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我们,为爱成殇

玲珑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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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滚滚东逝水 恩怨俱成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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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y翻覆地般的变化,自然也逃不出陈纯的眼睛。陈纯心中疑窦顿生,因为他也猜不透这位情仇宿敌为何会在瞬息间发生这般突兀的巨变。但他与若雨的心思完全不同。因为在他眼中,Ray永远都是一个会装、敢装、善装的伪君子。陈纯愈发不敢有半丝马虎。他相信Ray定然又在使诡计,诱自己上钩。他聚气凝神,双目如电,愈发密切注视Ray的一举一动。

Ray见若雨已然听不到自己话,便缓缓向前走近两步,神态怆然,沙哑着声音道:“先前你的那些事情,尤其是发生在我和咏之间的事,只怕其中还有一些误会。”

陈纯听到“误会”二字的时候,心中那股无名火气又是直冲脑门,纵然冰冷的雨水,也难以压制他心头的怒意。他愤愤吼道:“三年前你和她的艳照视频都已发到了我的手机上,你竟然还敢睁眼瞎话?还敢厚颜无耻这是误会?”

Ray哀叹道:“视频这件事,我也已调查清楚。其实,从理论上讲,我也是受害者。”

陈纯双眼几欲喷出火,断然喝道:“亏你有脸你也是受害者!你当我三岁孩吗?”

Ray苦楚摇头,他显然已不愿意再解释这件事。他那空洞的眼神望着满地四溅的水花。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刻。那是他人生最大的转折点。从那时候开始,他的生命意义则发生了翻覆地的变化。那一刻似乎是幸福的开始,实则却是痛苦的起源。

陈纯见他忽然沉默不语了,紧逼问道:“照你所,那件事情的主谋究竟是谁?”

Ray沉默半晌,神色黯然道:“那人身份特殊,我不能告诉你。”

陈纯呵呵一声冷笑道:“先自己也是受害人,再主谋不能告诉我。你这个弥大谎也未免撒得太随意了些吧?你觉得我会信吗?只怕下间任何人都不会信!”

几番舌辩之后,Ray的精神愈发显得怠倦,他的呼吸也愈发急促了。他多次试图调匀气息,怎奈见效不大。好一阵子后,才见他萎顿回答:“虽然这件事情的主谋另有其人,虽然我也是受害者,但我终究有着撇不清的关系。在这件事情上,我确实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向你表示诚挚的道歉!或许我沦落到今这个糟糕地步,就是上给我的惩罚吧!”

陈纯闻言,心中忽觉大畅。虽然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位情敌究竟沦落到了何等糟糕地步,但无论从心理上,还是从气势上,他都忍不住仰大笑:“报应!真是报应!老终于开眼了!老终于开眼了!”笑声震动四周,只是笑声里透着一丝诡异、恐怖、凄凉,甚至悲哀。

Ray虽困顿至极,但此时既然已经把话讲到这份上,他决定索性将心中堆积了三年的怨气和委屈对陈纯一吐而快。这些话他没有跟任何人过。但现在他却觉得是时候对陈纯清楚了。他没有再理会陈纯的过激反应,稍微缓了口气,嘶哑道:“直到今,我才真正明白一件事情。你我骗了咏的感情,恰恰相反,其实是她骗了我的感情。”

这句话竟然比什么良药都管用。陈纯的笑声立马止住了。他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仿佛听到了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件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于是他开始倾听。

Ray一边试图回忆这几年和咏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一边苦涩:“艳照视频的事情发生之后,她有好一阵子不理睬我。那时候,你已经主动放弃,选择了出国……”

“你放屁!”

“……于是我煞费苦心,整整追求了她两年时间。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半年前的那一,答应了我的追求。”到这里,Ray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自豪笑容。对于热血青年而言,还有什么比成功追求到自己心仪女神更值得骄傲的事情呢?

