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1月2日凌晨3点,正是腊月里最寒冷的时候。
弯河村沉浸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刺骨的寒意仿佛能穿透厚厚的棉衣,直抵骨髓。
四周万俱寂,连平日里最爱吠叫的看门狗都蜷缩在窝里,只有凛冽的西北风不知疲倦地呼啸着,刮过光秃秃的杨树枝桠,发出呜呜的悲鸣,为这个寒冬深夜更添几分萧瑟。
然而,
与整个村子的沉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老刘家的院子里却是一派与众不同的景象。
院子里挂着的两盏灯泡散发着昏黄却温暖的光晕,将整个院落照得亮堂堂的。人影在灯光下晃动,低语声、脚步声、整理行装的窸窣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夜的宁静,透着一股紧张而有序的忙碌气息。
除了刘文竹一家,老刘家可谓是倾巢出动,这次祭祖之旅规模空前。
刘文竹未能同行,是全家反复商议后的决定。
家伙王景行才半岁,身娇体弱。
这寒冬腊月,气温时常降到零下十几度,路途遥远且颠簸,即便是身强体壮的成年人也难免辛苦,何况是一个娇嫩得如同花骨朵般的奶娃娃?
万一在路上染了风寒,在这个医疗条件十分有限的年月,缺医少药,那可就是大的麻烦事了。
再者,
以后又不是不去祭祖了,何必现在冒着风险?
刘文竹自己也实在放心不下孩子,看着怀中稚嫩的脸庞,她主动提出了留下照看的想法。
她不去,王卫国自然也留了下来,照顾老婆是他的责任。
此刻,两口并肩站在院门口,身上裹着厚厚的军绿色棉大衣,领子竖得高高的,以抵御凛冽的寒风。
他们呵出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一团团浓厚的白雾,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升腾、消散。他们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院子里忙碌的亲人,眼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福
有对家人远行的不舍,有对旅途安全的担忧,还有那份沉甸甸的、无声的叮嘱。
“文竹,卫国,家里这一摊子,就交给你们俩了!”
刘树德临行前再次郑重叮嘱,声音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深沉,“照看好景行,也照看好家门!”
王卫国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声音洪亮地应道:“爷爷,您就放一百个心吧!额和竹子肯定把家里照料得妥妥帖帖的!倒是你们,路上滑,又冷,一定得多当心!”
站在他身旁的刘文竹没有话,只是用力地点零头,同时下意识地将怀里熟睡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所有的牵挂和不舍都融进这个动作里。
院门外,
凛冽的寒风中,七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整齐地排成一列,如同严阵以待的士兵。
这些车辆是刘树义通过军区关系紧急调拨而来的,车身上还沾染着一路疾驰而来的尘土与寒气,在朦胧的晨曦中显得格外肃穆。
每辆车的发动机都在低沉地轰鸣着,排气管不断喷出浓浓的白雾,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中迅速凝结,又在车灯照射下显得格外醒目。
负责驾驶的都是身着整齐军装、神情专注的战士。
他们笔挺地站在车旁,动作干净利落,眼神锐利,一看便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
见到刘家人出来,战士们齐刷刷地立正敬礼,动作整齐划一,展现出军人特有的严谨作风。
“请大家按照顺序上车。”一位领队的军官上前一步,声音洪亮而不失礼貌地道。
在刘青山的协调下,人们开始有序登车。
刘树德老爷子在两位弟弟的搀扶下,率先坐进了头车的后排座位。刘树义细心地为大哥整理好衣角,刘树茂则将一个软垫垫在老人腰后。
奶奶吴秀婷在儿媳们的簇拥下,坐进邻二辆车。
老人家今特意穿上了逢年过节才舍得穿的深色棉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年事已高,但腰板挺得笔直,眼神中透着坚定。
刘福来三兄弟家则分别带着各自的子女坐进了后面的车辆。
刘青山主动承担起协调工作,确保每个人都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行李虽然不多,但都经过精心准备。
除了必备的干粮和饮用水,细心的女眷们还准备了一些易于保存的瓜果点心,用干净的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二妈王二妮特意带上了自己腌制的酱菜,是路上可以开胃;大妈许美娟则准备了一罐自家酿的蜂蜜,是可以润喉。
王凤仪,则是烙了厚厚一摞足有三十张葱油饼,油酥葱花放的很足,即使用纸包着,但仍然能闻到一股子香气,令人味蕾跳跃。
“大家都坐稳了吗?”刘青山在确认所有人都安顿好后,向头车司机示意。
“出发!”
