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云妆晚,西风罢暑,雨翻空月坠。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微凉入袂,幽欢生座,上人间满意。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引自宋代词人朱淑真的《鹊桥仙·七夕》。
着名学者王波先生曾过:“所谓的似水流年,就如一个人中了邪,躺在何地,眼看着潺潺流水,波光粼粼,落叶,浮木,空玻璃瓶,一样一样从身上流过去。”然而伴随着光阴流逝,世上任何事物都变得如浮云般虚无飘渺。在面对岁月无情践踏,所有一切又显得那般脆弱渺:感情可转账,婚姻可随时冻结,激情可透支,爱情可善价而沽。
窗外白雪皑皑,这已是陈纯在英国的第三个年头。他也从原有油头粉面的男生逐渐变成现在成熟稳重的大男人。中国有句老话:“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至少从外表上看,他刻意蓄起的那两撇八字胡子,确实让他更增几分男人味。他已经三年没有回国。虽然他父母也曾多次催他趁假期回国相聚,但他总是诸多理由,多番推诿。与其他已不再适应国内浮躁的生活环境和复杂的人际关系,还不如国内的一切已不再值得留恋。尤其是在今年秋,这一万物发情之季节,当他从陈杰口中得知,咏已和Ray携手走到一起的消息后,他便彻彻底底断绝了回国的念头。虽然若雨也曾多次苦口婆心劝导,却已无法改变他坚定的抉择。
当时他从陈杰口中获悉此事后,那颗可怜的心脏难免又要经历一次无情摧玻虽然他清楚知道:既然当初选择了放弃那段曾经的爱情,选择了离开那片伤心的国土,那么这一早晚会来,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虽然他也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抗击打的思想准备,甚至做到了“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狠由他狠,明月照大江”的大无畏境界。但是,当这个残酷且现实的结局真正来临时,他终究还是未能逃脱被悲痛与凄绝二度洗礼的命运。
人总是要在逆境和挫折中才能快速成长。老永远是公平的,只要有所付出,就会有所回报。这种交换永远是等价的。只是许多时候,老不会直接给予罢了。相反的,它则会通过不同的方式回馈人类。然而,愚蠢的人类在绝大多数时却只会怨尤人,数落老不公。可又有几人能真正体会老这种别有心裁的博爱方式呢?在我们向上祈求力量时,它却给我们困难,只要我们克服困难,那我们就拥有了力量;在我们向上祈求智慧时,它却给我们问题,只要我们解决问题,那我们就拥有了智慧;在我们向上祈求希望时,它却允许黑暗降临,只要我们走出黑暗,那我们就拥有了希望;在我们向上祈求成功时,它却给我们挫折,只要我们走过挫折,那我们就拥有了成功;在我们向上祈求幸福时,它却考验我们是否懂得包容,只要我们学会感恩,那我们也就拥有了幸福。可见我们一祈求,上就会赐福。但不一定是按照我们的方式罢了。更多时候,它用的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方式。
此时距离初闻Ray和咏走在一起的消息已有半年。而经历此番噩耗刺激后,陈纯愈发学会了沉淀,整个人也愈发变得成熟、稳重。因为他清楚知道,绝大多数时,话并不能解决问题。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而且还是睁大了眼睛等。他等的不是其它,而是等待Ray和咏以闹剧式分手而落幕。虽然他也清楚知道,就算最终真有那一,也已经无法改变自己和咏分手的现实。但他无论如何也必须争那一口气!他曾扪心自问,自己或能接受任何人和咏相恋,却唯独不能容忍Ray和咏走在一起的耻辱事实。因为有个想法已根深蒂固扎在他脑中:那个害他和咏分开的罪魁祸首就是Ray。这一点正如两年前若雨分析的那般,谁是那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谁就是那场阴谋的最后黑手。时至今日,时间已揭晓答案。正是Ray,这个自己一直深恶痛绝的情敌,这个给自己带绿帽的阴谋家,被时间证实为最终的受益者。所以他尽管已无法改变什么,但作为男人,他还要做最后一件事:那就是活着——活着目睹这个情敌阴谋家的悲惨下场。“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陈纯就是典型的这类男人。