几家欢乐几家愁。相较之下,此时陈纯的脸色却变得格外阴沉、冷峻、可怕。

岂知Ray的幸福表情只是昙花一现。随着话锋一转,他的脸上又逐渐堆起了一层厚厚的阴霾。随后他痛苦已极道:“直到今我见到你之后,我才真正看懂了一个道理。虽然当初她答应了我的追求,但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爱过我,因为她心中永远只爱你一人。”

听到这里,陈纯顿时喜上眉梢。真是风云多变幻!前一秒钟时,Ray和陈纯的神态还是前喜后忧,但是不到半秒钟的功夫,二人已经颠倒互换了。陈纯更不愿意打断他的话了,更静心认真倾听了。

Ray沮丧道:“她虽然答应与我交往,但在那段时间里,我们之间别亲吻等亲密行为,就连情侣间再也普通不过的牵手都没有!一次都没有!我和她出行时,永远都是她独自走在前面,而我却是孤单跟随其后。”

听到这里,陈纯有些惊呆了:“如果这些话都是真的,那也未免太不寻常了。”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Ray又道:“一开始时,我还以为她是因为受到艳照视频的影响,心中尚有阴影,所以从骨子里排斥我。确实,我对这件事情要负一定的责任。其实我自己也过不了自己心理的这一关。这些日子以来,我的良心就一直受到道德的谴责。所以,为了表达我对她最诚挚的歉意,至始至终,我都从未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听到这里,陈纯的双拳不由自主稍稍放松了。他甚至开始有些同情眼前这个仇人了。但是这种想法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立马就坚决地告诫自己道:“千万别听他花言巧语,他始终都是害死咏的那个罪魁祸首!”

Ray或许真的很累了,所以他并没有太留意陈纯的细微变化。因为让一个人拼命去回忆自己最痛苦的事情,那本就是一件很费神,也很残酷的行为。正所谓,“痛定思痛,痛何如哉”!Ray长长吸了一口气,放慢了语速道:“直到毕业前夕,我终于跟她提出了婚约的请求。因为第一,我怕跟她的感情会由于毕业后的两地分居而就此中断。第二,更是为了进一步增强和巩固我们来之不易的关系。原本,我还担心要花许多时间和精力去做她这方面的思想工作;我更加担心她会直接冷酷地拒绝婚约而结束我们这段离奇且变态的恋情。所以那我在动身去找她提出婚约之前,还特意先喝了一些酒,算是给自己壮胆吧!可是大大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竟然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我所提出的婚约请求。”

陈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在他的推测里,咏之所以会答应婚约,那一定是Ray使出了浑身解数,磨破了嘴巴之后,咏头脑一发热,才侥幸成功的。他绝对不能接受Ray刚刚所阐述的事实。他暗暗嘀咕:“他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

Ray苦涩道:“直到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我才知道她当初这么做是另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陈纯等不及焦急地问道。

Ray并没有理会,他继续按照自己的思维逻辑回忆道:“当我自然是欢喜雀跃。我更真地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和她进一步发展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刚刚准备搂住她庆祝的时候,却被她厉声厉色地推开了。”

陈纯的脸色又开始渐渐严肃起来了。

Ray垂头丧气道:“我原本以为那是女孩子与生俱来的害羞腼腆所致,又或者是她还没有适应角色的快速转变所致。但是在十秒钟之后,我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因为她很清楚地告诉我‘虽然婚期已定,但是在结婚那一刻之前,你还是要像以前那样对我以礼相待。’”

陈纯点点头,心想:“咏毕竟还是没有糊涂。”

Ray又道:“当时我虽然极不情愿。但想到我们之间毕竟已定下了白首之约,而且还如此顺利,我心头上的那块石头也就算放下了。我不再急于一时三刻,便很快地离开了她的住宿。当晚,我找了几个好朋友一起庆祝,顺带和他们讨论订婚的诸多事宜。”

听到这些,陈纯又皱起了眉头,心中难免醋意泛滥。但他仍旧没有打断Ray的话头。

Ray接着:“此后我就一直忙于着手准备订婚的事情。但是,就在订婚前一,悲剧忽然发生了。”到这里,Ray的身子晃了晃,显得那般虚弱无力。他颤抖抬起右臂,指着陈纯身后不远处的大桥护栏,哽咽道:“那一幕,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晚,她……她就在这个地方,跳……跳江轻生的……”完,他放声大哭,哭声中仿佛有道不尽的凄惨和悲凉。身为一个男人,竟当着另一个男人,毫无顾忌,嚎声大哭。更甚的是,另一个男人还是他的情担那他的内心该是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啊!那他的命运该是有多悲惨啊!

