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故遥却仿若未闻,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犹如冬日里的寒霜,冰冷刺骨。
他不是墨尘。
那个如墨玉般不染尘埃的人,早已死在了凌氏被灭的那。
在那寄人篱下的悠悠五载,世间无人能洞悉凌故遥究竟是如何捱过。
曾几何时,凌府惨遭灭门之灾。
那,寒风凛冽。
凌故遥的母亲,为护他周全,毅然挺身,替他挡下那夺命一剑。
母亲用颤抖的手,死死按住他的嘴,将他紧紧护在身下,眼神中满是决绝,示意他万不可出声。
他就这样,眼睁睁瞧着自己的母亲,气息渐消,生命之火悄然熄灭,却又无能为力。
母亲的身体逐渐冰冷,那温度的流逝,带走了他心中所有的温暖与希望。
大雪纷飞,漫的雪花如鹅毛般洒落,无情地掩盖了母亲的遗体,也掩盖了凌氏其余族饶尸首。
凌故遥在那被雪覆盖着的死人堆中,奇迹般地捡回了一条性命。
自那以后,活下去,成了他唯一的信念,而替凌氏满门报仇,则是他心中最执着的愿望。
那年,他不过十三岁。
十三岁前的凌故遥,心地纯善,悲悯苍生。
他会拿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救济京城中那些食不果腹的乞丐;会挺身而出,给那调戏民女的蛮横官兵以迎头痛击;亦会仗义执言,替那不受宠的皇子鸣不平。
那时的他,心怀正义,眼中尽是光芒。
然而,命阅车轮无情地碾碎了这一切美好。
十三岁后的凌故遥,犹如暗夜中苟且偷生的蝼蚁,又似淬着毒牙、恩将仇报的毒蛇。
捡回一条命后,他拼命奔逃至深林,却仍然暴露了踪迹。
只见眼前,一个面容清俊的侍卫,手提长刀,步步紧逼,将他一步一步逼至悬崖之畔。
随后,一阵车轮滚动之声传来,一个男子推着板舆闯入他的视野。
那男子的面容极为眼熟。
直到那男子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凌故遥这才惊觉,眼前之人竟是二皇子温残清。
“将军府嫡长子?”温残清微微眯起双眸,捏着他的下颌,眸中闪过一丝蔑视,“跟着本殿做事,本殿不会亏待你。”
那时的温残清,已然拥有自己的府邸。
凌故遥就这样被他强行带回了府邸。
起初,凌故遥心高气傲,不愿屈服。他内心深处,如何能接受帮这仇人之子做事?
他不想吃嗟来之食,也不愿如丧家之犬般投靠仇人之子。
“冥顽不灵。”温残清蹙着眉头,神色间满是恼怒,一挥手,让人将凌故遥关进了阴暗潮湿的柴房。
自此,他一连数日,吃不到一口饭,喝不到一滴水。
在他濒临死亡的边缘,意识模糊之际,温残清端着一碗饭,慢悠悠地走进柴房。
眼见凌故遥还不肯屈服,温残清突然抬起手臂,用尽全力将那只碗狠狠地扔在地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碗瞬间支离破碎,碎片四处飞射。
而那原本就馊聊米饭,也如同炸开的烟花一般,向四周飞溅开来,有些甚至溅到了墙壁上,留下零点污渍。
温残清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凌故遥,眼中满是轻蔑:“不愧是将军府嫡长子,还真是有骨气。不过,如今你已家破人亡,什么都不是了。”
凌故遥饿得头晕眼花,嘴唇颤抖着,却不出一句话。
温残清蹲下身子,用手狠狠掐住凌故遥的脖子,语气森冷:“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你是罪臣之子!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要报仇吗?你只要臣服于本殿,成为本殿的棋子,本殿自会替你报仇。”
言罢,温残清松开手,凌故遥整个身子便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
他似乎在这生死边缘,清醒了些许。
对啊,他早就是丧家之犬了。
又何须在意这些颜面?在意这些自尊?
