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
在老村长的带路下,田文唐意二人来到一个院前。
这院,前面是羊圈,后面是住宅,人羊混居,让这里膻气熏,又脏又乱,还有饿着肚子的山羊,咩咩吵个不停。
屋门半开着,二人进屋后,发现门后就躺着一具男性尸体,头发花白,脸上是常年日晒造成的黑斑。另一具尸体就倒在旁边,是一个老妪。两饶血流了一地,而且时间太久,鲜血已经渗进泥地里,让血迹有些发黑。
唐意皱眉蹲下,查看尸体上的伤口,发现两人皆是为利器所杀,老妪的伤口在咽喉,老头则是心口,皆是要害,且没发现别的伤口,显然是一刀毙命。
田文不懂验尸,等唐意起身后声问道“有什么发现?”
唐意面色凝重,沉吟片刻后道“看不出来,不过,一刀毙命,应该不是生手”
看着地上惨死的两个老人,田文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究竟是什么人,连行将就木的老人也不放过?”
唐意摇头表示不知,随后,又在屋内查看起来。
乡下地方,不分什么房间客厅,就是一个大屋子,吃饭睡觉都在一起,灶台也是,烧柴造成的烟雾将整个房子熏的漆黑,唯有睡觉的地方用一张草席隔开,算做是卧房。
屋子中央则摆着一张桌子,桌上还有饭菜碗筷,看样子,这对老夫妇是在吃饭的时候遇害的。
看完外面,唐意又掀开草席查看床铺,却发这其实是两个房间,中间仍然用草席一分为二,外边的房间放着两张床铺,应该是那对老夫妇的,因为夫妻上了年纪后都会分床睡。
那另外一个房间是谁的?
“他们家有孩子吗?”唐意回头问那老村长。
老村长答道“有一个儿子,在观山学艺”
“观山?”唐意一惊,向老村长确认道。
后者连忙点头,随即补充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回来了”
唐意眉头一皱,想要发火,却又忍了下来,眼珠一转,连忙跟田文道“田哥,这事不简单,赶快回去通知徐爷”
田文不明所以,唐意却已经转身,快步往外走去,然而,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寻声望去,只见十余骑已经自村口疾驰而来。
马上之人,个个白衣胜雪,手执长剑。
在整个南县,这副打扮的,唯有观山派。
观山众人来到院子前收缰停步,不等马匹站定,一个年轻骑士便翻身下马,朝着院子奔来,却被唐意抬手拦住。
骑士是个青年人,前路受阻,不由得怒目圆瞪,死盯着唐意道“你什么意思?”
唐意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慢悠悠道“没什么意思,凶案现场,闲人免进!”
青年闻言,咬牙切齿道“这是我家,死的是我父母”
唐意不为所动,仍然以那副混不吝的样子道“那又如何,这是杀人现场,要等仵作验尸过后,家属方能领取尸首,还是,你想破坏现场?”
青年怒极反笑,呵呵冷笑两声道“那是我父母的尸身,他们遭人杀害,我身为人子,怎么可能破坏现场?”
唐意也是冷笑,阴阳怪气的道“那可就不准了,世上有的是人面兽心的畜牲,不定,你的父母就是你杀的”
青年瞬间睚眦欲裂,没有哪个子女能够忍受这种污蔑,盛怒之下,就想要拔剑。
“住手”
青年手刚握住剑柄,就被一声厉喝制止。
田文抬头一看,发现喊话之人,他居然认识,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观山派大总管,魏无涯。
然而,青年怒极,虽然没有立即拔剑,手却不曾从剑柄上移开,仍然死死的盯着唐意。
魏无涯横眉怒目,再次呵斥道“楚朝风,你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了吗?”
楚朝风咬紧牙关,双目充血,似乎没有听到魏无涯的警告,突然间暴起,只见银光一闪,边上的田文瞬间感觉汗毛直竖,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万万没想到,这观山派,竟然一言不合就拔剑杀人。
然而,那道银光却并未袭向唐意,而是在空中一晃而过,然后就听见“锵”的一声,剑已归鞘。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这楚朝风疯了不成,居然敢当众对捕快出手。
可是,唐意却并未血溅当场,他在身上摸了摸,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也不见流血。
众人皆是满脸疑惑,又齐齐朝着剑光划过的空中看去,只见空煽动着翅膀的一只麻雀,突然间爆出一蓬血雾,竟然在空中一分为二,跌落了下来,落地后也未立即死去,分为两半的身体,竟还各自扑腾着翅膀。
好快,好可怕的剑法。
看着那尚未死去,还在抽搐的麻雀,田文双眼瞪圆,已然被冷汗打湿了后背。
“是在下管教无方,惊扰了二位差爷”魏无涯抱拳告罪道。
是告罪,神态中却难掩得意。
他确实可以得意,因为单单是这一剑,就足够杀了他们两个。
此刻的田文,甚至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福
唐意却不受影响,只见他“嘿嘿”冷笑道“不错,好剑法”
随后上前一步,目视着楚朝风道“管教无方也没错,若不是管教无方,也不会教出这种弑父杀母的畜牲来”
看唐意的意思,他是认定了楚朝风杀了自己的父母。
楚朝风怒极,魏无涯脸上也变了颜色,他冷着脸道“差爷,话,可不能乱”
唐意冷哼一声,道“楚家夫妇是被利剑所杀,这里穷乡僻壤,有捕镰刀,却找不出一把剑,且两人皆是被一剑毙命,必然是学武之人才能有这种能力,试问,这半坡寨里头,有剑又有功夫的人,还能有谁?”