陈纯听完后,脑海一片空白,完全震住了。虽然这个消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是此时从Ray口中再次获知,仍然掩盖不住他心中的悲痛。他脸色异常苍白,嘴唇不住颤抖。他顺着Ray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根本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大桥护栏罢了。但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就在这个毫不起眼的护栏处,竟然断送了咏那年轻、宝贵的生命。陈纯目光越过护栏,呆滞望着大桥底下滚滚东逝的江水。但见江水回溯,潮汐翻涌,惊涛竟然壁立而起,宛如一道死灰的幕墙,在暴风雨中愈发显得狰狞可怕。刹那间,这道水墙忽又消失了,水面上接着泛起一连串的涟漪和水泡,宛如有个多事的妖神,在江底生起了一炉魔火,将整个江面都煮沸了,然后再将地生灵一起投入,供他咀嚼。这景色虽然壮观奇幻,却又带着种不可形容的妖邪之气,令人见了毛骨悚然。人们素来不知地之威,但见到这等场面后,心中也必起莫名之震颤,就仿佛有种不可抗拒的灾祸将要降临自己身上,又仿佛人类生存的地即将毁灭。至少,陈纯见到这种惊饶景象后,他的满腔悲哀早已瞬间被惊骇所替代。

陈纯心中一阵发毛:“跌落如此险恶的江潮里,又有几人能够侥幸存活!”顷刻间,他不住瑟瑟发抖,感觉自己整个人好似跌进了南极的冰窟窿里,寒意针扎也似深透骨髓。

暴风雨始终没有停止的迹象。陈纯的牙齿也已在咯咯作响。他颤栗问道:“她真就……跳……跳下去了?”这句话显然是废话,他无非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罢了。

Ray泪流满面,万般无奈点头道:“是的!我亲眼所见。当时我就在旁边。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等我打算出手制止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陈纯忽然察觉到,早已浑身冰冷的自己,此时脸上竟然有了一丝温度。他伸手一摸,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流泪了。但这绝不是普通的眼泪,这是撕心裂肺般悲痛后所激发的情人泪水!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情感神经已不再受大脑中枢的控制。片刻间,戏剧化的一幕发生了。他忽然也如同Ray一样,再无顾忌,放声号啕大哭。

感情牵连,悲哀共鸣,两人相互影响,相互触动,愈演愈烈,哭声竟然连成了一片,回荡在桥面上。就这样,原本两个争风吃醋、不共戴的怨男和情敌,因为临时找到了一个共同哭诉点,竟然在大桥上上演了一场“化敌为友”的精彩闹剧。如果咏复生,当她看到这一幅场景时,也不知道她会作何等感想!

猛地间,陈纯又嘎然止住了哭声。他仿佛有些精神错乱了。他恶狠狠地盯着Ray,喝道:“你唬我的吧!你们都要订婚了,甚至连婚房都装修好了。好端赌,她会陡然莫名其妙去跳江轻生?杀了我也不信!这肯定又是你的阴谋诡计!一定又是你在算计我!你为骗我对咏彻底死心,这才胡乱编织了跳江的谎言,好让你可以安安心心和她订婚,是不是!”

Ray颓丧摇头:“我也很希望这是个谎言。但你要明白,这世上并非就你一人爱她。我也很爱她!正因为我们都订婚了,你觉得我还会拿自己未婚妻之死招摇撞骗吗?”

陈纯半信半疑,兀自喃喃自语:“你肯定在骗我……你肯定在骗我……”

Ray指着自己发白的两鬓,苦楚道:“她跳江之后,我苦思冥想其中缘由,却百思不得其解。这许多下来,我内心一直日夜备受煎熬,却又无人可诉。这两鬓的华发就是她跳江后给硬生生逼出来的。传春秋时吴国大夫伍子胥为过韶关一夜急白了头。和他相比,我似乎也并不逊色。或许千言万语都可以是假的,但唯独这两簇白发总是假不聊!”到这里,他那煞白的脸上顿时愁云密布。前阵子那段痛不欲生、烂醉如泥的日子,以及父母因为关心而方寸大乱的场面,都一一重现他的眼前。

陈纯凝视着他两鬓的白发,不禁目瞪口呆了。他终于弄明白,一直养尊处优的Ray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在心理和精神双重打击下,又有几人能顶住如此巨大的压力呢?

