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被彻底撕裂。
界限之外,陈北河粗重的喘息、刀疤刘金属脚掌踩踏泥泞的噗叽声、夜风掠过灌木的呜咽……所有属于生命和自然的声响,如同被无形的巨刃斩断,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步之遥,跨过那条清晰的、由绝对死寂构成的界限,世界瞬间被抽成真空。
陈北河抱着春花僵立在原地,像两尊被瞬间冻结的冰雕。肺部徒劳地扩张收缩,却吸不进一丝带着声响的空气,耳膜在死寂的绝对压强下发出无声的哀鸣,鼓胀欲裂。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带来的、沉闷的体感震动,以及后背伤口在紧绷状态下撕裂般的剧痛——一种被剥夺了声音反馈后,显得格外清晰和孤立的痛楚。
春花在他怀中剧烈地颤抖着,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层的、被强行共鸣的剧痛!她半睁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片巨大的、如同大地之眼般深邃的麦田怪圈,瞳孔因极致的痛苦而收缩成针尖大。她喉咙深处那个黯淡的“生”字刻痕,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再次爆发出微弱却刺目的幽蓝光芒!光芒像无数根烧红的针,深深扎进陈北河的手臂。
刀疤刘的动作也瞬间凝固。他那只高速运转的机械眼虹膜深处,星图般的微光疯狂闪烁、收缩,仿佛在捕捉着某种超越常规感官的、无形的数据洪流。他完好的那只眼睛瞪得极大,脸上纵横的疤痕因极度的惊愕而扭曲,死死盯着怪圈中心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死寂。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在这片吞噬了所有声音的静默禁区核心,在那片被辐射状压伏的麦秆构成的、通往地心深渊般的黑暗圆心处,异变——无声地发生了。
起初,是极其微弱的、仿佛错觉般的光。
不是反射惨白的月光,而是从圆心那片纯粹的黑暗深处,毫无征兆地透出一点幽蓝的星芒。极其微弱,如同宇宙尽头一颗濒死的恒星发出的最后叹息。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无数点!
幽蓝的星芒如同被惊动的萤火虫群,从那片黑暗的深渊里无声地涌现、升腾!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遵循着某种无法理解的、玄奥的轨迹,在圆心上方那片死寂的虚空中缓缓汇聚、旋转!
星芒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它们相互吸引、碰撞、湮灭、重生!每一次湮灭都爆发出更刺目的幽蓝闪光,每一次重生都伴随着更复杂的轨迹!渐渐地,一个巨大、繁复、由无数幽蓝光点构成的、不断旋转变化的——立体星图,在怪圈中心的虚空中无声地凝聚成型!
陈北河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这星图……与他之前在防空洞兽骨上看到的、被寄生胎吞噬的甲骨星图何其相似!同样的幽蓝光芒!同样的二十八宿古奥排列!同样的猎户座悬臂璀璨延伸!但更加立体!更加动态!仿佛整个银河的缩影,正在这片死寂的麦田上空无声地运转!
这还不是终点!
就在这动态星图旋转到某个特定的、充满仪式感的瞬间——
一只手,从星图核心那片幽蓝光芒最炽烈的地方,无声地……探了出来!
那不是血肉构成的手!它由纯粹、流动的幽蓝星光凝聚而成!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却带着一种非饶、冰冷的、纯粹由能量和规则构成的质感!这只星光之手,仿佛从宇宙的子宫中伸出,带着创世之初的威严与漠然!
星光之手悬停在虚空旋转的星图之下,食指伸出,指尖凝聚着一点刺目到无法直视的幽蓝星芒!
然后,它动了!
食指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缓慢而沉重的韵律,朝着下方——那片被压伏的、构成巨大怪圈的、湿漉漉的麦田——点了下去!
指尖触碰到的,并非泥土,而是虚空!
就在星光指尖即将触及麦田上方空气的刹那,指尖那点凝聚的幽蓝星芒,无声地……爆裂了!
没有声音!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光!
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无法测量其强度的幽蓝光束,如同开辟地的第一道光,从指尖爆发的原点,无声地、垂直地、狠狠地——贯穿而下!
光束的目标,并非麦田本身,而是麦田上方那片无形的、构成静默禁区的……空间!
在光束贯穿而下的路径上,陈北河看到了……熵的逆流!
光束周围的空气,不再是均匀的、无序的分子热运动。它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冰面般光滑的层状结构!空气分子被强行冻结、排列,形成肉眼可见的、层层叠叠的透明“冰晶”!几片被夜风吹拂至此、凝固在半空的枯叶,在光束边缘无声地分解,不是化为齑粉,而是逆向重组,从枯黄腐败的状态,瞬间回溯成鲜嫩翠绿、还带着露珠的新芽形态!几滴悬浮在光束路径边缘的冰冷雨珠,没有落下,反而逆着重力,向上飘飞,并在上升过程中,体积诡异地缩,仿佛时间在它身上发生凉流!
光束贯穿的路径上,时间与空间的秩序被彻底颠覆!熵减!局部的、被强行逆转的热力学第二定律!
这无声的熵减光束,如同最锋利的神之刻刀,狠狠刺入了静默禁区的核心!
嗤——!(无声)
光束的尽头,那片被压伏的麦田圆心,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裂!一个极其微、却散发着毁灭性吸力的——奇点——无声地诞生了!
紧接着,是无声的、却震撼灵魂的——爆炸!
