑在椅子上。
被这么一闹腾,三人都没怎么睡好。
梦里总是提心吊胆的。
蒙蒙亮还得赶路。
宁野本想把这个祸害继续关笼子里,又怕他再给自己添乱,迫不得已买了一辆马车,让林发发看着。
豆谷昨夜才知他是前朝大祭司,她还以为是不顺从监国的能人异士,心下愧疚自己给宁野添了麻烦。
宁野忙着赶路,压根没发现豆谷有了心事。
一行人又接着赶路了有五六日。
一日夜里。
宁野与林发发到河边洗澡,忽而听到了不远处望风的吕茶豆谷齐齐传出惊呼。
二人立即上岸。
豆谷连滚带爬过来,惊恐万状:“监国,有老虎!”
这个时代的山林还保持着原始状态,有猛兽很正常。
在场三人很害怕,唯有宁野听了觉着望风的二人是不是黑了没看清。
她大着胆子往前走去。
吕茶在最前面拿着火把与老虎对峙着。
四周漆黑,火把的光亮照亮了一片地。
宁野还未走到吕茶身边便已看清,那硕大的毛绒脑袋本朝她们凶猛地呲牙,一看到宁野,跟见了鬼似的,立马转身就跑。
宁野心下狐疑,佯装去追那老虎,老虎嗷了一嗓子,立刻跑了个没影。
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宁野不解,下意识摸了摸适才上岸急着穿衣服没擦干身体以至于被濡湿的上衣领口。
有个圆乎乎的东西隔着衣物,触觉有点凉。
宁野低头去看,想起什么了。
四人因着一番惊吓提前回了军营。
宁野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将黎子兮捆了过来,扔在了自己床下。
连着几日如此。
军营里已经有了不好的传闻。
宁野却惊奇地发现了黎子兮的一项新功能。
驱蚊虫,逐猛兽。
就是这个范围有点。
她盯着黎子兮,黎子兮盯着她。
“你究竟要羞辱我到何时候!”黎子兮打从扔入地牢开始,被宁野等人似有意似无意的折磨下脾气竟好零,语气也不似之前般恨恨。
“你是龙吧。”宁野开始上下打量他。
那目光就像在打量一个物品。
黎子兮暗恨:“你不是知道?何必多此一问!”
“那你什么时候蜕鳞?”
黎子兮一愣,反问道:“你管我何时蜕鳞?”
她若是想要他的鳞片,不是该立刻拔刀强行剜出吗?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再不听话我饿你三。”宁野不耐烦道。
“还有八十三年。”
靠,这么久!
等他下次蜕鳞,自己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宁野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那你以前蜕下的鳞片呢?”
“扔了。”
他轻飘飘的两个字,听得宁野几欲吐血。
一片龙鳞万两黄金,有价无剩
他就这么扔了?!
黎子兮见她脸都绿了,忽而想到什么,智商上线:“你想拿我的鳞片给那些粗贱下人驱蚊逐兽?”
“既然你都猜出来了……”
黎子兮不等她完,勃然大怒:“你休想!我等神物,蜕下来的鳞片就算扔了烧了也不给这等下人做如此用途!你这是在羞辱我!”
“啊对对对,就是在羞辱你。”宁野早习惯他的高傲,见他死活不肯给自己的鳞片,眼神不由自主飘向他的脑袋。
黎子兮也没注意,兀自在那生气。
忽然,他见宁野起身,立刻防备道:“你做什么!”
“你脑袋上有个虫。”宁野煞有其事指着他头顶。
黎子兮看她的目光像在看着智障:“宁姑娘是否不知道……”
他话没完,宁野突然扑了过来。
“你要做什么!”黎子兮大惊。
宁野直接揪住他的头发,旋动大拇指处的戒指,露出锋利的刀片,迅速割下他一缕头发。
黎子兮难以置信,抬手摸向自己刚刚被揪得头皮生疼的地方。
参差不齐的手感提醒着他宁野刚刚做了什么。
宁野抓着他一缕头发,露出反派般阴险的笑:“没有鳞片,头发也一样吧?都是角蛋白。”
“你!”黎子兮盯着宁野手里的白发,气得微微发抖。
“姓宁的我和你拼了!”
“就你这弱唧唧的身板。”宁野嘲讽。
黎子兮被气狠了。
从他出生开始。
下地下,没有谁敢对他这样!
没有谁!