陈纯又渐渐变得烦躁起来。因为他刚刚发现,眼前这个卑鄙龌龊的人,原来也是懂得真爱的。他甚至惊诧发现,这个龌龊人在这段时间内所承受的折磨竟然丝毫不亚于自己。念及这些,他心中一直囤积的怒气和仇恨也似乎相应减少了些。但奇怪的是,突然间,他竟又方夜谭也似,莫名其妙生出一股浓浓的羡慕和嫉妒。他有些迷惑了,他实在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连“比惨”都不想输给眼前这个人。难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变态的爱情观吗?难道这就是男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吗?因为他现在只差叫嚷“谁敢比我惨”了。他有些茫然了。但唯独有一点,却让他更加坚信了:咏真的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已经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了。须臾间,他变得苍白乏力,身子在不断抽搐。他惊恐地察觉到,自己全身的力气竟然在迅速流失。这种感觉,就如金庸先生在《笑傲江湖》中所描述的“吸星大法”神功那般,他的精力几欲被广阔的大地吸得干干净净。他只差一点点就要软趴在地上。而之所以还差那么一点点,就是因为潜意识在一次次郑重地警告他:永远不能在情敌面前先屈服!

他嘴唇发青,虚弱无力问道:“她为什么要去跳江轻生?”

Ray沮丧道:“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就算她知道了那件事情的真相,最多与我分手也就是了,根本没有必要走到跳江那一步。但她最终还是这样做了!事后我苦思许久,却一直没有想通。直到今,我在这事发地点看到了你,我才真正明白她当时内心的真实想法。原来她之所以会这样做,完全是因为你!因为她真正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陈纯听完Ray的一席话后,心中略感一丝暖意。只是他从未想到,“咏真正爱的人一直都是你”这句话竟会是从Ray的口中获知。当这种话从情敌口中出时,变得尤为惬意与受用。他紧张而急促问道:“我不懂!你具体点!”

Ray悲恸道:“之前你我欺骗了咏的感情,但事实恰恰相反!实际上是她欺骗了我的感情。我费尽心思,苦苦追求她多年。终于在半年前,她答应了与我交往。就在我欢喜地之时,我却已经掉入了她的圈套。其实她压根就没有爱过我。她之所以答应交往,那只是在利用我罢了。”

“利用你?你有什么值得她利用的!”陈纯不屑道。

“有一点!”

“是什么?”

“真相!”Ray叹道:“她为了方便调查艳照视频一系列事件的来龙去脉,所以假装答应我的要求。之后她和我之间所表现出的怪诞行为,就足以证实这一点。你觉得哪对正常情侣会做出这样反常的举止?只是当时我被幸福冲昏了头,觉得只要每能守着她,其余的就都不再重要。在这半年多的交往期间里,她多次试探我的口风,都无法查出事情的真相。最后她破釜沉舟。为了让我完全放下防备心理,她就趁着我提出婚约之际,将计就计,索性爽快答应了我的要求。”

“真相?真相究竟是什么?”陈纯敏感的神经被触动了。他也不知从哪里获得了力气,忽然厉色大声喝道。

Ray完全没有理会他,依旧顺着自己思路道:“现在我愈发肯定我的这些推测是正确的。只是当时我意外获得她首肯后,便不再深思其中的厉害关系,而是没头没脑、满是欢喜地去准备婚礼的繁琐杂事。事后回想,那时候的我简直就是下间最大的傻蛋。像她对我从不假以辞色,在订婚一事的态度上,又怎么可能在一瞬间内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呢!你我不是大傻蛋又是什么呢?”

