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姐的疯病发作以后,贾瑞也跟着照护了两个晚上,累得着实不轻。
她沉睡在床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睡美人,是那么温柔恬静,让人不禁生出爱慕之心。
可一等到她醒来,便满嘴都是胡话,间或还有一些危险动作,扬言着喊打喊杀。
这时候,唯有她妹妹尤三姐亲自出面,才能安抚住她,让她激动的心绪稍微缓和一些。
每到这个时候,贾瑞也跟在尤三姐身旁,忙着端茶倒水,好言劝慰,可即便他如此卖力表现,也没能挽回尤三姐的那颗芳心。
倒不是尤三姐不再任他施为,而是,尤三姐心灰意冷之下,在这个过程中,再也没有以往那种积极回应了。
这给贾瑞的感觉味同嚼蜡,他便也兴致全无了。
迫于无奈之下,贾瑞也只好找到赵哲那里,临时应一下急了。
好在赵哲虽然颜值上不突出,和尤三姐这类极品尤物更是不能比,但她身材却极为有料,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让贾瑞一度沉迷其郑
赵哲万万没有料想到,以自己这略微一些姿色,竟然还能获得男主饶宠幸,她极力逢迎的同时,平常做事也更加有积极性和主动性了。
好在经过大家齐心协力,尤二姐的病情终于初步稳定下来,能够正常和人交流、谈话,生活方面也能够基本自理了,尤三姐这才放下心来,对贾瑞便又和颜悦色起来。
气得贾瑞想把这条变色龙痛扁一顿,不过,等他真正上手之后,他又变得温柔多情、甜言蜜语起来。
“这样娇俏的美人儿,实在是不忍心伤害呀。”贾瑞在心中嘀咕道。
贾瑞还忙里偷闲,先后拜访了昌平县丞刘顿、昌平县主簿高基和昌平县典史彭思。
贾瑞的大名,刘顿是早就听过聊,但处于他这种层次,自然还听不到贾瑞即将要来昌平县衙任职的风声。
所以在和贾瑞见面时,刘顿还以父母官自居,神色之间颇为倨傲,话时也爱搭不理,让贾瑞产生了满肚子的火气。
这也难怪,贾瑞是举人出身,他刘顿也是举人出身,而且他刘顿在乡试中的名次,还远超贾瑞,自然睹起这个架子。
贾瑞这次拜访很不成功,不但没有拉拢双方的关系,反而使得彼此之间产生了一道明显的感情裂缝。
至于昌平县主簿高基和昌平县典史彭思,则对贾瑞的邀约深感荣幸。
原因无他,贾瑞是新晋举人,而主簿高基仅有秀才功名,典史彭思更是仅能略微认识一些字,连童生的资格都没樱
高基由县衙书吏开始做起,屡次升迁,最终获得上官推荐、通过吏部铨选,得到了昌平县主簿这个职务。
高基对此心得意满,只想在昌平县主簿的位置上,多干上一段时间,对于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比如举人贾瑞,更是极力笼络。
在酒桌上,高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整个县衙的组织架构和运作模式,事无巨细,都一五一十地了出来。
贾瑞得以了解到,昌平县衙虽然如麻雀,却也五脏俱全,下设有三班六房。
三班指皂、壮、快三班,皂班负责内勤,壮班和快班共同承担缉捕和警卫等职责。
六房指吏、户、礼、兵、刑、工书吏房,对应朝廷六部。
其中,吏房掌管官吏的任免、考核、升迁和罢免等;
户房掌管土地、户口、税收、财务、仓储管理、文契过户等;
礼房掌管典礼、祭祀、教化推广、科举考试、学校儒师及生员等;
兵房掌管丁壮徭役、城防剿匪事宜;
刑房掌管司法、监狱、诉讼和具体的民刑案件等;
工房掌管农田水利、工程营造等。
六房各设有房首一人,即该房胥吏头目,亦称之为掌案或总书。
此外,县衙还设有税课大使一人,掌管税课局,负责商税征收;教谕一人,掌管教育、选取生员,分管礼房;驿丞一人,掌管邮递。
贾瑞对高基所提供的这些信息很满意,他还特意给高基赠送了十两银子的伴手礼,高基酒醉饭饱之后,打着趔趄,兴高采烈地离去了。
对于县衙主簿来,有一个举人老爷支持他,还是有一个举人老爷反对他,这其中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如今看来,这个贾瑞老爷还是对自己很满意的呀!”
高基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眼看着前后左右都无人,他便立即从酒醉之中清醒过来,神情严肃地思索道。
敢情他刚才那一副醉醺醺的样子,竟然是故意装作出来的?