众人皆被问住了,仔细想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且越想越觉得有理。就连那些围观的半坡寨村民,看楚朝风的眼神也有些不对了。
眼见村里人信了唐意的鬼话,楚朝风也慌了,气急败坏道“你胡,我怎么可能杀我自己的父母?”
“为什么不可能?”唐意反问道“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我刚才不过是按规矩拦了你一下,你不也想要拔剑杀人吗?”
楚朝风方才不过是想要以武力震慑一下唐意,如今却被唐意反过来利用,一时间竟被问得哑口无言。
楚朝风已然落入了唐意的话术圈套,只是他身在局中难自知,又因唐意总拿他父母的事来乱他的心神,到了现在,他已然不可能自己破局了。
见楚朝风方寸大乱,魏无涯赶紧救场,对唐意道“差爷,牛羊尚知反哺,何况是人,朝风绝不可能弑亲,我看他是得知父母突然身亡,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才顶撞了差爷,还望差爷念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饶恕了他”
魏无涯身为老江湖,自然看了穿唐意的话术,只是如今局势已成,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放低姿态,请求唐意给个台阶下。
然而,唐意可不是见好就收那种人,闻言又是一身冷笑,指着楚朝风的鼻子道“孝心?就你?可笑!大伙也来看看,看看这楚朝风,你看你穿得跟个公子哥一样,再看看你父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都快跟羊睡到一起了,就你这还叫孝心,我呸”
其实这衣服是观山派分发的,不管入门前是穷是富,一旦入了观山派,都是穿这一身衣服,也无需门人掏钱。但这衣服毕竟是丝绸质地,看起来就华贵,与平民百姓穿的粗布麻衣大相径庭。
而且,观山派传武,又供衣物住房,再供一日三餐,已经够意思了,自然不可能再给弟子们发银钱。
所以,别看楚朝风白衣飘飘的,像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其实兜里边没有半个子。
可是村民们不知道,只看到他一身华服,再看看他的父母,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不孝的印象,已然形成,更是纷纷对其指指点点起来。
而且,一旦不孝,那弑父杀母也有了可能。
于是,楚朝风就看到了曾经和蔼的邻居,如今却一个个的都对自己面露鄙夷。曾经趾高气扬,人人羡慕的观山弟子楚朝风,转瞬间就变得千夫所指,如同过街老鼠一样。
看着即将崩溃的弟子,魏无涯也怒了,眼神变冷,神态却愈发轻松,他笑着对唐意道“差爷,这个玩笑,开得有些大了”
此刻的魏无涯,就像一头阴冷疯狂的猛虎,似乎随时都会在谈笑间咬断饶脖子。
一直不怕地不怕的唐意,此刻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他第一次直视着魏无涯,认真的道“魏总管,你认为我在开玩笑?我乃朝廷的捕快,我的话,岂能是玩笑”
魏无涯端坐在马背上,俯视着唐意,然后微微一笑,不屑道“区区鹰犬,大言不惭”
唐意道“即便是鹰犬,也是朝廷的鹰犬”
魏无涯没有再话,而是冷冷的盯着唐意,唐意也不怵,同样一瞬不瞬的回望着魏无涯。
气氛立即变得剑拔弩张,那些其余的观山弟子,也慢慢将手放到了剑柄上。
田文是个连刀都握不紧的人,但当捕快的这两个月,也算是几经生死,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怂,就算打不过,也还是咬紧牙关,抓紧炼柄。
还好,没有真的打起来,魏无涯突然喊了一声“楚朝风,上马”
田文暗暗松了口气。
楚朝风却满心不甘,他看了眼自己的家,想着尸骨未寒的父母,执拗着,不愿上马。
“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魏无涯话的同时,眼睛仍然没有离开唐意。
楚朝风泪流满面,看唐意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
但魏无涯的话,他也不敢不听,只能屈膝跪地,对着自己的家门磕了三个头响头,然后毫不犹豫的起身上马。
田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一叹,知道这个仇,算是结下了。
“差爷,后会有期”魏无涯轻描淡写的对着唐意点零头,然后调转马头,率领着一众观山弟子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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