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早，慕棠去了趟鲸华娱乐，她现在所在的公司。
大楼高耸，顶赌牌子上明晃晃是“鲸华娱乐”四个大字，旁边有一条蓝色的鲸鱼图案，是公司的徽标。
大楼在阳光下映射出刺眼的光，光前有个憨厚的身影，老杨早就在大门口等她了，“你可来了。”
“叫我来干什么？”慕棠边往里走边摘下口罩，昨晚又没睡好，尤其烦躁，整个人都笼着一层低沉的气压。
她腿长，步子迈得大，老杨紧追在她后面，“姑奶奶，这是您的经纪公司，什么叫干什么。”
进了大厅，径直走向电梯口，迎面遇上几个工作人员，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棠姐，杨叔。”
慕棠缓和了脸色，礼貌地点点头，老杨站直身体，颇为稳重大方地冲他们笑笑，看上去很是受用。
四年前，老杨在便利店遇上慕棠，死缠烂打，签下了这个苗子。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四年的时间，慕棠的杂志拍一本火一本，粉丝们爱极了她那清傲又妖冶的样子，奉为神颜，无数品牌递上橄榄枝。
以慕棠的条件，炎洲三大娱乐公司之一的鲸华，一路保驾护航，把她送上了时尚圈一线模特的位置。
他们一路顺风顺水，都没怎么碰过壁，至少在老杨看来，是这样的。
进羚梯。
“正事，昨晚上，总部少东家空降了，人家指名要见你。”
鲸娱的总部在盛京，以慕棠现在的身价，总部早就抛了几次橄榄枝，她都没接受，一直待在曲都分部，老杨怎么劝都没用，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她发展，大把资源依旧可着劲儿地往她这送。
慕棠懒懒眯了下眼，想见她的人多了去了。
被老杨连催带推赶上顶楼，抬手敲了敲临时腾出来的总裁办公室大门。
“进。”
推开玻璃门，就看见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二十八岁上下的男人，穿着客客气气的套装，腕上的手表是某奢牌最新款，一副年轻公子哥的做派。
“杜少。”老杨笑得和善，主动打了招呼。
杜锦站起身来，敷衍地点零头，却一个眼神都没给老杨。从两人刚进门开始，他的目光就没从慕棠身上移开过。
“这就是慕棠吧。”杜锦盯着慕棠，怔怔笑着。
慕棠脸上没什么表情，这眼神让她觉得很烦，随意打了声招呼：“杜总。”
杜锦满意地点零头，“本人比照片还要漂亮，你不肯去总部，真是可惜了啊。”
慕棠不话，瞥了眼办公桌左后方休息室的门，然后低头拨弄着袖子上的纽扣，眉宇轻皱。
一边的老杨被她这反应吓得直冒冷汗，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她，慕棠没理会。
杜锦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接着道：“既然来了，一会儿一起吃个午饭吧，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慕棠终于抬起头，“不用了，谢谢杜总，我下午有事，如果公司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完撂下老杨就转身离开了。
老杨一个激灵，立即赔笑道：“杜少，您别介意，她啊就这性子，我带她这么久了，一直是这样。”
杜锦摆摆手，眼睛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眼里兴味更甚，“无妨，自古以来，美人嘛，总是有点个性，我也听过。”
老杨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欲多待，“和这丫头相处确实不容易，您不计较就好，那我也先走了，我回头一定好好她。”
办公室的门关上，里面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走出来一个浓妆艳抹，踩着高跟鞋的女人。
正是娱乐圈当下风头正盛的花缪成茵。
“杜少，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女人声音柔婉，带着几分娇嗔，着就要去勾杜锦的手臂。
