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词叹曰:
处世光阴难百岁,知己无多却少。眼前困厄莫心焦,但得春雷动,平步上青霄。
自古男儿须奋志,能文善武英豪。伫看名将出衡茅,谈兵中窾处,莫认滑稽曹。
岳飞在马上回头,见追来的竟是相州的客栈老板江振子,不由诧异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我害了你?” 江振子满脸苦笑,喘着粗气解释:“不瞒大爷,自从你们走后,那个洪中军带着一帮人找上门,大爷在刘都院面前赢了他,害他丢了官,来找您算账。我告诉他你们已经走了两,他就迁怒于我,把我店里砸了个稀巴烂,还威胁地方不许我再开店。我没办法,只好搬到这南薰门内重新开了家客栈。刚才伙计看见大爷们骑马过去了,我赶紧追过来,请大爷们到店歇脚。”
岳飞又惊又喜,感慨道:“真是他乡遇故知!” 连忙招呼兄弟们折返。四让知原委,也都十分高兴,跟着岳飞回到江振子的客栈。江振子热情地忙前忙后,吩咐伙计搬行李、喂马匹、送茶倒水,一刻不停。
岳飞安顿好后,向江振子打听:“你先到京城,可知道宗留守的衙门在哪里?” 江振子立刻回答:“那可是京城的大衙门,谁不知道!往北走四五里路,沿着大路就能看到,特别好找。” 岳飞看了看色,喃喃道:“这会儿怕是已经退堂了。” 江振子连忙解释:“还早着呢!宗留守官拜护国大元帅,留守汴京,军政民事一把抓。这会儿还在宫里办事,要到午时过后才回衙门坐堂。” 岳飞拱手致谢:“多谢指点。”
回到楼上,岳飞取出刘都院的书信,准备出门。汤怀见状问道:“哥哥要去哪儿?” 岳飞解释道:“兄弟有所不知,刘都院之前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当面交给宗留守。听这位留守在朝中权势极大,我要是能递上信,得到赏识,兄弟们日后都有出路。” 牛皋一听,立刻嚷着要同去:“那我陪你一起!” 岳飞连连摆手:“不行!那是什么地方,你去了万一闯出祸来,可就麻烦了!” 牛皋保证:“我保证不话,就在衙门外等你。” 王贵也在一旁帮腔:“哥哥,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留守衙门,保证不让牛兄弟惹事!” 岳飞拗不过,只好叮嘱:“既然要去,一定要心,千万不能出乱子!” 四人齐声应下,锁好房门,向江振子打了招呼,便朝着留守衙门走去。
远远望去,留守衙门气势恢宏,威严无比。五人站在衙门前张望,这时,一个军汉从东边辕门旁的茶馆里走出来。岳飞赶忙上前拱手问道:“军爷,请问大老爷坐过堂了吗?” 军汉摇摇头:“大老爷今早进宫了,还没回来。” 岳飞道谢后,对兄弟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咱们先回客栈,明再来吧。” 众人正准备离开,只见路上行人纷纷徒两边,有人喊道:“宗大老爷回来了!” 五人也赶紧站到屋檐下避让。
不多时,只见仪仗开道,众多军校簇拥着一顶大轿缓缓而来,宗留守端坐轿中,威风凛凛。岳飞等人悄悄跟在后面,直到宗留守在大堂下轿。没过多久,三声升堂鼓响,衙役军校齐声吆喝,宗留守正式升堂。他吩咐旗牌官呈交批阅文书,并特意交代:“要是汤阴县武生岳飞来了,立刻带他进来。”
原来,相州节度刘光世此前已写信给宗留守,信中把岳飞夸得上少英地下无双,称其文武全才,是国家栋梁,恳请宗留守多加提拔。宗留守心中犯嘀咕,不知岳飞是真有本事,还是刘光世收了贿赂替人好话,决定等岳飞来了亲自考察。
岳飞等人在衙门外,看着宗留守的排场,心中不免发怵。汤怀声:“怎么刚回来就坐堂?” 岳飞也疑惑道:“五更就去上朝,回来也不休息会儿,想必是有急事。” 正着,只见旗牌官一趟特往衙门里送文书。岳飞突然想到什么,对张显:“我穿白色衣服去见官不太合适,张兄弟,咱俩换身衣服。” 换好衣服后,岳飞又郑重地对兄弟们:“我进去要是顺利,大家都有好处;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千万在外头安静等着,别冲动,否则大家都得遭殃。” 汤怀有些不解:“哥哥既然这么担心,我们凭本事考试就是,何必靠这封信?就算得了功名,别人也会是靠刘节度帮忙。” 岳飞摆摆手:“我自有打算,别拦我。”
完,岳飞独自走进辕门,向旗牌官通报:“汤阴县武生岳飞求见。” 旗牌官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就是岳飞?大老爷正等着见你,稍候。” 片刻后,旗牌官出来喊道:“岳飞,大老爷召见,跟我进来,心着点!”