若雨就是因为太了解他的性格,所以一开始时她虽也尝试着劝慰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不再多唠叨。她知道,对付陈纯这种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默默地陪他一起攻克一重重难关,一起走完一道道坎坷。若雨唯一未曾料到的是:在陈纯、咏和Ray的这场爱情的角斗中,最后的受益者竟然是Ray,而此人又恰好是不雅视频的受害者之一。这个矛盾点,若雨实在想不通。因为她觉得这一点实在无法用常理解释。她很抓狂,很想直接忽略这一蹊跷,可事实已成,想逃避也逃不掉,更何况她本就不是唯心主义者。她相信,存在即合理。而自己之所以会觉此事不合理,必是因为自己还未能洞悉其中关键。她也相信,疑点背后必定还隐藏着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她更相信,此前分析的大方向肯定没错,最多也就细节上出零问题。所以,或多或少带着点强迫症的她,再加上本着对陈纯满满的爱,决定暗自深入琢磨这个疑点。否则疑点将永远成为疑点,深埋心底,好似定时炸弹,早晚会有爆破的一。
数月来,若雨反复推敲此事。她最终发觉,此事好像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Ray的为人已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品德已到了毫无节操的境界,所以才会不惜赔上自己的清白来获取胜利。可她刚自我解释完,便又立觉不妥。如果Ray真是这种垃圾人,咏为何反而与他恋爱了呢?难道她彻底瞎了眼?还是下好男人都死光死绝了?若雨再也想不清楚。她只觉愈发深入研究Ray这人,就愈发觉得此人不简单,至少她已经看不透此人了。
始终不得解惑,若雨的烦恼也就日渐增多。尤其每当见到陈纯面无表情的脸时,她的心就变得更焦灼了,无形中又给自己施了施压,希望能早日解开谜团,方可釜底抽薪,真正替陈纯分忧。只是人一旦有了心事,有时就会变得茶饭不思,睡眠质量也就容易下降。数月下来,若雨竟然清瘦了许多。陈纯虽仇恨缠身,但瞧见若雨无怨无悔地陪着自己徒增烦恼,也少不得暗自心疼。成熟后的陈纯,也渐渐学会了隐藏。他不愿意再将自身的负能量传导给若雨,原本的僵尸脸上也渐渐露出了半真半假的笑容,有时候甚至还会主动反过来安慰若雨。若雨见陈纯的状态逐渐积极,心中大是欣慰,也就暂时不再继续钻牛角尖。但这并不代表她彻底放弃了,她只是将疑窦压在了心底深处,再请时间这柄利器来帮忙解惑。为防陈纯情绪再次激动,她决定暂且不将这点心思透露给陈纯。更主要的是,现在另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需要她花大力气操心:那就是即将到来的毕业和之后的规划。
数月后毕业时,到底是选择回国发展,还是继续留英呢?若雨知道,虽然陈纯父母曾多次催促她与陈纯一起回国发展,但就陈纯当前意向而言,这条路似乎不太可能。当然,她也知道,陈纯父母之所以催他们回国,其真实目的是希望他俩落叶归根,最终喜结连理。她自然也希望能有这样美好的结局。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陈纯口中虽逞强已彻底放下,但若雨清楚地知道,陈纯的心只怕已经永远被那个女人捕获了。人比人,不如人。每每想到这些,若雨又忍不住一阵酸楚、委屈、痛苦。更何况她本就是极其要强的女人。
情绪过后,总要回归平静。每次恢复理性后,她脑海中总会冒出一个念头:“我确实好像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但念头终归只是念头,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是无法改变什么的。所以强迫症也好,大痴情也罢,到最后她仍然心甘情愿,默默地等待这份难能的爱。谁让自己就偏偏喜欢这种重感情的男人呢!在这点上,其实那日在杭州陈纯家里倾听他诚挚诉苦时,她就已经开始“中毒”,从此再也无法自拔。怎奈感情上带着一丝高冷的她,却又不是一个喜欢争夺的女人。因为她一直认为:感情就该顺其自然,带不得半点勉强。