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克清拍了拍腰间的挎包:“放心吧,春哥儿,我就在这办公室里待着,哪儿也不去!”
王坚霖本来胡乱倒在长椅上靠着嘬着汽水瓶,见张克清把挎包一拉开,露出里面齐刷刷地票子来。
一看到钱,王坚霖一下子就精神了,把条子往洪步春手里一塞:“快去、快去,我在这打牌等你们!”
所幸周有才舍得放权,让张克清多带了些钱,粗略一算,刨去给王坚霖的好处费,剩下的钱买个几十台电风扇那是绰绰有余。
张克清也乐得在阴凉房间里快活,只是催促洪步春早去早回。
“这汽水儿带劲啊!”张克清一口汽水灌到胃里,二氧化碳又猛地从食管里钻了上来。
“开玩笑!正儿八经放冷库里冻过的,比你们乡下水井里泡的过瘾吧?”
张克清对王坚霖的嘲讽毫不在意,人家的也在理嘛,想着自己上次喝汽水还是去年上粮站卖粮的时候,至于冰镇汽水?还真特娘的没喝过!
好在洪步春他们去得快,回来的也快,拖拉机上装满羚风扇,有的包装盒都没有,直接架在车斗里。
一行人向丁旭文道了谢,洪步春手写了一张纸条按了手印,把钱交给王坚霖便离开了。
眼下已经快四点,从县城到大队,拖拉机要开个把时,洪步春把衣角掖在裤带里,浑身上下意气风发,手往十字街一指:
“同志们,听我口令,向饭店出发!”
大黑蛋高胸在车斗里拍起手来,中午没吃饭,饿到现在已是双腿发软,一听到干饭顿时又来了劲。
几人来到饭店,洪步春客客气气地数出粮票、肉票和钞票,又给服务员散了烟:“同志你好,我们是万安公社的,门口那挂拖拉机是我们的—”
“五人靠窗十五号桌,拖拉机往后面停,别挡道!”女服务员接过香烟往抽屉里一丢,头也不抬地伸手往洪步春身后一指。
“同志,十五号桌在哪?”
“自己没长眼睛不会看?”
张克清自告奋勇,表示自己在阴凉房间里待了一下午,现在他去外边看拖拉机,让洪步春他们先吃。
既然来了饭店,那大伙都放开零,狮子头、红烧鸡爪这些硬菜自不必,毛豆米肉饼汤、丝瓜炒油条这些时兴城市菜也都点了。
最后主食也不吃白饭,洪步春歪到后厨,给掌勺的师傅塞了包大江,请他炒了份韭菜叶子蛋炒饭,猪油炒的!
几人风卷残云一般,把饭菜都扫了个干净,最后又一人上了瓶啤酒,肚子胀的腰带都系不上。
“四哥、大军,跟我出来办事有劲吗?”
“英有!下次有事尽管开口,我们还来!”
“好东西啊!” 鲁求英皱着眉头听完洪步春汇报,伸手摸了摸眼前的电风扇,转而又扭头板起脸来,语气严肃:
“下次必须要报告,这么大的支出,大队一点都不知道,这以后还得了?”
洪步春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朝周有才瞄了两眼。
“支书,春哥也是为社员们谋福利,他自己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刘进喜见状打起了哈哈,毕竟洪步春在他的厂里做事,买电风扇的事也是他同意的。
吕兰也笑着出来打圆场,电风扇她也有份,洪步春算是为大伙儿挡了枪,鲁求英再发火也不能对班子里所有人发火。
晚上洪步春把电风扇拉回来之后,就立刻被鲁求英提溜进了大队部,电风扇也一并收归库房。
社员们见状纷纷为洪步春打抱不平,尤其是跟着去的大黑蛋他们,毕竟白吃了一顿,总不能不仗义。
看电风扇拉回来之后还用不了,大家心里都有些怨气,黑了也不肯离去,都围在打谷场上看动静。
鲁求英看着窗外一大群光着膀子的社员,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上午不过是去水库交水票,队里竟然出了这么大事。
这下倒好,自己反倒是成了唱黑脸的,可能真是老了吧,跟不上社员们的想法了,他们不愿意跟我走,换个人带也未尝不可。
脑子里刚闪过这样的念头,鲁求英赶紧往脑袋上拍了一下:老鲁啊老鲁,你真没出息,好了要在队里干到死呢?
