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浸得石板直冒冷气,苏映瑶将烛台往香盒方向移了移,鎏金纹路在火光下浮起暗纹。
这是沈嬷嬷被押往慎刑司时从袖中掉落的,她当时眼尖瞥见那抹金芒,便以“验赃物“为由截了下来。
指尖沿着盒身细摸,在莲花花蕊处触到一道极浅的凹陷。
她屏息一按,夹层“咔嗒“弹出半寸——泛黄的绢帛上,“北疆守将霍延“与“大昭皇后“的名字刺得人眼疼。
“永昌三年...“她念出绢角的朱砂印,喉间泛起腥甜。
前世她被囚冷宫时,萧煜正与霍延书信往来频繁,她曾在御书房外听见“北疆不稳“的低语,却从未想过,皇后竟在婚前便与敌将有私。
雨珠突然砸在窗棂上,苏映瑶抬眼,檐下立着道黑影。
赵侍卫的佩刀鞘在雨幕中泛着冷光,蟠龙纹若隐若现——那是御前侍卫才有的制式。
她指尖攥紧婚书,耳尖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墨羽寒的亲卫,何时换了御前的佩饰?
“王妃。“赵侍卫的声音裹着雨气透进来,“子时三刻,该去冷宫了。“
苏映瑶将婚书塞进袖中,腕间玉镯撞在香盒上发出轻响。
她望着赵侍卫转身时刀鞘上的龙纹,忽然想起前世冷宫井边那具无头女尸——当时也有个御前侍卫,“替陛下清理门户“。
冷宫的砖缝里泛着霉味,苏映瑶借验伤之名避开巡夜太监,袖中短刃贴着掌心。
她摸黑走到皇后旧寝殿,第三块青砖下果然有松动——前世她替皇后抄经时,曾见她用金簪挑开过这里。
暗格里的灰尘扑了她一脸,展开图卷时,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大昭兵防图“五个字刺目地印在绢帛上,被朱笔圈住的,正是墨羽寒驻守的雁门关。
她手指发颤,终于明白前世为何摄政王三十万大军迟迟不到——原来兵防图早被泄露!
“你找死!“
锁链哗啦作响,皇后不知何时从梁上翻下,披散的发丝扫过苏映瑶后颈。
她指甲掐进苏映瑶裙摆,疯癫的笑声混着腐臭的气息:“萧煜...只要我交出摄政王兵符...“
寒光一闪,赵侍卫的刀已抵住皇后咽喉。
苏映瑶借着刀光看见皇后鬓间的金步摇——那是萧煜登基时赐的“凤栖梧桐“,此刻正随着她剧烈的喘息摇晃,像极了前世她逼自己吞毒时,步摇上那滴晃动的红宝石。
“王妃。“赵侍卫手腕微沉,皇后喉间溢出血珠,“要留活口么?“
苏映瑶望着兵防图上的朱圈,忽然想起昨夜墨羽寒替她披斗篷时,指腹的老茧擦过她后颈——那是握了二十年虎符的痕迹。
她垂眸掩住眼底翻涌,声音却冷得像冰:“送慎刑司,让她把知道的,全吐出来。“
晨雾未散时,苏映瑶已站在御书房外。
龙案上的青铜鹤嘴炉飘着沉水香,萧煜正对着兵防图发呆,发冠歪斜,龙袍前襟还沾着酒渍。
“陛下要亲征北疆?“她将婚书与兵防图并排铺开,“可这婚书上的玉玺,分明是您三年前特赐的'御笔亲封'。“
萧煜的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玉扳指。
他盯着婚书上的玉玺印,突然扯断腰间玉带:“朕从未...她定是偷盖的!“
“偷盖?“苏映瑶抬起手腕,并蒂莲镯与龙袍金线相撞,清响惊得殿外麻雀扑棱棱飞起,“前世您赐我这镯子时,'御笔亲封'的玉玺,除了朕,只有皇后能碰。“
萧煜猛地站起,龙椅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望着苏映瑶袖中露出的半卷兵防图,忽然想起昨夜慎刑司传来的消息——皇后招供时,反复念着“陛下事成之后废后立贤“。
“映瑶...“他伸出手,却在触及她衣袖时顿住,“朕...朕只是想稳住北疆。“
苏映瑶退后一步,晨雾透过窗棂漫进来,模糊了萧煜慌乱的眉眼。
她望着案头未批完的折子,最上面是内务府呈的“上元灯节用度“,突然想起方才路过御花园,李常在正捧着一盏描金莲花灯,是陈贵妃送的“平安灯“。
“陛下若真想稳住北疆,“她转身走向殿门,声音被晨雾浸得发闷,“不妨去看看,您的好贵妃,又在准备什么惊喜。“
殿外,李常在捧着灯盏往宫墙方向走,灯穗上的红绸被风卷起,扫过墙角未化的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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