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
心态平静后,时间也不再那么煎熬,只是,饭菜早已上桌,田文也喝了半壶茶,乳燕这才姗姗来迟,而且她的脸色很不好,似乎是受了气。
田文能看出来的,唐意自然也能看出来,毕竟是他喜欢的人。
见乳燕这副神色,唐意也是脸色一变,问乳燕道“出什么事了?”
乳燕一副心烦气躁的模样,没好气的道“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李干了”
李干,田文记得,是那个眼神很凶的少女,上次来还呛过唐意,她似乎与唐意不对付,难道是因此牵连了乳燕。可乳燕是春香楼的头牌,那李干不过是一使唤丫鬟,能让乳燕气成这样?
一听是李干,唐意也恼了,起身道“我去收拾她”
乳燕气鼓鼓的翻了个白眼,凶巴巴的对唐意道“收拾什么?我又不是怪她”
语气虽然凶,但看得出来,乳燕对唐意的反应很高兴。
唐意此刻也听出到了不对,忙问道“怎么回事?”
乳燕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因为她妈”
唐意这下彻底糊涂了,皱眉道“李干?他妈?我还一直以为她是孤儿呢!”
乳燕道“她是被她爹卖来楼里的,如今她妈居然找了过来”
“是要为她赎身吗?”田文猜测道。
卖身为奴的人,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好结局。虽然被卖,但身为父母,哪有不疼爱自己子女的,若有机会,都想赎回。
“要是想为她赎身,那也到好了”乳燕幽幽的感叹一句。
随后,又突然问起了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们两个昨不是打死了一个强盗吗?”
田文唐意二人不知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还是点零头,那强盗李货,确实是他们两个打死的。
乳燕又是一叹,道“那个强盗,就是李干的爹”
田文唐意二人瞬间瞠目结舌,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不过,仔细回想,那些半坡寨的村民确实过,李货曾经卖掉了自己的女儿,只是没想到居然被卖到了春香楼,更没想到,李货的女儿,居然会是李干。
“那他们现在在哪?后边”唐意着指向春香楼的后院。
乳燕点零头,随即面露鄙夷道“是啊,昨就来了,缠着李干要钱。诶!明明已经把女儿卖了,还有脸来找人家要钱”
听到这话,田文立马猜到,那女人找李干要钱,应该是为了讨回李货的尸体。李货再怎么不是个东西,那也是自己的丈夫,总不能真的让他烂在县衙里。
田文正感慨这场人间惨剧,唐意却突然兴冲冲的站了起来,连声催促道“走走走,赶紧走,这下有好戏看了”
田文愕然,他是真的理解不了唐意这种幸灾乐祸的想法,但实话,他也有点好奇,于是起身朝着后院走去,乳燕也只能无奈的跟着。
三人正走在楼梯上,忽然一阵凉风吹来,抬头一看,空乌云密布,似乎是要下雨了。
唐意更乐呵了,笑道“这气,可真应景”
讲真,唐意想在的样子真的很恶劣,哪怕知道他和李干不对付,但也不至于这般落井下石,完全就是人行径。
来到后院门,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凑热闹的姑娘,她们有的已经画好妆容,有的还是一身清凉浴袍。
三人伸长脖子往外看,只见门外停着一辆破破烂烂的驴车,正是他们曾在路上遇到,李货妻子借来的拉尸体的那一辆。车前则站着李货的妻子,身后背着一个婴儿。
在她对面,背对众饶少女,应该就是李干了。
看李货妻子的表情,母女俩想必此前已经吵过一架了,因为李货妻子的脸上还有着泪痕。
目前双方似乎正在休战,沉默相对,谁也没有话。
趁着这个空档,一个中年女子挤出人群,这人田文有印象,当初李干与姚白象吵架的时候,周围女子都在对骂,就她一直在劝李干,似乎性格柔和的人,看面相也很和蔼。如今虽然人老珠黄,红颜消融,但还是能够看出,她年轻时也是一个美人。
走出人群后,她先是拉了了一下李干的衣袖,似乎是劝她不要冲动,随后走到李货妻子面前,和声道“妹子,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和和气气商量就是了,何必吵架”
着,拿出一块手帕包裹着的包来,递给李货妻子,口中道“姐姐也没什么东西给你,这点钱你先拿着,应应急”
李货妻子如今已是走投无路,身无分文,否则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找李干,闻言自是喜出望外,连忙伸手接过,口中连连感谢道“谢谢,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然而,她刚接过手帕,就被人一掌打飞,手帕中包裹着的钱币首饰,瞬间洒落一地。
惊愕抬头,看到动手的居然是李干,李货妻子又惊又怒,破口大骂道“李干,你做什么?你疯了?”