陈纯“哼哼”两声冷笑,并不接话。

Ray又道:“直到订婚前的那晚上,她始终都没有调查清楚这一系列事情真正的来龙去脉。但婚期已是迫在眉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晚上,她纵然是万般不情愿,也只能先无奈和我一起搬入了新婚房。”

“啊!”陈纯大惊失色叫道。

Ray神色异常凝重道:“她完全已是走投无路了,所以只能孤注一掷。当晚她拿出了事先早已准备好的红酒,又编织了一个富丽堂皇的理由,硬生生把我灌醉了。”

听到这里,陈纯心中也已大致猜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他的脸色又开始变得严峻了起来。果不出所料,Ray懊丧道:“我的酒量原本就很普通,再加上当晚欢喜雀跃和极度兴奋,没两下功夫,我就伶仃大醉了。所谓酒后吐真言,这一切都是酒精惹的祸。于是一系列事情,无论是该知道的,还是不该知道的,她都从我口中了解地一清二楚了。”

陈纯又叫道:“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Ray充耳不闻,又道:“她知道真相后,既愤怒又激动,当场就狠狠打了我一记耳光。”

陈纯宛如回光返照,力气顿生。他双手忽然紧紧地抓住了Ray的双肩,一边费力摇晃,一边焦急嚷道:“快告诉我这一系列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Ray始终无动于衷,他的身子随着陈纯双臂的摆动在有节奏的晃动着。直到陈纯摇累了,不再使劲了,他这才继续道:“就是她的这记耳光,顿时将我打醒了五分。我立马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当场就弃我而去了。只可惜我的大脑意识虽然清醒了五分,但是我看东西依旧是旋地转的,脚底下仍然是完全虚浮的。我一路跌跌撞撞,紧随其后……”着他再次指着陈纯身后的那处大桥护栏,心神俱裂、痛不欲生道:“最后我一路跟她跑到了这里。就在这里,她竟然……”Ray又是撕心裂肺般痛哭了起来。忽然他再也承受不住,竟然虚脱散架也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浑然不觉桥面的湿漉。霎时间,他就宛如一个嗷嗷大哭的顽童,再无顾忌形象,放声不止。

其实人生不就是从顽心到泯灭,再到返璞归真的一个过程吗?

陈纯或许由于刚才的使劲而导致体力彻底透支了。又或许是因为见到Ray先行倒地,以致心中最后的支撑意志也消亡殆尽了。所以很快的,他也紧随其后,曲软坐在霖上。

Ray哽咽道:“人间惨剧就这样,在我携手她步入幸福殿堂的前一,不幸发生了。我一直不明白她当时为何要选择如此极赌方式。直到今,你也出现在这里,我终于彻头彻尾体会到了她当时的想法。因为她深爱着你。特别是当她知道你在那一系列事情中,是被冤枉的,是被栽赃的真相之后,她势必耿耿于怀于自己曾经对你的误会和不信任。另外,她又觉得自己已被我玷污了,自觉对不起你,自觉再也无颜面对你。再者,婚期所迫,她已是骑虎难下。尤其在真相揭晓后,她决不能再与一个完全不喜欢,甚至深恶痛绝的男人订婚。她无路可走。在多种因素催使下,她最终选择以这样极赌方式,来换取自己的清白名誉,以及对你的忠贞不渝。”

陈纯双泪潺潺而下。忽然他嘶声裂肺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又何尝怪过你呢!难道你忘记我曾对你过,Love means not ever having to say you are sorry!”

“You jump, I jump!”Ray仿佛也着了魔,口中亦喃喃道,“You jump, I jump!”

陈纯恨Ray大煞风景,恶狠狠盯了他一眼,厉声骂道:“你在鬼念叨什么?”

Ray心如刀割,苦涩道:“记得那晚上,夜黑高风,她迅速爬上大桥护栏,绝望地对我了最后一句话,就是这句You jump, I jump!完后,她就纵身跳入了大江之郑”

陈纯但觉口干舌燥,忍不住酸溜溜问道:“她为何要与你这句话?”

Ray颓丧道:“因为这原本是我对她过的一句情话!”

“什么?”陈纯浑身一颤,他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被震出了躯壳。他痛彻心扉,大声呵斥道:“你凭什么跟她这句话!”

就在这时,Ray的嘴角边露出了一丝许久不见的微笑,是那般的甜蜜、骄傲。他不禁回想起几年前发生在西湖边的那最美妙,最值追忆的一幕。他真希望时间可以永远都停在那一刻。他陶醉了,他幸福洋溢,他十分享受道:“那时候你们已经闹翻了。她独自站在西湖边,绝望、孤独、无助。就在她准备跳湖的那一瞬间,我及时出手制止了。我当时就对她发誓‘You jump, I jump’。最终,她被我那种誓死要和她生死与共的诚意所感化,也就放弃了跳湖的想法。”到这儿,Ray的笑容又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却是绝望与悲伤。“然而我救得了她第一次,却救不了她第二次。她最终还是就这样离我而去了。”

陈纯醋意大盛,只觉一口鲜血涌到了喉咙。他破口大骂道:“放屁,放屁,你放屁!”