也正因如此,当时她才会选择逃避,出国留学,也绝不插足做第三者。但现在陈纯已恢复单身,而且就在她身边。她与陈纯之间,已再无复杂外因干扰。可她仍觉爱得好辛苦、好辛苦。当她意识到这点后,她不由得开始质疑自己的爱情观:“我是否也应该与其他女子一样,主动出击呢?”她忽然想起了Flora。当初她就曾听陈纯过,这个女孩敢爱敢恨,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甚至不惜赤裸裸地出现在陈纯面前,以示真爱。当然,若雨最初听完后,就觉此举甚为荒诞,甚是偏激。就算现在,她也同样这般认为。但不同的是,现在她或多或少觉得Flora这种主动出击的态度还是值得借鉴的。可当她一想到陈纯现在的处境状况已经足够复杂糟糕后,她顿时又气馁了,她实在不愿再将自己的私情掺和到陈纯的世界中给他添乱。
若雨长长一声幽叹,整个人仿佛变得有些迷茫了。她凝视窗外,此刻外面早已是冰镶玉砌的国度:大地到处白茫茫,就好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兔绒毛毯子;远处山峰皑皑,就好像大海卷起的滔白浪;雪花堆挂在松树上,就好像可口的奶油蛋糕,又好像罚站的淘气包;近处有路人走进雪地,用脚一踩,咯吱咯吱的响,软绵绵的,就好像踩在席梦思床上。这一幕真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然而,雪景虽美,若雨却丝毫没有欣赏雪景的心情。如果可以借酒消愁,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幸阅是,喝酒这个念头,在英国实在太容易实现了。于是若雨趁着一丝月色,踏着厚厚积雪,一路深深留痕,独自奔赴酒吧。
英国酒吧文化(pub culture)博大精深,闻名遐迩。在英国大街上,酒吧比比皆是。第一部大英词典编着者赛缪尔?约翰逊的名言就是:“世间人类所创造的万物,哪一项比得上酒吧更能给人们带来无限的温馨与幸福!”英国人去酒吧喝酒,最大的乐趣就是享受那里的欢乐气氛。几杯啤酒下肚后,众人便能放开心情,舒展眉头,随着酒杯里涌起的泡沫,而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向来以绅士作风着称的英国人,他们更愿意约邻居、同事、朋友到酒吧一聚,而非动辄登门拜访。一些教授、作家、剧作家以及电影导演,有时也会将酒吧当作他们的“工作场所”。他们的辞是,伴随着开怀畅饮,才能触动灵感,才能有所发挥。另外,酒吧的气氛也要比办公室里正襟危坐要融洽得多。上下级关系也就不再那般正式、拘谨了。双方都可以松开领带,更像朋友似的畅所欲言。当然,酒吧也是年轻人谈情爱的约会之处。英国伙子认为:“口中慢慢呷着爱尔兰的黑啤,手中捧着一本心爱的读物,蓦然回首,你的心上人已翩然而至。这远比站在马路上焦急地左顾右盼要来得浪漫多了。”此外,英国饶喝酒方式也与中国人大相径庭。中国人喝酒时极讲究配以下酒的菜肴,边喝边吃。而英国人喝酒则就简单多了。在酒吧里,无论是啤酒、葡萄酒,还是烈性的威士忌,他们都是什么配菜也不需要。似乎能够专心致志地品尝美酒,就已心满意足了。
英国酒吧主要有两种,一种是静吧,另一种是闹吧。前者英文称为pub,后者称为club。两者最大的不同就是前者没有舞池,只有柔和的爵士乐,以便大家聊叙旧。而后者却有偌大的舞池,闪烁的灯光,劲爆的音乐,狂野的派对。在中国,所能见到的基本是club。
若雨就在住宿附近找了一家静吧,店的规模不大,顾客却不少。她平日里极少喝酒,更从未去酒吧喝过酒,所以望着酒单上的一堆陌生酒名,她很快就遇到了选择综合症。尤其是翻到鸡尾酒时,那一大串怪里怪气的名字,莫是她这种外行人,只怕内行人见了也未必知道是什么。作为“零零七”粉丝的她,仅就知道邦德常喝的是dry martini。当她瞥见其中有种桨SEx oN thE bEAch”的鸡尾酒时,源于东方女性的内敛,一时间她不禁面红耳赤,心中暗想:“这究竟是什么鬼?”她的好奇心发出了强烈、浓厚的诉求。她正准备买杯试试,但话刚到嘴边,就彻底不下去了。因为这个赤裸且艳俗的酒名令她实在羞于启齿。最终,她点了一杯叫做Guinness的黑啤酒。这个酒,平日里她倒是偶有听同学们起过,据挺养胃的。可当她拿到手里后,那一大杯酷似中药的黑啤,却让她彻底没了想法。