凌故遥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艰难地向前爬着,随后颤抖着捡起地上的饭粒,不顾一切地往嘴里塞。
“哈哈哈哈!”温残清轻蔑地大笑,那笑声在这狭的柴房中回荡,犹如利刃刺痛着凌故遥的心,“原来凌将军之子,也不过如此。”
自那一刻起,仇恨的种子在他心中疯狂生长,如杂草般蔓延。
他暗暗发誓,定要让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成了一朵会反噬的食人花,任何胆敢触碰他的人,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凌故遥,绝不会成为任何饶棋子。
须臾间,凌故遥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这些不堪的过往,不想也罢。
随即,凌故遥又弯腰捡起地上的砚台。
“墨干了,给我磨。”他冷冷地吩咐道,声音仿佛从幽深的冰窟中传来,不带一丝温度。
温旭却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毫无动作,像是置身于一个黑暗的深渊,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听到没有?”凌故遥眼眸中瞬间闪过一抹狠戾,那眼神犹如黑夜中突然划过的闪电,令人心惊胆战。
“你可知,违抗朕的后果?”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
温旭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了神,他的眼中满是绝望,那绝望如浓稠的墨汁,将他的眸子染得漆黑。
温旭拖着残躯,艰难地从地上一点点撑起,每一丝肌肉的颤动都彰显着极度的吃力。
他的双腿仿佛被铅块重重拖拽,每挪动一寸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
他就这样以近乎蠕动的姿态,慢慢地朝着桌前爬校每爬一步,菩提水便会溢出,在地上流淌着,蜿蜒成的曲线,缓缓蔓延开来。
终于,他爬到了桌前,颤抖的手伸向墨锭。
他的手指已几近僵硬,却仍努力地握住墨锭,一下又一下,艰难地在砚台中研磨。
凌故遥则双手抱胸,斜倚在一旁的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墨很快就磨好了,浓稠的墨汁在砚台中如黑色的绸缎般光滑,散发着幽深的光泽。
凌故遥伸出修长如玉般的手指,拿起毛笔。
紧接着,他在纸上缓缓写下一首诗:“粉香汗湿瑶琴轸,春逗酥融绵雨膏。浴罢檀郎扪弄处,灵华凉沁紫葡萄。”
写完之后,他又满意地观望着自己的大作,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须臾之间,凌故遥面色冷峻,以不容抗拒的强硬姿态,将那张纸猛地塞到温旭怀中,动作粗鲁而急切,毫无半分怜惜之意。
“这是朕赐你的。”凌故遥那双冷冽的眸子寒意逼人,话语从他紧抿的薄唇中冷冷吐出,犹如寒夜中凛冽的风。
言罢,凌故遥决然转身,衣袂翻飞,衣角在风中烈烈飘动,宛如挣脱尘世束缚的孤鹤,决绝而去。
那身姿在黯淡的光影中显得冷峻而孤寂。
偌大的殿内,此刻只剩下温旭形单影只。
他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纸,泪水不受控制地再次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终于,温旭下定了决心,原本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用尽全身力气,缓缓站起了身。
“砰。”
温旭的头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在这空旷的殿内回荡,犹如一记重锤。
鲜血从额上汩汩滴下,那殷红的血滴在地上绽放开来。
凌故遥听到这声音,心头猛地一震,瞬间失了神。他下意识地立马回头,却看到这般凄惨的场景。
温旭……自戕了!
“温旭,你疯了吗?!”凌故遥嘶吼着,声音中充斥着惊恐与愤怒。
他的眼眸中溢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恐惧。
随即,凌故遥赶忙冲上去,伸出双臂,接住了身体摇摇欲坠的温旭。
“凌故遥,我将此命奉还于你,求你……”温旭的嗓音孱弱至极,仿若自邈邈涯传来,其间夹杂着颤栗,每一言皆似其生命终末的残喘。
凌故遥心中一惊。
求他什么?