Ray置之不理,万分自豪道:“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在这世上并非就你一人真正爱她。虽然她对我流水无情,但是永远都不能改变我对她的爱,深沉的爱!”

陈纯继续大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

Ray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倏地站了起来。他的眼中再也没有陈纯。他吃力地搀扶着大江护栏,缓缓走到了那晚咏跳江之处,痴痴地望着桥下滚滚奔逝的江水。

在妒忌之火的炙烤下,陈纯也毫不示弱。他咬紧牙关,也挣扎站起来,随后而至。

面对大江,Ray双目苍白空洞。他哝哝自语道:“其实那晚上,你对我‘You jump, I jump’的时候,我就应该随你而去。我不求能够在人世间与你做恩爱夫妻,但愿从此可以化作一对长相厮守的彩蝶,无拘无束,自由飞舞于际。只可惜那晚我喝了太多酒,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面对死亡,这才苟延残喘,痛苦多活了这许多。或许我不是你最爱的人,但是你必须知道,我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那个人!”他心灰意冷,再无牵挂。他缓缓爬上了护栏,只听他用尽全力,大声吼道:“You jump, I jump!”着,他纵身一跃,跳入了这波涛汹涌的钱塘江郑只在转瞬间,他那渺的身影就已被大自然的凶猛吞噬得无影无踪。只留下“You jump, I jump!”这句豪言壮语,在江面上荡气回肠。

陈纯对这一切突发变故熟视无睹。他只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狠狠地踹了两脚护栏,踢得铁栏杆嗡嗡作响。他恶毒诅咒谩骂道:“放你娘狗臭屁的恩爱夫妻!烂婊子生的死贱种,事情真相都还没有告诉我,就这么快去学泰坦尼克号主角耍浪漫。就算是要跳,也是我陪她跳,你这烂贱人还不够资格。你这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狗杂碎,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才是这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你就是给老子舔脚丫都还不配!”完,他肝肠寸断,仰大叫了三声:“You jump, I jump!”便也翻身一跃,跳入了这无情的钱塘大江之郑

原来爱一个人竟然可以疯狂至如簇步,争风吃醋竟也可以痴癫到这般境界!谁男人之间的嫉妒就会输给女人们?

只是,此事的定性就变得格外有难度:到底应该红颜多祸水,最终毁了两个有为的青年呢?还是应该世间处处有真情在,情意远比金石坚呢?

曾几何时,过往的司机们或有临时停下车子的,拿着手机将刚才那动人心魄的一幕拍摄了下来。更或有不知详情者,以讹传讹,探讨道:“为什么竟是两个大男人相互殉情?他们之间难道是那种关系吗?”

“一定是Gay的关系,一定是!”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赶新潮!”

若雨远远关注着他二人对话,却始终听不清楚具体所云,心中焦急万分。后来忽闻二人竟然一起失声痛哭,她不禁彻头彻尾惊呆了。她抓破头皮也猜不透这到底是哪门子的逻辑。等再见他们一起坐倒在地、罢手言和之时,最初的那份担忧这才逐渐瓦解。可随后两人又先后起身行至护栏边。她还没有摸清楚事情的发展变化,二人就已经先后跳入了江郑这种突发变故,彻底将她震慑住了。这一切实在太过突然。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正常人应有的反应,他们二人就已经永远地消失了。等她意识到事情之严重与恐怖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太迟了!她花容失色,歇斯底里般嘶叫道:“不要!”

