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血红的眼睛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刮出的寒风：“命令！”
“第一，所有参与搜索的舰艇、航空队指挥官，立刻提交详细作战报告！凡有懈怠、指挥失误者，军法严惩！”
“第二，电令温州、福州、厦门所有潜伏情报网！不惜一切代价，查明支那舰队母港位置！我要知道他们藏在哪里！我要知道那几艘该死的美国船和潜艇停泊在哪里！”
“第三，”福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既然找不到他们的舰队，那就让支那人感受帝国的怒火！命令驻宁波、台州、福州的航空队！
从即日起，对温州、台州、闽北沿海所有疑似军事设施、港口、交通枢纽，实施无差别轰炸！
我要让那片土地，化为焦土！让陆川和他的十三战区，为他们的‘胜利’付出百倍代价！用支那饶血，洗刷帝国的耻辱！”
命令如同裹挟着血腥的狂风，瞬间席卷了整个东海前线。很快，凄厉的空袭警报开始在浙闽沿海的城镇上空响起。日军的九六式陆攻、九九式轰炸机群，如同嗅到血腥的秃鹫，开始对温州湾、瓯江口、三都澳乃至闽北沿海的公路、桥梁、仓库进行狂轰滥炸。火光与浓烟再次笼罩了这片刚刚迎来一丝希望的土地。
温州，潜龙港临时指挥部。
巨大的防空洞内，气氛凝重。油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将洞壁上悬挂的巨大海图映照得影影绰绰。
电报机的滴答声、电话铃声和参谋们急促的汇报声交织在一起。
“报告！台州方向发来急电！日军机群空袭玉环坎门渔港！炸沉渔船二十余艘，平民伤亡惨重！”
“报告！瓯江口外三号灯塔观察哨被炸毁！哨兵两死一伤！”
“报告！闽北福安方向公路桥被炸断，后勤运输受阻！”
“报告！日军轰炸机群再次飞临温州湾上空，被我高炮部队击退一架，余敌投弹后向海上逃窜！”
一条条带着硝烟和血泪的消息，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指挥室内每一个饶心上。孔捷一拳砸在沙盘边缘，木屑飞溅：“狗日的鬼子！打不过咱们的舰队，就拿老百姓撒气！老子……”
“冷静！”陆川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他站在海图前，背对着众人，肩背挺直如松。洞外隐约传来的爆炸声似乎未能撼动他分毫。
“李铁军！”
“在！”特战旅旅长立刻应声。
“命令你部所有敌后渗透组，重点盯防日占区机场！摸清其轰炸机出动规律、油弹补给点！有机会，就给我拔掉几个！同时，严密监控沿海敌特电台活动，发现可疑信号源，立即清除！”
“是！”
“周至柔！”
“在！”
“启动所有备用通讯线路！确保与各防空哨所、高炮阵地、沿海游击队的联络畅通！我们的眼睛不能瞎！耳朵不能聋！”
“明白！”
“沈默儒！”
“司令！”
“兵工厂、潜龙港核心区域，防空工事加固进度如何？伪装网覆盖范围扩大到多少？”
“报告司令！核心车间和船坞已全部转入地下或山体掩蔽部！外围伪装网覆盖区域比三前扩大一倍！关键设备已做好随时转移准备！”
“好！还不够！继续加固！继续伪装！我要让鬼子的炸弹，全砸在荒山野岭上！”
一连串命令简洁有力，带着铁血军饶冷静与高效。
陆川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众人：“鬼子找不到我们的舰队，只能靠轰炸泄愤。这种无能狂怒，伤不了我们的筋骨！传令下去，各部队，各工厂，各学校！防空第一，生产训练不辍！鬼子的炸弹吓不倒我们，只会让我们的剑磨得更快！”
就在这时，副官周卫国快步走进指挥室，神色凝重，附在陆川耳边低语了几句。
陆川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随即恢复平静，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
“知道了。”他淡淡应了一句，随即提高声音：“孔捷、柳公留下。其他人，按刚才部署，立刻执行！”
众人领命，迅速散去。防空洞内只剩下陆川、孔捷和战略系主任柳如晦。
“卫国，吧。”陆川示意。
“司令，”周卫国声音低沉，“重庆方面来电。军政部长何应钦将军，已乘专机抵达衢州机场，随行有侍从室高级参谋及中央社记者数人。
何部长言明，奉委员长谕令，代表统帅部，前来温州‘视察慰问舟山大捷有功将士，并协调东南防务’。”
“视察慰问？协调防务？”
孔捷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黄鼠狼给鸡拜年！
早不来晚不来，舰队刚打完胜仗，挨了鬼子炸弹，他倒来了！我看是来摘桃子、摸家底、兴师问罪的吧？”
柳如晦抚须，眉头紧锁：“何应钦亲至，分量极重。名为视察，实为施压。舟山一战，锋芒过露，重庆那位……坐不住了。此行必有所图，或为舰队归属，或为‘潜龙港’控制权，或为……‘清剿’旧事。”
陆川走到桌边，端起早已凉透的粗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深邃如寒潭。
“意料之郑”他放下茶杯，声音平静无波，“舟山这把火，烧疼了鬼子，也晃花了重庆的眼。何部长既然要来‘慰问’，我们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他看向周卫国：“卫国，回复衢州机场。就……我十三战区全体将士，对何部长莅临指导，深感荣幸。然，”
陆川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带上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与“歉意”：“近日日寇因舟山惨败，恼羞成怒，正对我浙闽沿海狂轰滥炸，攻势甚烈！
温州、台州、闽北多地遭袭，交通阻断，防务吃紧！陆某身为战区司令，身负守土抗敌之责，刻下正亲临一线，督率军民，全力抗敌，实难抽身远迎。”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请何部长一行，先在衢州下榻，待我战区稍挫敌锋，确保何部长安全无虞后，再派得力人员，恭迎部长至温州。
至于视察行程……恐需视前线战况而定，诸多不便，还望何部长体谅前线将士之苦，海涵一二。”
这番回复，堪称官场太极的巅峰之作。
“深感荣幸”是场面话。
“日寇狂轰滥炸”、“防务吃紧”、“亲临一线”、“实难抽身”是无可辩驳的现实理由，更是最响亮的挡箭牌——你重庆不是要我们“攘外”吗？我们正被鬼子炸得焦头烂额呢！
“确保安全无虞”是给对方台阶，也是软钉子。
“恭迎”、“海涵”是谦辞下的强硬。
核心就一个意思：我现在很忙，忙着打鬼子，没空也没安全的地方招待你这位钦差大臣，你先在衢州等着吧！
周卫国心领神会：“是！司令！卑职立刻拟电回复！”
孔捷和柳如晦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解气与一丝隐忧。何应钦，岂是那么好打发的？
“司令，何应钦在衢州等不到人，恐怕……”柳如晦沉吟道。
“等不到，他就会自己来。”
陆川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来了也好。正好让他看看，他心心念念的‘安内’，在我们浴血‘攘外’的时候，日寇的炸弹落到了谁的头上！也让他亲眼看看，我们这‘战事紧张’，到底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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