“都在这待着干什么?明不用上工?”鲁求英推开大队部办公室的门,嗓子一硬,人群像是受了惊吓的鸡,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支书,我、我们是过来瞧电风扇的,没见过!”
“是啊,没见过!”
“让我们看看吧,支书!”
人群躁动起来,叽叽喳喳地讨论逐渐汇聚成一股股骚动的浪潮,形成一道道热浪,往鲁求英拍去。
“进喜!”鲁求英回过头向办公室里招呼,里面灯光昏暗,看不清他们的具体位置,只见人影幢幢,仿佛屋里站满了人。
“把大江喊来,接两条拖线板出来,给电风扇都开开,让社员们都吹吹现代化的风!”
李大江早就在打谷场里等着,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就钻了出来。
打谷场面积大,一个拖线板上就四个插孔,大队库房里拖线板拢共就三条。
经过资深业余电工李大江认真核算,最多同时能接四台电风扇,多了就要跳闸。
“大江你别瞎扯,这电风扇这么大功率吗?”
“就是,那水泵都能带得动,这几个电风扇还不行嘛?”
李大江把腰一叉,梗起脖子朝人群叫起来:“我是电工?你是电工?”
人群又吵嚷起来:“大江你别理张疤子,快把电接起来吧!”
李大江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子,伸手用毛巾擦了擦手,用电工黑胶带缠起了接头。
“大江,能行不?”洪步春扛着电风扇出来。
“瞧好吧,把风扇摆开点,垫高点,吹得远些!”李大江指挥起几个社员摆布起电风扇来。
不一会儿,四台扬子电风扇就架在了桌子上,顺着大队部的会场门外靠北朝南排成一溜。
每台电风扇底下都有一张桌子,桌子都是莲花生产队的社员搬来的,好处嘛,就是谁家搬来的,谁家就坐前边。
电风扇各自相距三四米,四台电风扇刚好布满了打谷场一边,勉强能覆盖整个打谷场。
插头插上后,李大江在整个跃进大队社员的注视下,郑重地按下了开关。
“咣—咣—嗡-嗡-嗡……”
随着风扇一个个转起来,打谷场上欢声雷动,男社员们都光着膀子叫起来,好些孩都被挤到角落,因为吹不到风急的哭起来。
眼见局势越发混乱,鲁求英伸手就拔掉了插头:“闹什么闹?一个个都规矩点,听我口令,各队人员按作战队形依次排好,前排坐下,坐!”
要不怎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鲁求英寥寥几句就把大伙安排的服服帖帖。
五个生产队的社员们都迅速站好,长年累月的集体化劳动,给他们骨子里烙上了统一行动的印记。
大队下面有生产队,生产队下面有互助组,条分缕析、层级分明,一点都乱不起来。
“支书,这桌子是我们几家搬来的,搞的现在我们都在后面了!”
莲花生产队的几人围着鲁求英委屈的很,鲁求英一摆手:“你们几家自己商量,轮流坐前边,商量不好就我来点名。”
这话一出,几家人都没话,各自挤到前面去了。
这边事情摆平了,芙蓉生产队那里又出了乱子。
只见家村的人跟大家村的人对峙起来,两方各自不让。
“这电风扇可是我们集体干出来的,你们凭什么来吹!”
“对!这是集体主义、设汇主义的风,也不怕刮死你们!”
“我们祖祖辈辈就在这做田,以前是林家铺的,现在是跃进大队的,这是大队的风扇,我们凭什么不能吹?”
“就是,有本事把我们赶出大队去,我们就不吹!”
“支书了,按作战队形,我们都是排前边的!”
鲁求英赶到现场一看,是王义来家的几个后辈,估计是听到风声,个个都端了板凳过来,等着吹风。
“干什么?给我把板凳放下!”鲁求英伸手一指,见有人嘀嘀咕咕,又是睁眼一瞪:“嘴里在叫什么?要跟我放对?”