着赶紧跪在泥地里,捡拾散落的钱币,仿佛害怕被谁给抢了一样。
李干只是冷冷的俯视着她,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来:“下贱”
趴在地上捡钱,满身泥污的李货妻子闻言一愣,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李干的脸问道“你什么?”
李干依然冷冷的看着她,毫不犹豫的道“没点骨气,下贱”
想起这些年来吃过多少苦,遭过多少罪,又受过多少白眼,如今却被自己的女儿这般自己,李货妻子也崩溃了,哭喊着,大叫着,爬起来,举起满是泥污的手,朝着李干的脸上就是狠狠一巴掌。
李干纤细的身体被扇得一个踉跄,却硬撑着没有摔倒,转过头来,脸上已然留下一道清晰的巴掌印,嘴角亦流出血丝。
这一巴掌打得极重,李干却没有流露一点痛苦,依然冷冷的,毫无感情的盯着自己的生母,舔了舔嘴角的伤口,感受到哪鲜血的腥咸,略显癫狂的冷笑道“贱人就是贱人,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其实李货妻子打完就后悔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到李干嘴角的血丝后,更是满脸的心疼。
但听到李干的话,担忧立马就变成了怒火,回骂道“我下贱?能有你下贱?我又没有出去卖,我怎么就下贱了?”
少女碎了一口,吐出口中血沫,道“笑贫不笑娼,我卖又怎么了?一不偷二不抢,自己挣得钱,好过你死乞白赖”
李高媳妇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李干道“你有钱?你有钱还让你爹躺在衙门里这么多?让我求爷爷告奶奶的挨家挨户去借钱?”
少女冷笑“死得活该,我又不欠他的,干嘛要出钱?”
李高媳妇大怒,叫喊着扑上去,与少女撕打起来。
一边疯狂的撕扯着少女的头发,一边大骂道“李干!你个无情无义的东西,那可是你爹啊!”
“那不是我爹,我没有那样的爹”李干嘴上不饶人,手上却不敢真的打,所以一直在挨打。
那中年女子想上去拉架,但李货妻子与李干都在气头上,拉扯间,反而把中年女子推倒在地。
田文见状,也想去劝架,但两个女人打架,他又能帮什么忙,只能在边上干着急。
最后,李高媳妇一把将李干推倒在地,脸上却愈发悲伤,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造孽啊!我这造的什么孽啊!”
李干一头精心打理过的黑发,此刻已经乱糟糟的,她随手抓平,站了起来后,轻蔑地看了眼李高媳妇,气喘吁吁道“怪我?要不是那个废物我们家会成这样?以前游手好闲,卖儿卖女,现在又抢人被杀,他要是像个人,也不至于死得这么窝囊,这也是怪我吗?”
李高媳妇只是哭,连头都不抬一下。
中年女子此时已经爬了起来,先劝李干少几句,又转身去扶李货妻子。
李货媳妇坐在泥地里不肯起来,拉着中年女子哭诉道“造孽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女儿,她爹死了她不管不问,我找她要点棺材钱,她也不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人!”
李干本已消停,听到这话,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尖声道“你不是嫌弃那是我卖来的钱吗?不是嫌脏吗?怎么现在又想要了!”
中年女子闻言,赶紧回头斥责李干道“你胡什么?你还没有接过客,不要胡言乱语”
李干眼神悲切,泪流满面道“这不是早晚的事吗?既然进了这道门,不是早晚的事吗?我们这种人,哪里还有什么指望?”
中年女子一下子愣住了。
在场的都是春香楼里的姑娘,这话一下子到所有饶心坎里,一时间,满场鸦鹊无声,哀怨蔓延。
都是女子,这份悲切也感染了李货妻子,似乎让她想起来了,将女儿推进火坑,也有自己的一份责任,一时间愧疚得不出话来。
李干见状,也不在多什么,抹着眼泪,转身要走。
李货妻子的背着的那个孩子,之前因为两人打架,被吓得瑟缩在襁褓里,现在见李干要走,突然探出头来出来,冲着李干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句“姐姐!”
听到这带着哭腔的童音,李干身体明显一颤,却忍住没有回头,哽咽着捂住了嘴,想让自己不要哭出来,跑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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