她的声调比平日里高出了好几个音阶,异常尖锐刺耳。但是到了此时此刻,世上任何神奇魔法都已然不能阻止历史发展的步伐。陈纯已然不可能再听到她的声音了。若雨仿佛中了邪,又好像发了疯,跌跌撞撞、失魂落魄跑到陈纯跳江的位置。忽然间,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她紧紧抱着那根寒冷无情的铁栏杆,望着奔腾咆哮的大江,嚎啕痛哭。

古有孟姜女哭长城,今有张若雨泣钱江。

只是前者发生在封建迷信时期,而后者却是发生在无神论的现代。在这不但缺乏精神寄托,而且残酷现实的年代,纵使若雨哭得再死去活来,也不能让钱江干涸,陈纯复活。她神情过度激动,精神严重受创,再加长时间淋湿,一口气没顺过来,竟然当场晕厥了过去。

等她再次悠悠转醒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陈杰的怀郑原来先前若雨趁着陈纯和Ray单独谈话的时候,久不见行人路过,在情急之下,只能冒险冲到机动车道上,疯狂拦下了一辆过往的汽车,终于借得了司机的手机,这才及时给陈杰打了求救电话。

若雨通红着眼圈,环顾四周。此时大雨已稍减,大桥护栏也已拉起了禁戒线,救护车和武警官兵也都已赶到,而且现场还挤了不少的好事围观者。

陈杰满脸泪痕,显是刚刚痛哭过。他柔情怜悯地望着怀中苍白无力的若雨,悲恸欲绝道:“我去菜市场找了一大圈,始终没有看到你们的踪影,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我就隐隐猜到你们定是去找那贱人了。我真傻!竟然猜不透你不让我陪你去菜市场的初衷就是为了让我好好看着陈纯。等后来你告诉我地点,我再急急忙忙赶来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太晚了!”

若雨忽然紧紧地抓住他的双臂,指甲已深深扎入他的肉里。陈杰却似乎麻木了,丝毫没有知觉。若雨串串泪珠流淌,神情激动异常道:“你知不知道陈纯他……他已经……”

陈杰神情憔悴,点零头,却再也不出话来。他的心也是肉长的,他的心也在滴血,但是又有谁知道他心中的痛苦呢!

若雨肝肠寸断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快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陈杰黯然摇头。因为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了。难到了连他这个最好的朋友也回答不出的程度。他叹气道:“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若雨又是“哇”一声,哭声阵阵回荡。

这时,一名武警官兵缓步走到他跟前,道:“陈先生你好!我们已经联系海事局的船只前去做打捞作业。但是大雨连绵不绝,目前又正值钱塘江回潮期间。从理论上分析,获救的机会比较渺。希望你们还是预先做好心理准备。”

陈杰仿佛觉得有股北极寒风刮过,鸡皮疙瘩全然颤栗,浑身冰冷透彻。他僵硬地点点头,颤声道:“有劳了!”

武警刚刚转身走开,陈杰就明显察觉到怀中的若雨在不停地哆嗦、颤抖。

突然之间,若雨宛如脱兔一般,从陈杰怀中挣扎逃开。她快速奔至护栏边,便要翻身跃下大桥,从此伴随陈纯无拘无束遨游于大江之郑幸好护栏甚高,雨中更是湿滑。普通女孩想要轻松翻身而过,也非易事。陈杰见状后,吓得魂飞魄散。他万万没有料到,若雨看似温顺尔雅,在情感上竟然如此贞烈。他飞奔将她夺下,紧紧搂在怀郑

生又何欢,死亦何苦?得又何喜,失亦何悲?

俗世间、红尘里,花开花落,人来人往。情分自有定数,离别在所难免。每个饶一生其实就是一把细细的沙子。只是人生走到最后,手里还能握住几粒细沙呢?分离也许就是更好开始,诀别也许就是涅盘重生。没有今日的告别,哪里会有明日的重逢?

陈杰遥望际,看着凄凄红尘,任那份杂乱的思绪随风飘荡,任它虚幻缥缈,任它找不到归路,任它流转无限……

……

“玉箫吹到肠断处,眼中有泪都成血。一刹那,素问痴痴然。叹人生之多艰,命运之莫测,心愿之难偿,恩怨之难忘,尘缘之难断,情孽之难消,禅师: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

看尽一帘红雨,为谁亲系花铃。等,终究等得一场空罢了。胭脂,红袖舞,几许悲欢事,自古难识。往往是一个弱水三千迢迢不断,一个岸上青衫渐行渐远,哪怕仅隔盈盈一水,也是两座高城回首,暮云在眼,长歌泠泠。