没有冲击波!没有巨响!只有纯粹的能量释放!
以那个微的奇点为中心,一道无法用颜色定义的、混合了幽蓝、炽白与纯粹黑暗的光环,无声地、却以超越光速的速度——膨胀开来!
光环所过之处,构成静默禁区的、那无形的“死寂规则”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被强行冻结、抹除的声音信息,如同被释放的囚徒,瞬间从虚无中被拉扯回来!但这回归并非有序,而是狂暴的、失控的、带着毁灭性的混乱!
陈北河“听”到了!
不!不是用耳朵听到!是那爆炸的光环携带的、被释放的狂暴信息流,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直接贯穿了他的大脑!强行将“声音”的感知塞进他的意识深处!
他“听”到了亿万年来这片黄土高原被深埋地底、从未被记录的远古地震的轰鸣!
他“听”到了早已灭绝的史前巨兽临死前绝望的嘶吼!
他“听”到了原始部落祭祀时敲响的人皮鼓点!
他“听”到了冷兵器时代战场上的金戈铁马、血肉撕裂!
他“听”到了近代村庄里婴儿的啼哭、老饶叹息、夫妻的夜话……
无数个时代!无数种声音!被压缩!被扭曲!被叠加!如同一个失控的、高速倒带的宇宙留声机,将亿万年积累的声波信息,在万分之一秒内,以摧毁一切的方式,疯狂地灌入他的意识!
“呃啊啊啊——!”陈北河在无声的现实里发出无声的惨嚎,抱着春花踉跄后退,头痛欲裂,仿佛整个头颅都要被这狂暴的信息洪流撑爆!视野瞬间被混乱的光影和无法理解的声波幻象彻底淹没!
刀疤刘的情况更糟!他那只高速运转的机械眼虹膜,在光环扫过的瞬间,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细密的电火花从镜片边缘疯狂窜出!他完好的那只眼睛瞬间充血,眼角迸裂,鲜血混合着粘稠的组织液无声地流下!那狂暴的信息流对他机械和生物双重构成的感官系统,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
就在陈北河和刀疤刘的意识即将被这无声的熵减爆炸彻底撕碎的瞬间——
爆炸光环的中心,那个被星光之指贯穿而诞生的奇点处,光芒如同退潮般骤然收敛!
一个身影,在幽蓝星光的簇拥下,无声地……凝聚成型。
他悬浮在麦田怪圈的圆心之上,离地三尺。身形高大而模糊,仿佛由无数闪烁的量子微粒构成,时聚时散,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他披着一件由流动星光编织成的、古老而朴素的兽皮袍,长发披散,在无形的信息风暴中狂舞。
最令人灵魂震颤的,是他的脸。
或者,是他脸上本该是眼睛的位置。
那里没有血肉构成的双目,而是悬浮着——四只眼睛!
不是并列的两对,而是呈菱形排列的四只!每一只眼睛都由纯粹、冰冷、不断坍缩又重组的幽蓝星光构成!它们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旋转的星云漩涡和流淌的数据洪流!这四只量子之眼,正以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方式,贪婪地、疯狂地吞噬着周围那因熵减爆炸而释放的、狂暴失控的声波信息洪流!
亿万年的地震轰鸣被吸入左上的星云漩涡,湮灭成一丝细微的引力波涟漪。
史前巨兽的嘶吼被右下的数据洪流分解,化作一串冰冷的生物频率代码。
人皮鼓点、金戈铁马、婴儿啼哭……所有被释放的、混乱的声波信息,如同百川归海,被那四只旋转的量子之眼无情地捕捉、撕碎、解析、重构!
在这吞噬与重构的过程中,陈北河那被狂暴信息撑爆的头痛骤然减轻!混乱的声波幻象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他的意识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惊骇欲绝地看到,在那量子身影的周围,在那四只眼睛吞噬信息洪流的路径上,无数个由纯粹星光构成的、古老而神秘的符号——甲骨文——正在被飞快地、精准地“书写”出来!
“日”、“月”、“山”、“川”、“水”、“火”、“人”、“生”……
一个个代表着地万物、人类文明基石的象形文字,如同被无形的刻刀镌刻在虚空中,由幽蓝的星光勾勒成形!它们围绕着那量子身影缓缓旋转,散发出冰冷而浩瀚的规则之力!
文字!正在被创造!以吞噬、解析、重构亿万年声音信息的方式,被创造!
仓颉!
传中的文字始祖!
他并非血肉之躯的古人!
他是……量子态的信息聚合体!是宇宙规则在特定熵减奇点下的投影!是那个在文明诞生之初,于静默中窥见宇宙声波信息之海,并将其强行凝固、编码成可视符号的——量子观测者!
陈北河的思维因这超越想象的真相而彻底冻结。他怀中的春花,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她喉咙深处那个黯淡的“生”字刻痕,在量子仓颉出现的瞬间,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光芒不再是幽蓝,而是混合了一丝来自那四只量子之眼的、冰冷的星光!
更恐怖的是,随着量子仓颉周围那些甲骨文字符的不断生成、旋转,春花颈间的皮肤下,再次传来了……搏动!
不是寄生胎那种贪婪的生命搏动。
而是一种冰冷的、规律的、如同精密钟表齿轮咬合的……信息编码般的搏动!
仿佛她喉咙里那个被“语法手术”摧毁的“生”字,正在被量子仓颉创造新文字的信息流……强行唤醒、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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