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鸿庶跟随孟敦琢把靛蓝送到万安村李家染坊店,又顺便捎去一捆敷里布,染蓝。平日里鸿庶母亲就开始缝补新衣,准备着十月的婚期。
兰爷娘在婚期前的一两个月,晚上就睡不着觉了,整盘算着,陪嫁给什么,钱怎么花。一般家境,陪送一桌柜,一对坐床;条件好点的,有三联桌,这是五件。
出嫁的前几,兰父亲去娄庄租轿,付完定金,并把租贴交给轿主。租贴写什么时候出嫁,到这,你再至近的亲戚使用,都不能应承,这边不能耽误。租贴没有写违约的处罚,老百姓话有一句算一句,婚姻嫁娶大事上,轿主没有误事的。
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十月初五,新人出嫁的前一,兰吃栗子,两个鸡蛋,喝水少。晚上嫂子、姐妹装柜,装果孩压柜钱,装好后锁上,等待第二发嫁。
第二响晴,正经的好日子,路好的日子,哪怕是刮风下雨下雪也得走。放几挂鞭炮,准时发嫁,兰穿着猫蹄子花棉袄,这花那花,戴上,哭哭啼啼,上了花轿,又一派喜庆,就离开了老屋。
离开的还有唱花相的,“豆茬,要发杈,宋二姐,要出嫁,金梳子,银顶子,十二个吹,十二个打,四匹骡子四匹马。大马栓到梧桐树,马栓到花枝上,扳着花枝摇三摇,金山银山都掉了,哥哥拾了还给俺,嫂子拾了秘下了。”围着听的人很多,都笑。兰嫂子拿着几个馍馍、一包烟赶紧的把唱得起劲的花相打发走。
立冬时节,田野里一片寂寥,动物藏起来了,田间除了发青的麦苗,都是翻旧的泥土。送亲的队伍,一台花轿、三辆木推车,一个扛柜架子,几个抬柜的,在乡间路穿校抬轿的四个人裹着绑腿,缠着腰带,右手握紧轿杠,左手甩开,在高出田埂的泥路上走得稳稳当当。
走在前边的是十四五岁的孩,应该是兰的本家弟弟,扛着柜架,手里拿着一大把二指宽的红纸贴,是青龙贴。遇着动錾石头,就紧跑几步,贴上。动过錾的石头,附着污秽东西,世间各种精灵,老鼠精、蛤蟆等沾了喜气,变化人形;贴上青龙,脏东西被镇住了,就不能平新人身上了。扛柜架子的干的是轻快活,也是送亲队伍中年龄最的,到了男方家,把青龙贴糊在新郎身上,能得到男方给的一包烟,还能领双份的赏钱。大泉离郭里保六七里,向南路过陶李村、娄庄、张庄、大庙、葛覃村。一路上遇到石桥、大街上靠在墙边的石婆婆,更需要贴青龙,忙忙活活的,也怪紧张。
过了葛覃村,一大片的湖地平平展开,柿树林缩成一团,郭里保迎亲的男女在保北边的北高盖子地等候着,那地方地势高,是桃花村旧址,现在成了良田,耕地时候不时翻出瓦砾。两伙人聚拢在一起,男方迎亲的接过车子、扁担,男女大客走在后面。石忠、桂岭接过木柜,搭上肩膀,肩膀一沉,桂岭老宋家真舍得,装这么多陪送礼品。女方抬柜的这人会吹喇叭,还会剃头,柜子是香椿芽木的,板子厚,光柜子就有百多斤,装一块饼,一二十斤,还有果盒等,得二百斤朝上。桂岭,抬这一路,你两人怎受的,真沉。
新冉了家门,明礼放起了鞭炮,纸屑红红绿绿地撒满一地。新人进家,女方、男方两边妇女架着新人下轿,新人不沾地,走红花席。明宝还有一个青年扯席,新人走完这张席,那个席又铺上,两顶红米子席轮番着扯,一直到地桌子前。放鞭炮,拜地,新人入了洞房。
这边,送亲的大客、女客到堂屋坐八仙桌前,等着上菜开席。女方这边抬轿的、推车子的,是脚下人,没有座位,明礼引着这些人来到前大街。在大街上,铺着几领席,放几个秫秸。众人一哄地坐秫秸上,来菜,放席上,围着吃。男方只给女方大客串酒,不敬脚下人。脚下人好生意,搁下扁担吃东西。明宝在一边看着,怕偷馍馍。吃完饭,鸿庶家给脚下人每人两个馍馍、一团线、一盒烟,还开赏钱,路近,开了10文。
鸿庶结婚那,石忠、明宝、桂岭、明礼随礼260文,庄长朴一、大户门的明俊、听一、怡立也来了,保里乡里乡亲大部分随了份子钱,婚礼热热闹闹。多少年后,明宝还,新人进家,丁点脚踏进鸿庶家门的时候,是真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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