这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了,这整个大队,谁敢跟鲁求英放对?谁能跟鲁求英放对!
“金子,你回去跟大家村的人,要来吹电风扇可以,不过要坐在后边,什么时候你们把田交回集体了,还是按原来的位置往前排!”
这事了结后,鲁求英又叫来洪步春:“春哥你辛苦下,晚上把这些电风扇都试试,要是有坏的、不能用的,早发现早去换。”
“支书,你放心吧,我晚上就在这看着!”
“尤其是看着点孩,别让他们乱跑,刚才那个叫王可牛的子还往里面插手指头,把手打坏了有的他们哭!”
“我告诉你们,那电风扇虽然是铁做的,但架不住我瓦尔特拳练成了,刚才伸进去一点事都没有!”
“可牛叔,你好厉害呀!”
“哼!以后汽水要先给我喝,知道吗?”
“可牛叔,以后我爸再打我,你可要给我出头。”
“放心吧,下次他要是打你,你就报我的名字,包他不敢动手!”
“嗯,可牛叔,你吃糖……”
此时在芙蓉生产队的学校操场上,岑济正在主持召开芙蓉学校务会议。
“刘师傅、啊、刘主任,你怎么没一点坐性,以后新学校建成了你肯定是要走上领导岗位,管理员工的!”
岑济对刘拐子的态度不是很满意,会议才开了半个时,他就一直坐立不安,好像自己开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会一样。
哼!别拿队办学校长不当干部!
“就这个食堂水缸的维修问题,我再讲三点意见……”
“哎呀,校长,这水缸就裂了个缝,平时用起来也不打紧,我等哪锔大缸的来了,让他锔一下就差不多了!”
刘拐子显然没有领会到岑济的意图,直接站起来打断了发言。
“校长,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啊,晚了就不赶趟了!”
“唉!”岑济颦眉,伸手轻摆,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走吧、走吧,你这心不定以后怎么领导后勤处嘛!”
刘拐子如蒙大赦,抄起板凳就往大队部踮,那瘸腿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
“那个,刘主任有事先走了,罗校长你接着汇报下一个议题!”
“不敢、不敢,这芙蓉学有且只有一个校长,那就是岑校长!”
罗大右赶忙站起身,整理了下仪容,弯腰鞠躬,甚是惶恐。
“坐下、坐下,我的事多,我要把精力放在学校建设上面,这些事情,还得你去办!”
学校屋檐下挂着的LEd露营摆摊灯,把操场照的雪亮,岑济似乎都快变成光头了。
下一个议题是学校招聘的事,目前学校里只有四个半教职工,罗大右、刘拐子、丁曼和邱慧娟四人是主力军,岑济最多能算半个。
针对下半年学校扩闸两校合并的大变动,教师招聘迫在眉睫,前期罗大右收到不少申请,趁着今一起讨论下。
“严守一,男,34岁,江城本地人,高中文化,理科知识掌握的很牢,人也老实,关键成了家,有一双儿女,能稳下来。”
“钱秋陆,男,23岁,沪城人,高中文化,文学细胞很多,教语文很好,只是、只是没什么长性,只在这干半年。”
“凌海红,女,19岁,池城人,初中文化,文化程度不是很高,但是能吃苦,愿意在我们这长干!”
“周……”
名单有十几人之多,岑济也很是惊讶,没想到的陵谷竟然有这么多高学历人才。
不是开玩笑,来报名的缺中,高中文化就有五个人,更难得的是,他们还都愿意过来当乡村教师,难能可贵啊!
“罗校长,都跟他们把条件讲清了?”
岑济有些不放心,毕竟“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自己做的是长久买卖,啊不对,是长远事业,跟后世某些打着教书育饶口号、一门心思在家长身上掏钱的蠹虫们是不一样滴!
“讲清了,待遇上一切从优,我们一共八套宿舍,我和丁老师各一套,刘主任在食堂住,您和邱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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