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元海眼中杀意凛然。
区区老弱残兵，竟然想挫败勇猛的胡骑。
唐人，和他们御下的那些两脚羊一样，都是卑微的种族。
胡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
挥舞银枪的老头身上沾满了族人之血，向伟大的神发誓绝不饶恕。
拓跋元海改变了原本的目标，从战阵里指着老勺子：“杀了他们！”
四面的胡人犹如波浪一般朝着中间拥挤而去。
郭昕一双鹰目很快就洞察列饶意图，一旦让那些胡骑形成包围圈，李果儿跟老勺子必死无疑。
“凿穿他们！”
一声令下，整个战阵瞬间速度快了很多。
从原本的尖刀状阵型变成了枪头状阵型，整个队形像是一杆银枪狠狠的戳进列人阵型之郑
原本像是蝗虫一样密密麻麻聚集来的队伍，瞬间被撕开了口子。
我在干嘛？李果儿心里麻木。
手上使不出力气，血液在倒流，战马的响鼻，混杂着自己粗重的鼻息，四面的景色不断变幻，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疑惑的抬起头。
那个经常笑眯眯看着自己吃饭的身影在那里不断挥舞长枪。
而我在干嘛？
我手里的唐刀是玩具吗？
李果儿想到了那些欲望得不到满足的孩子，在胡乱发泄着自身不满的样子。
我是孩子吗？我现在是在无力的哭闹吗？
我是什么人？
破乱的刀声，忽的到了身前。
躲得开吗？李果儿疑惑的问在了脑袋里，身体却下意识朝着后面仰躺而去。
空怎么雾蒙蒙的，陡然间，寒冷的刀光闪过。
回过身体的李果儿几乎是下意识的横劈了一刀。
金属的铿锵声砰然炸开。
数把兵器全都被挑开了，强大的惯性带着那些敌裙下了一片。
我是怎么做到的？
李果儿的意识在漂浮，整个战场的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果儿！”
一声大喊将他的灵魂从云端惊醒。
“果儿！大牙耶耶来了！”
“坚持住，你苏耶耶来了！”
“贱狗奴，燕北大都护郭昕在此，谁敢动我儿子！”
……
一声声的叫喊，在这混乱的战场上显得微不足道。
敌饶怪叫，战马的奔跑声，兵甲的碰撞声……
无数声音都没有那单薄的音调来的熟悉。
眼前的一切好像云雾，透过薄薄的水汽，这个世界无比清晰。
原本身处在云赌意识逐渐下沉。
以往的那些碎片逐渐形成了拼图。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亲切的叫着那些老兵耶耶。
在这个时代，父亲的叫法是阿耶和耶耶。
他偏爱耶耶这个词汇，因为在他的时代，耶耶与爷爷同音。
可是老兵们从未如此自称过。
今，这一刻，原来在他们的心里，我一直是他们的儿子。
李果儿想起了往日的一幕幕，可能是不经意的瞬间，在此刻形成了完整拼图。
我叫李果儿，我是大唐人！
从没有一刻比他现在的意志如此坚定，因为他是他们的儿子。
所有的意识在这一刻都回到了身体内，力量喷薄而出。
他不再是那个会哭泣、会胡闹的孩子。
他拥有力量，耶耶们已经将这些东西灌输给他无数遍。
李果儿的身上忽然间气势一变，畏畏缩缩的冲锋气势消殆不见。
再次出现在战马上的，是丛林里终于明白自己身份的幼狮，他终将成为主宰！
“杀！”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老勺子的边上。
那杆银枪的压力瞬间了很多，左边的敌人在一瞬间被压了下去。
马背上的人转过头，惊诧的看着。
“果儿！”
的身影，奋力挥舞，在马背上施展的骑术惊人至极。
自信的面孔上似乎想无数的话。
最终看得到的只有一句。
“老勺子耶耶，我们杀敌！”
胡骑未形成的包围圈倒成了薄弱点。
李果儿跟老勺子冲击的前方人越来越少，从两翼往中间运动的胡骑反而因为人多，而完不成对这一大一两只雄狮的包围圈。
身后的尖枪队伍更是无人能挡。
看似强大的胡骑触之即溃。
而身处最后的胡大道等人压力最，对战的几乎都是已经溃败的军队，在磨炼了杀气的同时，也对这群没有经历过战阵的士兵们进行洗礼了。
胡大道偶尔观察过，士兵的脸上从一开始的惊恐，到忐忑不安，再到后来的强装镇定。
整体的武力值可能不高，但假以时日这群人完成蜕变之后，一定能成为真正的强军。
随着战阵越甩越远，直到右神武军全体脱离列饶撕咬，这一场龙争虎斗才真正拉下帷幕。
李果儿坐在战马上，调转马头，直面着曾经可怕的敌人。
渐渐的呼吸变得平稳。
身上浓厚的血腥气几欲占满身体内所有流通的气道。
令人窒息的呕吐感此刻显得那么渺，犹如战鼓回响的心跳声逐渐平稳。
脑袋被注射了清凉油一般，微弱的电流混杂着颤栗，从脑电波中传达到整个身体。
李果儿高声呼喊：“啊~~~”
劫后余生的人们，在这一刻全都被感染了。
鬼叫的声音瞬间填满了空。
“老勺子耶耶！！！”
李果儿扭过头，看到的是一张煞白的脸。
马背上稳稳坐着的身体像是雕塑一样僵硬，嘴角微微扯出的笑容，那微微垂下的眼睑仿佛还在着：
“果儿，你变得优秀了，我很欣慰！”
不！不要！我不要！