散花吹馨,千幻顿醒。人间的红莲依旧盛放,卿何薄命,零落成泥碾作尘。谁想到坠落尘缘,会纠葛成几世的沙?清愁若苦,梦犹在。

想念的日子里,我会在心底轻抚一曲,清商,在指间轻轻流动,诉与清风,诉与明月。清风低吟,明月无语,而我,无论容颜如何变幻,无论世事如何变迁,终将无怨,亦无悔。

独守候,春又秋,金莲蹒跚山径幽,绿林深处,清溪恼怒,嘲人不知羞。我是金陵草尖露,相思无缘后,葬愁愁难休。娉婷潇湘,千斛万盏,莫负年少着绡头。不须留,欢情短,别痛久。还君千江水,慰我一幽秋。 我是一滴千年泪,女娲造人所剩水。不羡九宵长久,为缘人间几轮回。

我自娥英心凝结,潇湘竹上漫滴落,斑斑驳驳。伤情时节,镌为别离的箫瑟,每每残阳伴歌,风泣愁雨歇,总有我呜呜咽咽,悲悲切切,将一腔苦怨诉。

我自玉环腮边滚,望纱窗黄昏,挚爱身影渐隐。素绞无意世情狠,迫香消玉殒,遗淡魂,化作追梦人。夜夜孤枕,夕夕冷锦,风刻苍桑容颜衰,皆为相思痕!

我是灞桥柳拢烟,莺啼花闲分飞燕。纵使千缕惹东风,折枝寂寞怎堪填。聚聚散散人间事,清波远,今生谁无憾?拢舴艋,缆绳且将两心连,明朝别梦寒。

我是巫山朝涌雾,空向南国寄红豆。抛媚眼无数,他归意如旧,独守候,春又秋,金莲蹒跚山径幽,绿林深处,清溪恼怒,嘲人不知羞。

我是金陵草尖露,相思无缘后,葬愁愁难休。娉婷潇湘,千斛万盏,莫负年少着绡头。不须留,欢情短,别痛久。还君千江水,慰我一幽秋。

我是迢迢银汉冰,咫尺不相逢。鹊桥难架拆太易,金桂良辰空美景。纤手织就鸳鸯戏,抬望眼,隔岸苦思几番成?牵牛郎,世间溜溜秋士众。

我是断垣寄梦霜,恸自悲唱。翠峰挽幛柔指伤,飘零感万姜,你阴我阳,桥切痴想,更兼孟婆汤。此去去,半世缘灭,三生思量,何事比路长?

我是纸伞被弃滴,化作一泓碧。断桥今又柳丝缝,西湖无风也无雨,莲有心,逗涟漪谴鱼,了趣苏堤。这次第,无净瓶普渡,休痴仙侣。

我是三变霖铃雨,无系无寄更无计,青楼醉壶日月长,醒几许,浪几许!前程遥遥岂知期,更苦寻,数体己。惯看冷月洗石堤,杨柳晓妆邻家玉。归去哉,魂来兮。

我是兰芝赴恨水,情未共,心永随。西风夜啼犹不悔,高堂铜照青丝碎,霜华流映残菲,苏州河畔,扁舟向晚楫云归,笑千转百回,谁忆谁?

我是楼台蝴蝶泉,千百年,犹未干。春来共蹁跹,夏至同荫眠;秋高与月伴,岁寒齐隐上,何似人间,尘蒙风蔽心两牵,梦难圆!浴爱彩虹悬,笑织女无聊竟思凡。

我是十娘沉梦江,遍洒芳汀,东流少语,喜欲狂,刹时惊梦,空一场!

我是凋零莫愁湖,串串晶珠无人拂,惹比翼人枕畔欢驻,两去茫茫,两地孤独。笑畔憩鸠唱:姑姑,姑姑……更有枭泣:狠乎,恨乎!

我是酆都洛阳河,缁衣重,眉凝雪,轻风无意碎映月,寂寞嫦娥,还将鬓悄遮。

我是繁华沦沧海,万千风流,今安在?看峰峦叠嶂,劝纵凡胎尘外,任青灯古佛,强将心塞。

我是君心千年泪,时不回,心誓褪。情随梦飞,再滴落,无味,不如水!”

——《我是君心千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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