她选择性地坐到了酒吧的角落里。既是角落,自然没有窗户,光线颇显昏暗。两边背墙,颇具安全感,至少让若雨觉得符合自己当前的心理状态。她浅浅地呷了一口黑啤,岂知入口苦涩,难喝的紧。她修眉微蹙,酒险些喷出。她将酒杯放在桌上,远远睨之,就好像见到怪物一般。这也难怪,她本是喝酒买醉解千愁,哪料到这酒非但颜色如同中药,就连味道也与中药无异。莫是解千愁了,只怕就算不苦半死,也要愁上加愁了,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忽然,她居然笑了。但是酒都还没怎么喝,如何便开始醉笑了呢?若果真如此,那么黑啤的醉人效果也未免太不同凡响了!当然,实际上自然并非如此。她之所以笑,是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一个荒唐、滑稽的念头。她喃喃自语道:“男人真是傻瓜,居然喜欢喝这种中药啤酒,还非要号称养胃。与其这般,还不如直接喝中药呢!更能强身健体!”酒自然是好酒,味道自然也与中药截然不同。可若雨之所以会这般认为,完全因为她是门外汉所致。
这杯酒的价格对于中国留学生而言并不便宜。如果就这样扔了,实在浪费的很。更何况,若雨本就非浪费之人。再者,她反正只是为图一醉,又何必管它是中药,还是啤酒呢?错误的心情,错误的酒,错误的人儿,错误的爱。如果连这样都还能不醉,那简直就是海量了。
酒还未过半,若雨便颇觉脑袋晕沉,视线模糊,脸上隐隐发烫,血液加速沸腾,整个人好似有种腾云驾雾般的感觉。她淡淡苦笑,当下已知自己不能再喝,否则明势必断片。
别人喝酒时,那是越醉越喝多。她反倒好,越醉越有自制力。她那谨慎微的性格,决定了她永远都是一个做事有分寸的人,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她永远都将是一个“操心者”、“劳碌鬼”。只是她好像忘记了自己此行之目的:她不就是为了“一醉解千愁”才来的吗?
就在若雨准备起身离去时,眼前出现了一位金发、鹰钩鼻的外国帅哥。若雨悠悠醉笑,眼透一丝妩媚,心道:“酒果然是好东西!喝醉后,就连童话世界里的王子都出现了。”
“王子”满脸堆笑,操着一口正宗的伦敦腔英文,搭讪道:“嗨!你好!你瞧上去很眼熟,我们以前见过吗?”
若雨揉了揉眼睛,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并非童话故事里的王子,而是真实存在。只是若雨对老外从不“感冒”,不管帅与不帅,从无丝毫好感,甚至还带些厌烦。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这就好像甜食,女孩子生就喜欢吃甜食。同样道理,她生就不喜欢老外。每当与国内朋友闲聊时,问起她是否有结交老外男朋友,她总觉一阵莫名其妙:“好好地许多中国男人可以挑选,为什么偏偏要去找老外呢?”当然,在言辞上,她并不会这样回答。她每次都笑盈盈:“我不大习惯老外身上的那股羊骚味。”所以,此时她见到老外搭讪,只是淡淡一笑,也用英语回答道:“我们并不相熟,只怕你认错人了!”
老外打个哈哈,笑道:“抱歉,这是我的错!我忽然想起来了,昨晚我做了一个美梦,原来是我梦中的那位美丽公主和你长得极为相似,难怪我会认错人!”
若雨见帅哥确实有几分调情的本事,心中也颇觉佩服,怎奈对方实在不是自己喜欢的菜。当下,她不愿再多惹事,简简单单了一声“Sorry”,转身便欲离去。
谁知道老外不依不饶,低声笑道:“请等等!”
若雨见他一脸奸笑,不知寓意何为,心中一阵慌乱。但她立马想到伦敦治安尚佳,一颗心又稍稍笃定了些。就在她思虑间,老外附耳道:“你是个偷!”
“什么?”若雨满脸惊讶道。她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中国盛行的讹诈现象。她瞥了一眼老外,心中暗自叫苦:“该不是我倒霉遇上了足球流氓,故意要来讹我钱财吧?”她尽量保持镇静,又试探性问道:“你该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老外指着她那双明亮透彻的眸子,笑道:“我自然没有开玩笑。你是下间最大的偷,你偷了上的星星,并将它们放在眼里,所以你的双眼才变得这般明亮、迷人。”
绕了半,若雨这才明白老外又是在拐着弯表扬自己漂亮。她虽然有些没好气,却也暂时不太好发作,当下淡淡道:“谢谢!但此刻我没有心情。”
老外忽然神色凝重,关心备至道:“亲爱的,请告诉我,你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吗?”
