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南烛咽下第三口粥时,舌尖尝到未化开的盐粒,她猜测应该是他们熬粥的时候把糖和盐弄混了。
一抬头却正对上段衔星期待的眼神。
“好喝吗?”他紧张地问。
“……好喝。”她轻声回答。
段衔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兴奋地搓了搓手,语无伦次道:“真的?那、那我们明再给你熬!我还可以加点莲子,或者桂圆……”
黎南烛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这碗粥很难喝。
——甚至不如箫砚给她随意做的点心,可这也是她喝过的最温暖的粥。
她低头,一口一口,将整碗粥喝得干干净净,每一口焦苦的味道,都像是把那些积压在心底的阴霾一点点冲淡。
“七师兄。”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竹叶落在水面上。
正在收拾食盒的段衔星猛地抬头,衣袖带翻了桌上的茶盏。茶水在桌面漫延开来,映出少年慌张的眉眼。
“我在!”他手忙脚乱地去扶茶盏,袖口又沾湿了一大片。
黎南烛将空碗轻轻放下,指尖在粗糙的陶碗边缘停留了片刻,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竹叶沙沙的声响。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会好起来的。”
段衔星正在收拾食盒的手猛地顿住,食盒盖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
“我……”黎南烛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玉扇的扇骨,却意外地也从这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我知道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了。”
段衔星的嘴唇微微发抖,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碎碎从桌上爬过来,骨爪轻轻搭在黎南烛的手背上。
“那些噩梦……那些痛苦……”黎南烛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知道它们不会一夜之间消失。但是……”她抬起头,直视着段衔星的眼睛,“我会学着和它们共处,就像那断剑……修不好,但能收着。”
段衔星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猛地别过脸去,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再转回来时,嘴角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师妹最厉害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却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喜悦,少年手忙脚乱地想要掩饰自己的激动,结果碰翻了茶壶,又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
“七师兄。”黎南烛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样子,倒像是我了什么不得聊话。”
“就是很不得了嘛!”段衔星红着眼睛嚷嚷,声音却带着藏不住的哽咽,“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
他的话没能完,因为黎南烛突然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段衔星瞬间安静下来,他呆呆地看着黎南烛,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珍贵的时刻。
“谢谢。”黎南烛轻声,“谢谢你们……一直在这里。”
段衔星的眼泪终于没能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他胡乱抹着脸,又哭又笑:“笨、笨蛋!什么谢不谢的!我们不是师兄妹吗!”
黎南烛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乱七八糟的少年,忽然觉得胸口那股沉重的郁结似乎松动了一些。是的,痛苦不会一夜消失,但至少此刻,她终于能够出“我会好起来”这样的话。
碎碎在一旁咔咔地晃着脑袋,魂火欢快地跳跃着。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一刻,黎南烛忽然明白,痊愈或许不是遗忘,而是在记得的同时,依然能够继续向前走。
而这条路上,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接下来的日子,黎南烛开始重新过起之前的生活。
段衔星和祝音希始终没有提起师父二字。
可黎南烛知道,他们猜到了什么。
那日她在院中擦拭青玉扇时,段衔星突然塞给她一包蜜饯:“……听甜食能让人心情好点。”
祝音希则是试图将自己的曲子换成更温柔的调子,却并没有什么太大成效。
碎碎也不知从哪里挖来一株雪莲,心翼翼地种在窗台的花盆里。
他们不知道箫砚是谁,不知道他最后消散的模样,可他们知道,黎南烛的悲伤与他有关。
而这就够了。
黎南烛的剑不再斩碎晨露。
现在她总在段衔星收势时出现,看他剑气掀起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自己鞋尖。
某日她突然抬手,木剑尖接住一片旋转的叶子,段衔星瞪圆的眼睛里,映出她剑锋平稳的轨迹——不再是要劈开回忆,而是托住它轻轻放下。
祝音希的笛声依旧刺耳,每当那不成调的旋律响起,都会让段衔星直接封闭听觉。
但黎南烛却学会了坐在石阶上安静聆听,有时她会闭上眼睛,想象那些支离破碎的音符正在试图讲述什么故事。
奇怪的是,祝音希的笛声哪怕再刺耳,哪怕忘记开隔音阵法,也没有再被凤逸轰飞过。
黎南烛偶尔抬头,会看见凤逸的身影在远处的回廊一闪而过,宝蓝色的衣袂随风轻扬,又很快消失在暮色中,有次黎南烛还撞见他往自己的院门偷偷放食海
碎碎成了最活泼的那个。
骷髅似乎打定主意要逗她开心,时常变换着各种形态出现——有时是她最熟悉的轮子形态,有时候会变成奇奇怪怪的兽,在失去了箫砚的指点之后它自己也在努力开发新的形态,只是经常因为骨节连接不稳,刚跑两步就散了一地。
黎南烛也会笑着摇头。
不是从前那种精心练习过的微笑,而是真实的、从眼底漫上来的笑意。
她帮碎碎重新拼好骨头时,会故意把它的颅骨装反,看它晕头转向地转圈。
夜晚的噩梦依然会来,但不再那么频繁。
有时惊醒时,她会发现窗外有人影静静伫立——有时是段衔星抱着剑打瞌睡,有时是祝音希的玉笛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他们从不打扰,只是安静地守在那里,像两尊无声的守护神。
黎南烛空闲的时候也会在院子里弄药圃,当她蹲在泥土间拨弄灵草时,偶尔会想起箫砚教她辨认药性的日子。
回忆依然会带来疼痛,但不再那么尖锐,就像愈合中的伤口,虽然还会隐隐作痛,但已经能够触碰。
黎南烛渐渐明白,治愈不是遗忘,而是在记得的同时,依然能够继续生活,而这条路上,她终于不再孤身一人。
碎碎在这时变成了一只骨鸟的样子飞上她的肩头,魂火轻轻蹭着她的脸颊。
黎南烛摸了摸骷髅的颅骨,望向院外,微风中,段衔星正手舞足蹈地向祝音希比划着什么,二师兄依旧冷着脸,却伸手扶正了少年歪掉的发带。
——确实没有塌下来。
——只是缺了一角。
——但剩下的部分,依然有人在努力为她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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