岳飞跟着旗牌官来到大堂,双膝跪地:“大老爷在上,汤阴县武生岳飞叩拜!” 宗留守低头一看,见岳飞衣着华丽,心中暗想:“果然是个富家子弟。” 便冷声问道:“何时到的京城?” 岳飞递上刘节度的书信:“今日刚到。” 宗留守拆开信,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岳飞!这封信花了多少钱买的?如实招来,敢有半句假话,夹棍伺候!” 衙役们齐声吆喝,声震四方。
辕门外的牛皋一听,急得跳脚:“不好!我冲进去救大哥!” 汤怀一把拉住他:“别动!先看看情况再。” 四人焦急地在门外张望,不时交头接耳。
大堂上,岳飞不慌不忙,从容禀道:“武生乃汤阴人,出生三日便遇黄河泛滥,父亲葬身洪水。母亲抱着我,靠一只花缸漂到内黄县,幸得恩公王明收养。后来拜陕西周侗为义父,习得一身武艺。在相州院考时,蒙刘都院和徐知县相助,不仅找回祖业,还资助我进京。我一穷二白,哪有钱财行贿?”
宗留守听后,心中一动:“早听周侗本领高强,不肯入朝为官,他的义子或许真有本事。” 便:“随我到箭厅来。” 到了箭厅,宗留守让岳飞自选弓箭展示射术。岳飞试了几张弓,都觉得太软,如实禀报。宗留守命人拿来自己的神臂弓,足有三百斤重。岳飞接过弓,运力一拉,连称 “好弓”,搭箭上弦,“嗖嗖嗖” 九箭连发,箭箭命中红心。
宗留守又问岳飞擅长何种兵器,得知岳飞惯用长枪后,命人抬出自己的点钢枪。岳飞持枪下场,枪影翻飞,将三十六翻身、七十二变化的枪法展现得淋漓尽致,面不改色、气不喘急。宗留守看得连连叫好,衙役们也齐声喝彩。
待岳飞收枪行礼,宗留守问:“若朝廷封你为将,你如何用兵?” 岳飞朗声道:“愿以军令震慑山岳,以赏罚整肃队伍。为将重在谋略而非蛮力,行军需防高处埋伏、低处陷阱。身先士卒关爱士兵,心怀百姓不图虚名。盼能收复失地,早日实现太平!”
宗留守大喜,吩咐退堂,亲自上前扶起岳飞:“贤契请起!我原以为你是靠贿赂求进,没想到真是有真才实学。” 又让人看座,与岳飞相谈用兵之道。当岳飞提出 “兵书阵法不可拘泥,用兵贵在随机应变” 时,宗留守心中虽有些意外,但也对这个年轻人越发刮目相看 。
宗留守听完岳飞对用兵之道的见解,不禁赞叹道:“你当真是国家栋梁!刘节度果然慧眼识人。可惜啊,贤契你早来三年也好,迟来三年也罢,偏偏此时来,实在不凑巧!” 岳飞面露疑惑,恭敬问道:“不知大人为何这么?”
宗留守叹了口气,解释道:“贤契有所不知,滇南南宁州的梁王柴桂,是柴世宗的嫡派子孙,此次来京朝贺子,不知听了谁的撺掇,一门心思想夺取今科武状元。圣上钦点了四位主考,分别是丞相张邦昌、兵部大堂王铎、右军都督张俊,还有老夫我。柴桂给我们每人都送了书信和礼物,张丞相收了礼,当场就应允让他中状元;王兵部和张都督也都收了。只有我没接受他的东西。现在他们三人串通一气,力保柴桂夺魁,所以事情难办啊。”
岳飞焦急地:“还望大人主持公道!” 宗留守语重心长道:“为国选拔贤才,自然要以真才实学为重,但此事牵扯太多,不好处理。今日本想多留贤契叙谈,又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先回客栈,等考试时再从长计议。”
岳飞拜谢后,走出辕门。牛皋等人立刻迎上来,牛皋大声嚷嚷:“大哥你在里头老不出来,可把我们急坏了!怎么看你愁眉苦脸的,是不是那留守给你气受了?” 岳飞强作笑颜:“他对我敬重得很,哪来的气受?回客栈慢慢。”
五人匆忙赶回客栈时,色已暗。岳飞和张显换回各自的衣服。店主热情地摆上酒席,道:“各位大爷,酒菜简陋,还请慢慢享用。我得去招呼其他客人,就不奉陪了。” 罢便下楼去了。
五人围坐在一起喝酒,岳飞只讲述了宗留守观看自己演武的事,对柴桂的事情只字未提,但心中却暗自烦闷。其他人哪里知道他的心事,当晚也就没多问。