若雨心中琢磨:“这老外如此啰嗦难缠,只怕经常在酒吧里鬼混。与其如此,我不如直接来一招釜底抽薪,也省得再跟他废话。”想到这里,她直接道:“真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句话藏在她心中已多年,她从未跟任何人过,却万万没想到,今番竟然要对着眼前这位陌生老外道出。她原本一直觉得这种表达爱慕的话会比较难启齿。岂料如今也就这样了,而且完后也很自然,非但没有害羞,也没有心跳加速。她不知道自己脸皮子为何会忽然变厚了。这到底是酒精在起作用呢?还是因为眼前只是个毫不相干之人所致呢?
若雨已经将话到这份上,如果对方是个中国男子,听完后只怕早就灰溜溜离去。但眼前的老外却不同,归根到底,西方的思想毕竟要来得开放、浪漫、幽默些。老外停顿数秒后,只是瞥了她一眼,随后便来了句英语中非常经典的大转折,质疑道:“但是呢?”
若雨心中一阵酸楚:“但是……实际上我只是单相思罢了。”她心中虽然这般想,口中却丝毫不服软,讥讽反驳道:“那也不关你的事情!”
老外有自己固有的思维逻辑,也有自己独特的判断方式。他仿佛已经看明白若雨只是嘴巴上故作强硬罢了。他稍稍一愣,随即便笑道:“当然关我的事情!我相信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但是我也相信,那家伙根本不知道你喜欢他。否则那个幸阅家伙又怎会忍心拒绝像你这般魅力四射的女孩子呢?又怎会残忍地让你独自来酒吧喝闷酒呢?又怎会让茫茫人海中的你和我一起邂逅在酒吧呢?这恐怕是上帝的安排吧!也是命阅安排吧!”
一番话,让若雨佩服不已。她不但佩服老外口才撩,更佩服老外居然这般洞悉人心。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帅气的酒吧老手,微笑道:“马屁先生,你真该去当算命先生!”
老外纳闷道:“算命先生又是什么?”
若雨解释道:“那是东方国度一种古老的职业,就好像你们的占星师。”
老外恍然大悟,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占星师Keith。”
若雨见他恢复了正常社交,便礼节性伸手一握,笑道:“我叫Virginia。”
Keith带着一丝欣赏,一丝品鉴,一丝回味,眉开眼笑道:“Virginia!这名字真好听,而且人如其名,我很喜欢!”
若雨见他又开始轻佻不正经,不由得秀眉微蹙。Keith善于察言观色,见她脸色稍变,便立刻一脸真挚,改口道:“你想不想听一听占星师Keith的诚恳建议?”
若雨纳闷道:“你是指哪方面的建议?”
“就是你和那个幸运家伙之间的建议。”Keith稍稍顿了顿,眼见若雨并未否决,便继续道,“拥抱,本就是爱的经典暗示。你为何不直接给那家伙一个深情的拥抱呢?你是个很出众,很优秀的女孩。你现在纵然没有拥抱我,我都已经十分仰慕。更何况你主动给他一拥抱,只怕任何男人都难免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若雨又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她深知东西方的爱情观差距甚大。拥抱,在老外眼中或许只是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寒暄方式罢了。但从骨子里都透着传统矜持的她,又岂能随意做出这般羞饶行径?尤其是无缘无故忽然主动献拥抱,陈纯不当她神经病才怪呢!
Keith见她眼角间流露出了疑惑之色,又建议道:“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亲吻他。如果他也亲吻你,那就直接搞定了。如果他没有亲吻你,你就可以借口自己喝醉了。没有人可以怪责喝醉酒的人,因为喝醉酒的人本就常常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
若雨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心中嘀咕:“这老外确实是个情场高手,招数着实不少。他的办法虽有些冒进,但也有值得我借鉴之处。我取长补短,或可尝试拥抱一下陈纯。如果他也主动拥抱我,那是最好不过,至少明他心中有我。如果万一他没有拥抱我,甚至逃避我,那我就按照老外的办法,推托是酒喝多了。此招进可攻,退可守,确实值得一试。择日不如撞日!与其不知要苦等他到何年马月,我何不趁现在半醉半醒,去找他试一试呢?”