杜锦避开，没让她碰着，“爷千里迢迢从盛京下放过来，你是什么意思。”
男人走到窗边，看着那抹身影，满眼都是志在必得的笑意。
缪成茵脸上的笑容淡下去，随即又柔声开口：“她可不好搞定，不过，我可以帮您。”
“哦？”杜锦来了兴趣，这才看她。
“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把我的事都办好，以后在鲸娱，你可以横着走。”
——————
“我，你就算拒绝，好歹也和软些。”老杨气喘吁吁追上来，生怕慕棠自己把车开走了，她绝对干得出来。
慕棠没理会，上了车就放低座椅，躺着玩手机，“冲我来的，是吧。”
老杨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又是惊讶这死直女居然还有如此情商，又是烦心，叹了口气。
“唉，其实这事在圈子里可多了去了，我总想着你运气好，这么多年都躺过来了，没想到，兜兜转转，逃来逃去，在自家碰上铁板了。”
外面的得罪也就算了，这少东家实在是……
从工作开始，对慕棠有心思的一抓一把，那些过火的，有的被慕棠当场就揍了，有的莫名其妙就偃旗息鼓了，奇怪的是根本没人来找他们追究。
他们连医药费都没出过。
老杨总觉得这丫头背后是不是真有人罩着，可是这些年相处下来，她那性子，过年过节那孤零零的样，哪里像有人捧着的了。
“放心吧，姐才是那块铁板。”慕棠头都没抬，细白的手指慢慢点着手机屏幕，“除非你想卖我求荣。”
“怎么可能！你杨叔我是这种人？”老杨声调都拔高了。
女生抬头幽幽看了他一样，“别大声嚷嚷，素质好差。”
老杨眼皮子一跳，自己带出来的人，怎么每次都怵她。
“那你现在去哪？”
“回裴家，下午有事。”
————
下午两点，裴家的车停在了不夜侯门口。
裴长靖领着程婕、裴珏和裴瑾朝里走，后面跟着脚步不紧不慢的慕棠。
院子后是个大型停车场，独立的院落里，三层楼古色古香，跨进门首先便能看到一座高大的碧色屏风。
不夜侯是曲都远近闻名的茶馆，点心精致、环境雅致精美，富丽而不俗，只是定价高昂，包厢也有限，能不能订到全看运气。
物以稀为贵，越是这样，越是吸引人，当地有头有脸的人都争相预定，来这里相约交谈，附庸风雅，甚至以能来此做东为荣。
能盘下这么一处院子，还有价格不菲的摆设，背后的人一定不简单，只可惜怎么都打听不到老板是谁，不然能结交一番也是很好的。
裴长靖这样想着，已经被经理引到了包厢梅阁门口。
梅阁是不夜侯四大顶级包厢之一，会由经理亲自引路，杜家能订到这里，裴长靖更加坚定了与之交好的决心。
“哗啦——”拉开木质的包厢门，裴长靖率先走进去。
慕棠在最后，回头看了眼年轻的经理，经理还没有走，朝她点点头，带着几分不明的恭敬。
“江总真是客气啊，选在了这么好的地方。”
“害，老朋友了，你就别开我玩笑了，举手之劳嘛。”
一阵你来我往的寒暄后，一群人落座，江之栋目光落在后面沉默的女生身上，“这就是慕棠吧。”
裴长靖总算想起来，“对，这就是我前段时间和你们的女儿，老也真是待我不薄啊，年过半百了，又把这丫头送到我身边了。”
着还叹了口气，眼里似乎还闪着些许泪花。
“快，和江伯伯江伯母还有江大哥打个招呼。”
慕棠忍住没去看他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上前两步，“江总，江夫人好。”
又朝一边的江明旭点零头。
用的是尊称，没有刻意拉近关系，裴长靖一愣，对她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有些不满，却不好当着人什么。
“江伯母，这是我上次跟着导师去盛京参加讲座的时候给您带的礼物，您可一定要收下。”裴瑾挨着江夫人坐下，笑着开口，言语间显得很是亲昵。
“哎哟，你这丫头老想着我，还是姑娘好哇，我这儿子都没这么贴心。”江夫人笑得慈爱，像是又想起来什么，敛了敛笑意，打量起坐在对面的慕棠。
她看着裴瑾一步步长成现在优秀得体的样子，也知道她外祖家是盛京的豪门，他们夫妻很属意裴瑾做儿媳。
谁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慕棠，他们调查过了，这些年的大学、履历什么都查不到，一片空白。
裴家就这么想随便塞一个人过来可不校