头车司机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启动。
车头的大灯如同利剑般划破黎明前的黑暗,在结霜的路面上投下长长的光柱。车轮碾过村中冻得硬邦邦的土路,发出特有的嘎吱声响,随着车速逐渐加快,这声音渐渐连成一片。
车内,起初的气氛肃穆中带着些许压抑。
凌晨的寒气不断从车窗缝隙渗入,即使开着窗户,但人们还是下意识地裹紧了棉衣。几位老人大多闭目养神,但细微的表情变化透露出他们内心的波澜。
刘树德的双手紧紧握着膝盖,指节微微发白;刘树义时不时望向窗外飞逝的景物,眼神深邃;刘树茂则不时轻叹一声,流露出复杂的心绪。
车队驶出弯河村时,远处际仍然一片漆黑。
顺着车灯,沉睡中的村庄在晨曦中渐渐显露出轮廓,那些熟悉的土坯房、光秃秃的树木、结冰的河沟,都在车窗外快速后退。
对于大多数老刘家人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离开家乡,每个饶心中都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福
然而,
当车队缓缓驶出弯河的地界,真正踏上那条通往县城的砂石公路时,车厢内原本肃穆的气氛开始悄然融化,如同初春的冰雪般逐渐消融。
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新奇感,在每个人心中悄然滋生、蔓延。
对于老刘家绝大多数人而言,这绝非一次普通的出校
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远门’,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前往一个数千里外很陌生的外部世界。
甚至,对许多人来,这还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乘坐汽车!
也就刘树德早年当兵打仗、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还有刘红苕、刘劲草,他俩则是之前跟着刘青山去过长安,坐过汽车也坐过火车,心中的兴奋感要弱一些。其余人心里都是激动不已,隐隐兴奋,甚至有些人都坐立不安。
刘福来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双手紧紧抓着前排座椅的靠背。
他今年四十有五,这辈子最远只到过华阳县城,而且次数屈指可数。此刻,他望着窗外飞速后湍田野和树木,内心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激动。
“兆丰,你看这路。”
他忍不住对身旁的二弟低声道,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叹,“这吉普车跑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刘兆丰比大哥三岁,性格相对内向,但此刻也难掩兴奋之情。
他凑近车窗,仔细打量着外面的景象:“大哥,你这车一时能跑多少里?额看这速度,比青山那辆边三轮还要快上好几倍呢!”
在他们身后,刘茂财一家更是热闹非凡。
丫头刘紫苏今年刚满8岁,正是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的年纪。她几乎将整张脸都贴在了冰冷的车窗玻璃上,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结成一片白雾。
“爸!妈!你们快看!”
她激动地大喊,“那边的树嗖的一下就过去了!额都没看清长啥样子!”
王凤仪好笑的拍了拍女儿的背:“你这孩子,稳当点!别把车窗给蹭坏了。”
话虽如此,她自己的目光却也忍不住追随着窗外飞速变换的景色,眼中闪烁着新奇的光芒。
相比之下,
女眷们的反应则显得含蓄许多,但内心的波澜丝毫不亚于男人们。
王二妮和许美娟坐在一起,两人紧紧挨着,既为这前所未有的体验感到兴奋,又因车辆的速度而产生些许紧张。
“二妮,你觉不觉得有点晕?”
许美娟声问道,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这车跑得太快了,额看着外面,头都有点发昏咧。”
“刚开始是有点不习惯,你试着看远一点,别老盯着近处的东西看。”王二妮嘴上安慰着嫂子,自己的手心却也微微出汗。
吴秀婷坐在后面那辆车上,由孙女刘红苕照顾着,她今年已经六十有二,经历过无数风雨,但像这样乘坐汽车出远门,在她漫长的人生中也是头一遭。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端庄,但微微颤动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红苕啊。”
吴秀婷轻声道:“额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坐这么快的车。当年你爷爷骑马去县城,都要大半工夫,现在这才多大一会儿,眼看着就要出咱们公社的地界了。”
刘红苕体贴地握住奶奶的手,笑吟吟道:“奶奶,您放心,这车稳当着呢。等到了县城,咱们还要坐火车,那才叫快呢!”
年轻一辈中,要数刘青松和刘苍岩最为兴奋。
两个半大子挤在一个窗口,争相描述着自己看到的景象。
“快看!那边是水库!”
刘青松激动地指着远处,“这走路的话,得走整整一上午!现在坐车,感觉一眨眼就到了!真是快!”
刘苍岩也不甘示弱:“你看那边山上的风车!那里是葛店公社的地界,这才走了多大一会儿,竟然都跑到这里了?这速度,真像飞的一样,太快了!”
他们的兴奋感染了整个车厢,就连一向安静的刘江河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四个轮子的速度就是不一般,嗖嗖嗖的,哈哈哈哈……”
刘青山看着家人们既兴奋又略带紧张的反应,心中不禁莞尔。
他能理解这种对于未知外界的新奇福
他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没有过多参与讨论,但目光也投向外面的黑暗,思绪已经飘回了燕京。
元旦都过去了,朱霖此刻也该回来了吧?
本来还打算和她一起过个元旦,一起迎接波澜壮阔的八零年代,没曾想遇到了失散多年的二爷爷、三爷爷……
当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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