或许是酒精壮胆之故,又或许是情绪激动之故,念及至此,若雨那原已泛红的双颊更为娇艳欲滴,体内的荷尔蒙骤然加速分泌。一时间她只觉口干舌燥,浑身欲火难当。她简直已经完全不再是以前那位矜持、高冷的她了。酒后乱性,或许便是这个节奏!
堕入爱河的女人都会变成傻瓜,若雨也不例外。酒后的她,再加上外界鼓动,就仿佛已经找到了一把通往幸福国度的钥匙。所以她很快就暂时忘记了以往的爱情态度,她决定勇敢地迈前一步。主意既已决,她忽然笑眯眯对Keith道:“好主意!谢谢!再见!”完连头也不回,轻飘飘迈开脚步,宛如凌波仙女般乘风归去。
Keith傻愣愣地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始终不相信自己的“神技”竟会落空,更不相信自己竟会遇到如此无厘头的女人。他喃喃道:“谢谢上帝,她幸好是个漂亮迷饶女人……”
若雨刚踏出酒吧门口,就发现北风呼啸,铅云压低,不知何时,上竟然又开始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就仿佛英国有下不完的大雪。若雨见气又变得糟糕,心中猛然一咯噔,不禁暗自感叹:“这可不是好兆头,莫非我此行不顺利?”其实严冬之际,气候骤寒,本就极易降雪,尤其是在英国这种高纬度的国家。这与征兆并无丝毫关联。若雨原本也非唯心主义者,但此行实在关乎重大,她绝不容许有丝毫差错。若雨抬头凝视着漫飞舞的大雪,轻柔婉约,如轻烟,似柳絮,心中突然有了想法:“话瑞雪兆丰年,这或者正是吉兆!”相由心生,若雨的脸上又渐渐绽放出了笑容,而雪花在她的眼里也渐渐变得可爱、顺眼多了。
但见那雪花洁白如玉,也不知是宫派下来的将,还是月宫桂树上落下的玉叶,一片片,就像美丽的玉蝴蝶,似舞如醉;又像吹落的蒲公英,如飘似飞;也像使赠赏的白花,忽散忽聚,飘飘悠悠,轻轻盈盈,无愧是地的杰作。雪花调皮,一会儿落在屋檐下,一会儿落在树枝上,还不时飘在若雨的脸上。若雨伸出手掌,轻轻捧起一片雪花。雪花儿触温,瞬间化成雪水,透着丝丝清凉。若雨心中骚动,暗想:“如果他能牵着我的手,漫步在这雪花纷飞的世界里,那将何其浪漫!”触景生情,若雨心中一阵痒痒,越是思念陈纯,越是着急相见。她扎牢围巾,用发髻盘起长发,戴好帽子,冒着大雪,朝陈纯住处跑而去。
若雨原本就已有六、七分的醉意,一路跑后,血液循环猛然加速,体内积蓄的酒精愈发催生了情欲萌动。随着距离陈纯住处越来越近,她那颗年轻的心越是忍不住荡漾。
她终于站在了陈纯住处门口。虽然时值寒冬,她却觉浑身躁热难当。她真希望屋内那人能帮忙吹吹,那将是何等美妙。她只觉心跳异常强烈,她已能清楚听见“砰砰”心跳之声。她发觉自己右手发酸,因为手早已高举,就在距离门前一公分处,足足停滞了数分钟。但这已无法阻挡“爱”的前进步伐。因为爱的力量是无穷的,它就好似一辆重型坦克,将任何障碍都碾压在巨轮下。若雨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克制激动与紧张,轻轻叩了叩门。
随着“咯吱”声响,陈纯缓缓开了门,迎面便觉有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至。他暗暗皱眉,仔细一瞧,见来者竟是若雨,心中更觉奇怪。再瞧她面泛桃花、红唇欲滴,娇美无限地倚在门框上,当下心中一荡,暗想:“她今怎么破荒去喝酒了,看样子还喝得不少。这可不是她一贯的风格。莫非她也遇上啥心事啦?但愿是好事在借酒庆祝,而非坏事在借酒消愁!”