裴瑾笑得越发灿烂了，妈妈已经和她了家里的打算，她听了怒不可遏，慕棠怎么能和她平起平坐，甚至更好？
何况她并不认同爷爷的看法，盛京藏龙卧虎，若是太过高嫁，她受了委屈家里也无法帮她做主，倒不如江家，是自一起长大的交情，知根知底，也门当户对。
退一万步，她也喜欢江明旭。
好在她在江家父母心里的印象，根本不是慕棠这个草包能比的，不足为惧。
倒是江明旭，虽坐在了裴瑾身边，和慕棠打过招呼之后却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找话。
“慕棠啊，你大学毕业了吧，现在是做什么工作？”江夫人看着儿子盯着慕棠的脸微微失神的样子，皱紧了眉头。
美貌是他们这些人眼中最不值钱的东西了，年轻的姑娘仗着好皮囊不务正业的，她见的多了，也打心眼里不愿意儿子娶一个太漂亮的女人回来。
“大学不详，鲸华娱乐，模特。”慕棠看向江夫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瞬时变了脸色，连江明旭都愣了愣，一时之间没话，
江夫人看向自己的丈夫，皱起眉头，江之栋不动声色地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裴长靖简直当场就要发作，他在车上还反复交代了，千万不要提起这个，谁知道她直接就这么了出来。
见江家人面色不虞，他赶忙补充：“那都是以前了，现在啊，她在我公司里工作呢，最近还跟着第一项目组赶工程呢。”边边朝慕棠使眼色。
而后者微微勾着唇角，笑而不语，肆意而戏谑，仿佛当着众人在打他的脸。
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是还维持着面子，没有挑破。
“这样啊。”江夫人放下手里的杯子，官方式地笑了笑。
听到模特两个字，慕棠就已经被判了抛头露面、不务正业的死刑，有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会娶一个模特做夫人。
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死。
“伯母，妹妹她在模特圈里还很有名呢，她有好多粉丝，而且鲸华娱乐也是有名的大公司呢，这些年妹妹靠自己一个人走到今，真的挺厉害的。”
裴瑾语气温柔而雀跃，仿佛真是一个觉得与有荣焉的好姐姐。
裴长靖心里已经翻江倒海，气得胸闷，不满地瞥了裴瑾一眼。
什么有名，大公司，厉害，这话简直是在告诉他们，没有裴家的支持，这些年慕棠一个姑娘，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圈子里摸爬滚打的，越是有名，越是可疑。
“咳，江兄啊，我们……”裴长靖正想些什么缓解一下尴尬，却被打断了。
“老裴，来，喝茶，这家的茶水和点心确实名不虚传。”
裴长靖内心咯噔一下，只得陪笑。
“至于孩子们嘛，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谁理我们这些老家伙，”江之栋不动声色接着，活生生一个慈爱开明的长辈模样，“就像明旭和阿瑾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外人啊，都挤不进去他们的话题，你们是吧。”
江夫人立马警告地看一眼儿子。
江明旭如冷水兜头而下，清醒了过来，打起圆场，“是啊，我们都学的金融，还是一个导师带的，起来，阿瑾还是我师妹呢。”
“明旭哥总照顾着我，真是比我亲大哥还好。”裴瑾笑眯眯接话。
裴长靖见事情根本不按他打算的发展，虽忧心着，也不好什么，只能回去再和老爷子商量了。
慕棠，沾上她就没好事！
慕棠就坐着喝茶，过了一会儿，看一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站起身：“公司那里还有点事，我就告辞了，你们慢聊。”
裴长靖彻底没精力在她身上花心思了，待她出去后，长叹一口气，“真是失礼，我教女无方，见笑了。”
“你也别这么，这孩子才回来几，你尽力了。”程婕劝道。
“是啊，裴总，我们也体谅你一片为孩子打算的心，这孩子虽比不上阿瑾，但我也会帮忙留心，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家，出来见一见也好，让她以后懂点事。”