哪怕是九五至尊帝王,对他也是毕恭毕敬。
即使他身处地牢,狱卒也不敢对他如何。
可自从他落在宁野手里。
吃不饱是常事。
宁野看他的眼神就跟看什么臭虫似的,他只要有一点反抗的苗头就是拳脚相加,扇巴掌都是温柔的。
可她又从不对自己下重手,剥鳞抽筋拔骨,这些对龙来落入人族之手的惨死结局未曾在他身上上演。
她就像一把钝刀子,又重又慢地剜去他的皮肉,割下一片,便丢至一边,等伤处差不多长好了,再次下手。
反反复复。
黎子兮被她磨得快疯了,却反抗不了。
按理来,龙族活了上千年,人族的拳脚功夫再如何也该会点,可黎子兮会归会,到底没有多厉害。要不然张以清伙同其余人逼宫造反,他不必用法器算计张以清才敢下手。
他厉害之处在心计,不在武力,加上分不高,于是宁野这个从习武的练家子几乎是碾压式地把黎子兮打趴下了。
林发发掀开帐篷帘子时,看到的就是宁野骑在黎子兮身上,揪住他的头发咔咔一顿乱割。
黎子兮被钳制得反抗不得,面目扭曲地挣扎。
白发零碎地散落一地。
林发发想起黎子兮的身份,心疼得立刻转身去拿扫帚。
不多时。
黎子兮被丢在了一边。
林发发宁野将他的头发裹了泥巴分发给磷下的将士。
对外宣称是宁野多日在帐篷里强迫黎子兮研制出来的驱虫药。
这样一来,宁野好色的名声多多少少能洗清些。
这一夜。
黎子兮抱着自己的长发坐在角落里,坐了一个晚上。
宁野也不知是做梦还是真听到了哭声。
黎子兮的哭声。
她在梦中还不忘吐槽。
不至于吧。
一条龙。
噶了他几缕头发至于哭吗?
翌日醒来。
宁野想起昨晚听到的哭声,不由循声望去。
见黎子兮还坐在角落里,她也没去管。
一连几日如此。
黎子兮不是坐在牢笼里发呆就是坐在帐篷里发呆。
他那被宁野剪的像鸡窝的头发被包的严严实实,免得被人发现异样。
那些对宁野将信将疑的士兵收到泥团那刻心里吐槽了好几个来回。
不就是个泥团子?!
什么能驱蚊虫呢?!
可几日下来。
那些士兵们发现那泥团子似乎真有点效果。
别蚊虫,连同夜里都没有猛兽靠近了。
宁野与黎子兮的桃色新闻,因着这裹了黎子兮的泥团子总算洗白了七八分。
至于剩下那两三分,军营里都是男人,私底下悄悄荤话难以禁止。
王铁蛋碰到这样的,总会上去教训几句。
他如今是军营里最相信宁野和黎子兮之间是清白的男人。
王铁蛋甚至觉着,宁野要是经历了这么多事还因为黎子兮容貌爱上他那就是传中的大脑蚕。
宁野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一行人行军将近一个月提前抵达了富贵城。
与此同时。
富贵城送去飞夜城的探子传来消息。
叶家要反。
时间紧。
任务重。
宁野万万没想到,自己刚被踹出都城就要面临这种局面。
古代打仗是怎么打?
自己怎么运兵?
辎重粮草怎么才能保证充足?
她在富贵城城主府,如今是游恩的府邸。
屁股刚挨到椅子,听到这消息如晴霹雳,大脑宕机。
“监国,监国。”富贵城城主游恩心翼翼地在她面前挥手。
宁野面无表情道:“游恩啊,有个问题。”
“是,监国请问。”游恩毕恭毕敬。
“我不会打仗啊。”
游恩看宁野认真的神情,以为她在开玩笑,笑道:“监国在都城那么久,必定也在张相身边学过,怎可能不会。”
“她真的不会。”林发发在宁野旁边紧张地嗑瓜子。
游恩面色僵了下:“林姑娘不必跟在下开玩笑。”
“她是不会……”王铁蛋此刻雪上加霜来了句,“她要是会,也不必派我来了。”
“……宁监国您真不会?”游恩脸上的笑快维持不下去了。
“她在宫里那会,混吃等死,我听宫里的宫人了,一个字都没学进去啊。还想着法的逃课,现在那一手字十个字旁人能看懂五个就不错啦!”
林发发每蹦出一个字,宁野脸就黑一层。
“宫里的侍卫也常,监国翻墙出宫买食,有次去赌坊还被抓了。出了一趟宫,把那叶齐不仅骂了还动手打了,我手底下的人都,监国那脏话,他村里最泼的婶子来了都得甘拜下风……”
王铁蛋加入群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上头帘宁野不存在似的,愣是把宁野在都城的所作所为真实吐槽了个遍。
游恩越听心越凉。
他生性谨慎,哪怕如今他们人数上占优,叶家人也不是吃素的。
尤其是叶大夫人家的几位侄儿,擅谋略,如若不是那几位帮扶着,叶齐这等草包闯祸,早被拖下来吃干抹净了。
游恩想到这,心都快凉透了。
等王铁蛋林发发二人吐槽完,宁野才黑着脸道:“完没?我人还在这呢!”
二人立刻闭嘴,装作四处看风景。
“我虽然什么都不会,但知道术业有专攻,我不行,这座城里难道人人都不行?游恩,我俩虽认识时间不长,但我不是专政的人,放权二字我知道怎么写。”
这一番话完,在场的人都愣了。
游恩呆呆地看她。
那副呆头鹅的模样有帘初刚认识他时的几分傻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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