第二上午,店主匆匆上楼,声道:“留守衙门派人送了五席酒菜,不方便请各位去衙门,特意送到这里为你们接风,您看怎么安排?” 岳飞吩咐:“抬上来吧。” 随后封了二两银子打发行人。店主让二帮忙把酒菜送上楼,又准备去烫酒,让二在一旁伺候。岳飞道:“把酒烫好送来就行,我们自己斟饮,不劳你伺候。”
牛皋大大咧咧地:“既然是衙门送的,不用回礼,不吃白不吃!” 着便毫不客气地坐下,低头猛吃起来。吃了一会儿,王贵提议:“这样吃没意思,不如行个酒令。” 汤怀附和:“好啊,就你先来。” 王贵却道:“平时该大哥做令官,但今这酒席是看在大哥面子上送的,大哥算主人,这令官该张显来做。” 众人纷纷称妙。
张显推脱不过,:“我也不会什么复杂的,就一个古人吃酒,要吃得有英雄气概,不出的罚三杯。” 众人一致叫好。王贵给张显斟满一杯酒,张显一饮而尽,道:“我先关云长单刀赴会,这算不算英雄吃酒?” 汤怀赞道:“果然英雄!我们各敬一杯。”
接着,汤怀接过张显递来的酒,喝完后:“我讲刘季子醉后斩蛇,也算英雄吧?” 大家纷纷称好,又各自喝了一杯。轮到王贵,他喝完酒:“我霸王鸿门宴,这算英雄吃酒吧?” 张显摇头:“霸王虽勇,但没趁机杀了刘季,导致后来失败,有缺憾,罚一杯。该牛皋了。”
牛皋挠挠头:“我不懂这些老古董!我能连干几碗不皱眉,就算英雄!” 四人哈哈大笑:“行,那你就喝三杯!” 牛皋大手一挥:“麻烦!直接拿大碗来,我喝两碗!” 着就抱起大碗,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众人齐声道:“该大哥收尾了。” 岳飞喝干一杯,道:“你们的都是汉魏三国的人,我讲个本朝的。真宗皇帝禧年间,曹彬之子曹玮在宴会上喝酒,突然离席,没多久就把敌人首级扔在筵前,这算不算英雄?” 众人纷纷叫好,各自饮了一杯。
牛皋不耐烦地:“你们文绉绉的,我听不懂!不如猜枚喝酒!” 王贵点头:“行,你先来。” 牛皋也不推辞,和众人玩起猜枚,接连输了好几碗。
汤怀、张显、王贵喝得尽兴,大声笑,只有岳飞心事重重。他想着武状元要是被柴桂夺走,自己和兄弟们的前程就黯淡无光了,越想越愁。酒劲上来,他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张显和汤怀见状,声嘀咕:“平时和大哥喝酒,他总是高谈阔论,今却一声不吭,也不知在烦什么。” 两人心里也觉得扫兴,起身到旁边榻上睡了。王贵酒喝多了,歪在椅子上,不一会儿也鼾声响起。
只剩牛皋还独自拿着大碗,一杯接一杯地喝。他抬头一看,三人都睡了,心想:“他们都睡了,我不如趁这会儿出去逛逛,看看京城的热闹!” 他轻手轻脚地下楼,对店主:“他们喝多睡着了,别去打扰。我出去方便一下就回来。” 店主指点道:“往东有条胡同,那里有块空地,宽敞得很。” 牛皋应了声 “知道了”,便出陵门。
牛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非凡。走到一个三叉路口,他犯了难:“该走哪条路呢?” 正犹豫时,对面走来两个人,一个身穿白衣,身材高大,面容白净;一个身着红衣,稍矮些,脸色微红。两人勾肩搭背,笑笑。
牛皋听见穿红的那人:“哥哥,我早听大相国寺特别热闹,咱们去瞧瞧?” 白衣人笑道:“贤弟有兴致,愚兄自然奉陪。” 牛皋心中一动:“我也听过东京的大相国寺,不如跟着他们去逛逛!” 主意已定,他便悄悄跟在两人身后,穿街过巷,不一会儿就来到相国寺前。
只见寺前人来人往,三教九流汇聚,各类买卖吆喝声此起彼伏。牛皋不禁感叹:“好地方!大哥肯定都不知道有这么热闹的去处!” 他跟着两人走进王殿,只见里面东一堆、西一堆围满了人。穿红的人双手一分,大声喊道:“让让!” 众人见他气势汹汹,纷纷让路。牛皋也跟着挤了进去。
正所谓:白云本是无心物,却被清风引出来。这相国寺里究竟有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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