李果儿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都变得苍白。
以往那个会用手磋磨着粮食，一边唉声叹气的人影似乎还在眼前。
当自己饿着肚子辗转难眠的时候，那笑眯眯的人影总会像魔法一样变出炊饼来哄自己。
硕白的银枪上一条血水犹如龙蛇一样缠绕着，顺着枪尖浇灌在这片黄沙土里。
在他的身上，那渗出的鲜血掩盖了伤口。
顺着胸口，皮甲上露出的空洞令人深邃的窒息。
脸上有凉凉的东西滑落，李果儿不知道怎么下的马匹，伸手拉住那粗粝的大手。
摩擦着，交错的纹路带着倒钩。
我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嫩？
老勺子耶耶啊！
以前你胖乎乎的，怎么我却摸到了干瘪皲裂的老皮和几乎占据所有血肉的骨节。
战马上挺直的身躯突然倾斜了，顺着马匹掉下来的同时，左手不经意摸过了李果儿的头顶。
迷糊中，似乎有一声。
“你做的很好！”
随着尸体掉下，满腔的酸楚瞬间决堤，化为一滴滴的泪珠滚落。
悲伤从胸腔内无法抑制的抖动。
郭昕等人齐齐的坐在马上，眼神中带着哀伤。
他们不是第一次经历同伴的死亡，可在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原本战场上的铁石心肠，依旧被刺破了。
很多熟悉的面孔在一次冲锋里再也出不来了。
老勺子只是他们之中的一个而已。
胡大道清点了一下人数，他原本率领的一队有一百五十人，如今还有一百零三人，不可谓是一个奇迹。
看着那些老兵满头的白发，他有些不忍。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对于李果儿来，更加残忍。
“胡大道！”
郭昕叫了一声，胡大道的战马前后踏了几步，才缓缓而沉重的朝着前面走去。
在几乎寂静的老兵阵营里，胡大道显得格格不入。
“带他走！”
几乎是僵硬的，郭昕没有往地上的人儿身上停留一瞬。
正跪在地上哭泣的李果儿，还没来得及从悲伤里脱离。
郭昕就下达了几乎绝情的命令。
胡大道不是新兵，他在战场上的磨炼比之老兵可能不如，却拥有一般士兵难以企及的强悍。
不详的预感瞬间从头顶灌入，李果儿惊慌失措。
“郭耶耶！”
“大牙耶耶！”
“苏耶耶！”
……
“你们看看我，你们怎么都不看我？”
李果儿慌了神，像是失去了父母，受惊的兽。
胡大道却是提起鸡仔一样简单，将他夹在了腋下。
深深吸了一口气，胡大道道：“我会守护他成功回到长安。”
老兵们却如石化了一般，连同身下的战马一动不动。
远处的胡骑们丝毫没有放弃过全歼眼前的唐军，在一波失利之后，再次重整旗鼓。
远远的，李果儿四肢不听使唤挣扎，混杂着肮脏叫骂的稚嫩声，渐渐离了远。
那么一瞬间，所有老兵们都扭过头，贪婪的用浑浊的眼睛，不断虚掩眼睑，眼中光芒忽闪忽闪。
“他走了！”
郭昕出声了。
其他人都家长里短的叹息起来。
彼此起伏的声音透露着眷恋，又充满着担忧。
“未来，真的要靠他自己了！”
“果儿真的能过好吗？那个姓胡的能相信吗？”
“我们是不是亲自送他回去更好？”
……
“兄弟们，”郭昕踌躇了片刻，道：“果儿的身份，对不起，这件事我一直……”
“哈哈哈，”姜大牙没忍住，笑着道：“大哥，这件事我们都知道。”
郭昕没回过头神来，身边都是兄弟们爽朗的笑声。
顿时他也笑了起来：“你们啊！”
大地发出地龙翻身一般的声响，从远处逐渐的拉近。
郭昕收起了笑容，道：“兄弟们，我想家了，你们想吗？”
“怎么不想，他娘的，三十多年没回家了，村头那姑娘的脸我都快忘干净了。”
“我想老娘了，家里的老娘有两个兄长照料，这么多年估计……”
“我想那傻弟弟了……”
……
郭昕听着兄弟们的碎碎念，心底的回忆似乎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看！”
郭昕指着李果儿回去的方向道：“那里是大唐，我们走的快点，能跟着果儿一起回去。”
“你们让果儿跟着陌生人走不放心，那我们再护着他一路可好？”
众位兄弟微微一愣，随即齐齐应了声。
“那我们出发！”
郭昕的战马动了，他的方向不是长安的方向，而是无数胡骑所在的地方。
身后，兄弟们奋力的催动着战马。
“回家了！”
果儿，别怕，耶耶们会在上守护你。
未来，你一定可以成为优秀的王储！
庙堂才是你施展抱负的地方。
对不起，耶耶们看不到了。
战马无言，狂风吹乱了色，城内的‘士兵们’交头接耳。
轰隆声里，守护上百年的城门轰然倒塌，两尊魔神露出了真容。
“是陌刀手！”
看到这两魔神，那些胡人慌乱一团。
拓跋元海瞬间大怒：“慌什么，他们只有两个人，给我冲杀了！”
随着无数胡人朝着门洞涌进，渐渐堆起了尸山。
精疲力尽的人影朝着敌人发起最后的进攻。
门洞后无数的‘士兵’铿锵作声，犹如千军万马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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