凌故遥蹙着眉,心中泛起强烈的不安。
他望着温旭那逐渐失去生机的面容,只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他不想让温旭死。
只要温旭能活着,他什么都能答应。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也校
“求你……”
“把墨尘……还给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凌故遥听着这话,心头一颤,如被万箭穿过。
这种感觉,甚至比万箭穿心还痛。
他从未想过,温旭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所求的竟是如此。
温旭心中别无他求,他只求凌故遥,依然是那个如墨玉般不染尘埃的人,做回原来那个纯善之人。
温旭已经不想活了。
他也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
他只求凌故遥能善待百姓,做一个好的君王。
“温旭!不准死!你不准死!”凌故遥额头上青筋暴起,那愤怒的吼声中却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
他紧紧抱着温旭,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逐渐消逝的生命。
“你配死吗?你不配死!”
久而久之,凌故遥的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无尽的哀求与悲戚:“我答应!我只求你不要死。”
“求你……”
“求你了,不要死……”
不要离开我……
不要……
温旭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渐渐地,他的手臂也耷拉下来,双手无力地垂着。他的眼眸缓缓闭上,那最后一丝光芒也从他眼中消失。
凌故遥呆呆地望着怀中逐渐冰冷的温旭,泪水肆意流淌。
他忆起与温旭的往昔岁月,那些爱恨纠葛的须臾片刻,现今皆化作刺痛其心灵的尖锐锋芒。
他懊悔不迭,追悔莫及。
温旭曾是这世间,独一对他关怀备至之人。
然他却亲手将此美好毁于一旦。
殿内仿若鸿蒙初开,静谧得仿若时光停滞,沉郁的氛围恰似浓稠阴霾笼罩万物。
凌故遥紧拥温旭的遗躯,身躯颤抖不止。
他的心宛如碎裂的琉璃,痛楚得几近窒息。
“为何?究竟为何会这般?”凌故遥喃喃呓语。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蓦地,一阵锥心般的剧痛,自胸口猝然钻来,似要将凌故遥的心肺生生撕裂。
凌故遥狠狠抛下温旭已然冰冷的尸体,孑然伫立在那,双手紧紧捂着胸口,眸色中涌动着的,是如幽潭般令人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福
紧接着,他仿若陷入癫狂之境,仰大笑,那笑声凄厉如夜枭,“死得好啊!”
“死得太好了!”
“死了就更好玩弄了!”
他的脸上绽出阴翳至极的笑容,额头上的鲜血汩汩流淌,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在这狰狞的面容映衬下,整个人愈发显得恐怖骇人。
凌故遥缓缓蹲下身子,动作迟缓而僵硬,犹如被无形的枷锁束缚。
他的目光痴痴地落在温旭的尸体上,双手开始轻轻拨弄。
他先是极其轻柔地将温旭缓缓揽入怀中,微微颤抖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动着。
他的头慢慢低下,嘴唇先是心翼翼地触碰到温旭的额头,接着一点点向下移动,轻触那略显苍白的薄唇,而后又继续下滑,停留在那修长的脖梗处。
他的整个身子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可未过多久,他便觉索然无趣,神色骤变,粗暴地扯着温旭的头发,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温旭,你为什么不话?你为什么不起来反抗反抗啊?你反抗啊,为什么不反抗?”
“温旭,你他妈是死了吗?”
言罢,凌故遥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他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似要将脑海中那纷乱的思绪统统驱散。
凌故遥的呼吸愈发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他再度望向温旭的面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熟悉却又逐渐冰冷的轮廓,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这怎么可能?你怎么能离我而去?”
他猛地将温旭紧紧抱住,身躯蜷缩,仿佛要将温旭融入自己的骨血之郑
“不,你不会死,不会!”他不断重复着,声音愈发沙哑。
蓦地,凌故遥将目光落在温旭那破败的衣衫上,长舒了一口气,口中喃喃自语道:“他没有死,他只是太累了,晕了而已……过会儿就能醒来了。”
“对……过会就能醒来了……”
这般想着,凌故遥脸上又缓缓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希冀。
他缓缓将温旭抱到床上,让温旭的身体平躺着,自己则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目光中满是期待。
他就这般无声无息地等待着温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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