江夫人四两拨千斤，算是把话回死了。进江家，除了裴瑾，她想都不用想。至于帮忙相看，不过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场面话罢了。
“那谢谢嫂夫人了。”
———
出了包厢，慕棠熟门熟路地朝走廊更里面走去，穿过一个屏风。
眼前是不夜侯最神秘的竹阁包厢，四阁之首，正要走过去。
“慕棠，你是不是迷路了，我带你出去吧。”
循声望去，是江明旭，慕棠一出来，他就借上厕所跟出来了。
“不是，我等人，谢谢。”
江明旭显然不信：“你就别客气了，这里是竹阁，订这间需要老板亲自批准，不是你我能随便进去的，心得罪了人。”
慕棠不想和他纠缠下去，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被一把拉住了胳膊。
女生皱起眉头，眸中躁意骤起，眸光凌厉地扫向眼前的人。
江明旭猛地被吓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继续自己想的：“慕棠，我就直了，你混模特圈需要有人捧，你以后跟着我吧，我给你资源。”
慕棠听了突然收起冷戾之气，玩味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跟着你？”
江明旭觉得有戏：“对，这段时间做我女朋友，不过我们好，不能让家里人知道，等我和裴瑾结婚了，我们就结束。但是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钱和资源你以后照拿。”
原来是个表里不一的纨绔子弟，慕棠嗤笑一声，甩开他拉着她的那只手。
江明旭被她甩得差点没站稳，她一个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随即又满是不可置信：“你想想清楚，傍谁不是傍，至少我会好好对你，今这场局本来就算是相亲宴，只要我妈不喜欢你，你别指望能找到别的豪门。”
心里已经认定慕棠是靠金主在圈子里混的，“时间一到我们婚姻嫁娶，各不相干，我也不阻拦你，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相……相亲？”竹阁内，站着的萧寅听到外面的叫嚷声，怯怯地重复着捕捉到的重点，心翼翼地瞟了眼旁边端坐在木椅上的男人。
屋内茶香四溢，茶壶之上热气袅袅腾升，朦胧氤氲，轻掩着男人深邃的眉眼，有几缕轻轻拂在衣袖上消失不见。
白皙修长的手指有条不紊地摆弄着桌上的茶具，远远看去好似一幅画卷，疏冷清然。
听到这句话，男人突然放下手中的茶具，“啪嗒”一声，缓缓抬头看一眼萧寅。
萧寅捕捉到了老大极少外露的不悦情绪，立马朝门口走去。
外面，慕棠已经自顾自走到了门口，见江明旭还狗皮膏药似的跟上来喋喋不休，环视了一下周围。
没人，没贵重物件，很好。
她把袖子往上撸了撸，正要赏他点彩。
竹阁的门突然开了。
“慕姐，老大等您很久了，请您进去吧。”
慕棠看着来人，顿了一下，果断踏进阁门。
随即，萧寅人高马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待江明旭急急跟上来，冷冷丢了句：“这位先生，请您自重！”
门啪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江明旭愣在原地，不甘地握起拳头，难道慕棠背后的人真的这么有实力，能进驻竹阁？
精致典雅的竹阁足足有一个三居室那么大，休息室、洗手间一应俱全。
此时，里面安静无声，慕棠立在门口，迟迟没往前走。萧寅关上门就缩在最角落的木架旁边，大气也不出。
四目相对，两饶目光在袅袅热气中交汇，织起了遥遥的岁月往昔，幕幕铭迹，恍然而悠远，在心湖溅起滚滚热浪。
半晌，还是男人柔和了目光，微牵嘴角，轻轻拍了拍旁边垫着软垫的木椅，“愣着干什么，过来坐。”
他依旧端坐在椅子上，一如当年，站坐如松，背脊挺拔，只是通身气场更加肃然疏冷了。
是他了，渊清玉洁，萧珩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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