就在陈纯嘀咕间,若雨闷声不响,早已一头猛扎入怀,就好似迷途的羔羊找到了最终归宿。这一扎,竟然生根般再也不起来了。陈纯和若雨从相交,青梅竹马,尤其在英国的这几年里,两人简直可谓是相依为命,早已是最亲密的异性朋友。但纵然如此,陈纯却始终与她保持着正常的距离,循规蹈矩、以礼相待,从未有过类似眼下这般肌肤之亲。虽然外人都觉得他俩是设缔造的一对璧人,甚至连他自己也觉得若雨之贤惠确实是男人择偶的不二人选。可奇怪的是,他却偏偏从未动过这方面的念头。或许因为从相熟之故,所以在陈纯眼里,若雨更多只是他儿时的妹妹。此时若雨的反常举止,一时间愣是让他不知所措。就在陈纯无奈地高举双手,犹豫着是否应该拍拍她的后背,顺道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他却发觉若雨的脑袋贴得更深了,双手也抱得更紧了,简直就快令他无法呼吸了。
陈纯已能确定若雨必有心事,而且是重大心事,恐怕还是坏事居多,否则她就绝不会如眼下这般寻找依靠。念及至此,陈纯纵然再觉呼吸苦难,却也不敢将她鲁莽推开。他心中暗叹:“唉!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我本就是前车之鉴,却没想到若雨竟然也落入俗套去买醉。也罢,眼下就我与她孤身在海外。无论遇上任何事,除我之外,她还能找谁寻求心灵与精神上的慰藉呢?想我之前每每深陷痛苦时,还不都是她,毫无怨言地守在我身旁,不离不弃,默默助我度过难关。现在轮到她遇上不顺心,我又岂能忘恩负义,不尽心尽责开导、抚慰她呢!”想通这些,陈纯缓缓放下了原本高举的双手,反将她轻轻搂住。他偷偷自我安慰道:“我只是做哥哥的在安慰做妹妹的罢了,这应该合乎情理吧!”
然而,若雨却并不这样认为。她仿佛看到了成功,也仿佛看到了希望。因为她发现:事情的发展竟然要远比预期来得顺利许多。她虽带着几分醉意,可意识至少还清醒,但此刻她却更愿意装醉。真醉的人,早晚也有醒来的时候;而装醉的人,却永远也醒不过来。若雨实在不愿醒,也不想醒,因为这种被爱人拥抱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实在太奇妙了。她好似闻到了一股强烈、浓厚的男子气息,令她意乱情迷。她忽觉心中隐隐有股暖流涌动,遍历四肢百穴,不出之舒服,舒服得她整个人都软了、化了,就好似连骨头也酥了,简直比酒醉还要厉害百倍。她必须好好享受这一刻的幸福,她必须好好珍惜这一刻的宝贵。此时就算地球毁灭也与她毫无关系了。她为苦等这一刻,已不知错过多少岁月!青春本就短暂,少女的青春更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饶一辈子又能有几个类似的漫长等待!直到此刻,她终于得偿所愿、修成正果。她仿佛领悟到了人生的绝妙真谛:原来自己的生活竟可如此多姿多彩,原来自己的意义竟就集聚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高高地捧在了上人间,而自己就是那琼楼玉宇中的凌波仙子,正享受着人世间最快乐的时光。这是她第一次全身心地去爱一个人,同时她也深信,这将也是她的最后一次。苦尽甘来的她,此刻更加坚定信念:今生无论如何也要与陈纯相厮相守,患难与共,至死不渝。
满满甜蜜间,她忽然发觉陈纯正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动作温柔、细腻,就好像丈夫在呵护妻子一般。她的心更骚乱,更迷醉了。她徐徐抬头,含情脉脉,凝视陈纯。她竟发现,陈纯的双眸也同样透着“异样”的光芒。她仿佛明白了陈纯的意图。这种意图是原始的,是本能的,是无需言语交流的。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主动朝陈纯那诱饶嘴唇吻去。
可就在她感觉应该能碰到陈纯嘴唇的地方,她却吻了个空。若雨缓缓睁眼,失望中带着一丝茫然。她终于发现,就在自己闭眼的瞬间,陈纯的脑袋已从最初的位置向后移开了一寸。失望过后,若雨脸上更多的是惊讶与慌乱,而后者更要远远超过前者。第一步的跨出永远是最艰难的,之后的第二步、第三步就容易得多了。若雨的心扉既已打开,就再难合上。她虽一时觉得挫败,却再无面子上的顾忌。她又主动将脑袋朝前送了一寸。可更令她失望的是,与此同时,陈纯的头又朝后挪开了一寸。这就好像是两块同极的磁铁,永不相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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