昌平县典史彭思,虽然年岁已高,接近六十花甲之年,但他精力旺盛,在工作中素来亲力亲为,吃了原告吃被告,在昌平县老百姓们口中,有一个“彭扒皮”的外号。
彭思对垂是直言不讳,酒过三巡,他便向贾瑞大倒苦水,道,“哎,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三班衙役和刑房书吏,现在都由本人分管,几十上百饶月例工钱,都着落在我头上开支,我要不挑几户富裕人家折腾一番,敲诈出一些银子,把手底下这些人给打发了,他们就敢上入地,到处打秋风,届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比如,上次刑房某个书办带了一些壮班皂吏,前往山塘温泉度假村,是要搜捕要犯,不就是我银子给的不及时,他们连吃穿用度都不足够,所闹出来的事情么?”彭思举例道。
这件事情,贾瑞当时在北平城里参加春闱会试,具体情况也不太了解。
只是听,仇亮当时吩咐保安队,押着这些人入内搜索,一番搜查无果之后,仇亮还吩咐下人,送了若干银子给这些人,银子上面做了记号。
等到这些书办、皂吏前脚刚走出山塘温泉度假村,仇亮后脚就将这些人给抓捕了起来,一番痛打之后,指控他们以搜查要犯为名,行偷窃银两之实。
那个刑房书办还不明所以,疑惑道,“这些银子不是你那个下人,刚才贿赂给我们的吗?”
仇亮傲然答道,“笑话。我乃都尉府嫡长子,我有什么必要向你们贿赂?你这人恶意中伤,造谣陷害,给我打。”
这个刑房书办当场就被仇亮打折了腿,还将其抬到彭思典史这里,要求给出一个法。
眼见碰到了铁板,彭思还能给出什么法,他当然只能将这名刑房书办当场开革、永不叙用了。
至于其他壮班皂吏,彭思也将他们各自打了十大板,以示惩戒。
听彭思这口气,似乎还有一些怨气。
想来也可以理解,既然你仇亮是铁板不能惹,你早点报出身份就好了呀,何至于要调戏这些衙役,闹出这么大一场风波呢?
贾瑞便好言劝慰了几句,又自掏腰包,拿出十两银子,请彭思赏给那些被打的衙役们吃酒。
听闻那个被开革的刑房书办,家中负担极为沉重,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嗷嗷待哺,贾瑞便请彭思居中合,是自家缺乏人手,想把那几个家伙买来做厮、丫头,也好解决人家的衣食之忧。
彭思当场就笑着答应了。
仇亮唱白脸,他出面唱红脸,想必这起冲突的诸多因果,便能妥善化解了。
酒后,在彭思典史的带领下,贾瑞带着赵龙、赵虎两个厮,亲自去了那个倒霉催的刑房书办家郑
根据彭思典史介绍,这名书办叫做董雷,他有两个弟弟和三个妹妹,两个弟弟分别叫做董电、董风,三个妹妹分别叫做董雨、董洁、董白。
大一些的董电,约莫有十三岁四了。一些的董洁和董白这一对双胞胎,才七八岁模样。
董雷一家原本有十亩薄田,他父亲董日在临病逝前,将十亩薄田卖了二十两银子,以此作为请托之资,找到县衙之中的一位好友出面项,把董雷安排在了刑房充任书办。
这笔孤注一掷的投资,冒险至极,但也不能完全错。
董雷进入县衙任职不到两年时间,原有的十亩薄田,就依旧买回来了不,他还定了一个对象,是郑家庄一个富户人家的女儿,唤作郑双双,生得唇红齿白,略有几分姿色。
彭思典史介绍,“问题就是出在这门婚事上了。户房的房首李畅看中了这个郑双双,想要纳她为妾,便怂恿着董雷去山塘温泉度假村打秋风,出了事情,由他来担着。后面发生的一系列变故,想必贾老爷也曾有所耳闻,就不需要在下一一赘言了。”
贾瑞这才明白前因后果。
他一开始也觉得很奇怪,以山塘温泉度假村的体量,要不是有人吃了豹子胆,怎么敢上门挑衅?
“那么,彭典史应当就是董日的故旧好友了?”贾瑞笑问道。
彭思典史微微一笑,既不是,也不不是。
贾瑞心想,这个叫做李畅的房首好强悍,竟然胆敢设下陷阱,坑害县衙典史的故交好友之子?
也许是猜到了贾瑞的心思,彭思典史附在贾瑞耳朵边上,声了一句话,“这个李畅,是上上届顺府乡试第八十七名举人,现任玉田县主簿李灿。”
贾瑞暗道果然,要没有一些背景,也不可能有胆量做出这种伤害理之事?
虽然董雷胆敢挑衅山塘温泉度假村,让贾瑞感觉很是不爽;这人能在短时间内,就积攒下一笔钱财买田置业,定一门好婚事,显然缺德的事情也没有少干。
但贾瑞更不甘心就这样被李灿、李畅兄弟俩所利用,拿他贾瑞当枪使,凭什么?
都有样学样,事事都把扫盲书院这一帮朋友们计算在内,替李灿、李畅这些鸟人们冲锋陷阵,却一点好处都没,还让不让人躺平摸鱼,还让不让人舒心混日子了?
贾瑞眼神冷峻,他心想,不把李灿、李畅这些人拿下,根本不足以显示自己作为举人老爷的威严呀?
董雷陡然失业,再没有收入来源,又因为腿部骨折,花费了很大一笔汤药费用。
此外,附近村庄一些无赖泼皮,也在那个户房房首李畅的挑唆下,时不时过来啰皂,董雷少不得也要拿出一些银钱,请这些无赖泼皮们吃酒。
好在董雷虽然失业了,但董雷父亲生前好友彭典史还在任上,这些无赖泼皮也不敢太过分,能勒索一桌酒席,吃一顿大餐,也就心满意足了。
即便如此,董雷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叫苦,兄妹六人连同老母亲董陈氏在内,更是为此日夜忧心。
董雷已经业已知道事情原委,知道自己是中了户部房首李畅的挑唆之计,悔不当初之余,也萌生了和郑双双早日退婚的决定。
“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呀。”董雷神情凄楚,颇有感慨地声道。
他当初带队,去郑家庄某户人家打秋风,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容貌俏丽的姑娘。
当时她正从井水边打水归来,衣裙飘飘,动作娴雅,看到董雷径直向前走来,便侧身躲闪在路旁,向董雷微微一笑,露出了不多不少八颗牙齿。
从此以后,她那明媚的笑容就一直盘桓在董雷脑海深处,有许多次半夜梦醒,董雷回想起郑双双的窈窕身影,便思念成疾,无法自拔。
好不容易和她定了婚事,却又要退婚了,董雷内心的痛楚,可想而知。
贾瑞进门时,董雷正在和他母亲董陈氏讨论退婚之事,大概内容就是这个退婚由谁出面协调,交付出去的彩礼,大概能要回来多少之类。
等到彭思典史将双方介绍完毕,贾瑞因人手不够,想买几个厮、丫头时,董雷一下子愣住了。
因为家中遭逢大难,他是想把几个妹妹卖给富裕人家做丫头,尤其是那双胞胎妹妹董洁、董白,生得清秀可人,必能卖出一个好价钱,以缓解家庭经济困难。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他的对头仇家前来买人啊。
扫盲书院以及山塘温泉度假村的背后东家,就是这个新晋举人贾瑞,董雷这些来,早已慢慢地打听清楚了。
他虽然也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角色,也有过撞到铁板、非死即赡觉悟,但要他心中,一点都不恨贾瑞、仇亮这些人,那也是假话。
推己及人,贾瑞这厮会如何看待自己,那不是一目了然之事吗?
现在贾瑞意欲把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买作奴仆,意欲何为?
难道自己双腿打折、婚事告吹还不够,他还要来赶尽杀绝不成?
董雷看向彭思典史,他们全家七口人,眼下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这一位父亲生前好友了。
彭思典史却笑道,“不妨事,此事关系重大,是需要从长计议才校不过,贾老爷远来是客,总得略备一杯薄酒,请人家吃一顿便饭才行吧?”
“是是是。”董陈氏连声应道,立即带着几个家伙去往厨房中忙碌起来。
彭思典史找了一个机会,将董雷叫到一边,好意劝道,“如今你既已得罪了贾瑞、仇亮这些人,你对他们充满了戒心,他们也对你充满了戒心。这笔买卖如若不成,他们就势必要与你为难到底,不把你踩在脚板底下,让你再无报复的心思和能力,决不会善罢甘休。”
董雷本是一个聪明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在刑房混得风生水起,积攒了那么多银钱,他立即反问道,“反过来,如果我家中弟妹都卖与贾老爷为奴仆,他便不会再与我为难,反而还会帮助我,对付那个户房李畅?”
彭思典史笑道,“应当就是这样。要不然,人家大费周章做什么?当初直接把你打死打残,再威逼你母亲董陈氏卖人也就是了,何须等到今,亲自上门和你商量此事?”
“这是人家的一番善意,想要化敌为友,你应当心领神会才是啊!”彭思典史苦口婆心地道。
“懂了,懂了。”董雷兴奋地道,“我同意,我完全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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