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众人心头：“自今日起！第十三战区，上下一心！陆、海、空（指向远处隐约传来飞机引擎试车声的机场方向）、工、学，五位一体！”
“陆军！以92军为锋镝，整训新军，打造三支能战、敢战、胜战之劲旅！清剿残寇，巩固防区！”
“海军！倾尽所有，保障赴美学员！同时，在瓯江口、三都澳，秘密筹建潜艇基地与海岸防卫力量！海权，关乎国运！一寸也不能丢！”
“军工！”
教鞭指向瓯江兵工厂的方向，“沈总工！我要更多的枪！更多的炮！更多的钢铁！复装线要扩产！新式武器研发要加速！我们的战士，不能永远用血肉去填敌饶钢铁！”
“教育！”
教鞭最后落在温军大的校徽图案上，“温军大！是战区的大脑，是火种的摇篮！要源源不断地输送懂得现代战争、能驾驭钢铁洪流的军官和技术士官！这里走出的每一个人，都要成为燎原的星火！”
陆川猛地收回教鞭，站定，胸膛微微起伏，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礼堂内轰鸣回荡：
“长沙的血，不会白流！南岭的骨，铸就新锋！第十三战区，今日立旗！砺剑东南，卫我海疆！光复河山，在此一举！诸君——共勉！”
“砺剑东南！卫我海疆！光复河山！”
台下，山呼海啸般的口号声骤然爆发！
从将领到士兵，从教授到学员，所有饶热血都在这一瞬间被点燃，吼声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孔捷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眼中泪光与战意交织。
李伟刚用独臂奋力挥舞。沈默儒摘下眼镜，用力擦拭着镜片后的湿润。
瓯江的涛声隐隐传来，与礼堂内沸腾的声浪交织在一起。
江畔，兵工厂的锻锤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轰鸣，“咚！咚！咚！” 如同这片古老土地在血火中重新擂响的、不屈的心跳。炉火映照着新浇铸的炮管钢坯，暗红的光泽下，是正在冷却凝固的、属于一个民族未来的铁骨铮铮。
1943年初，除夕夜，瓯江口湿冷的寒风被红灯笼晕染的光晕挡在窗外。
温州，陆宅。
厅堂里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江南冬夜的寒意，也映照着难得的团圆与安宁。
年夜饭的香气还未散尽，桌上摆着象征“年年有余”的清蒸海鱼和温州的特色年糕。
陆麒，陆川和陈沐瑶的长子，两岁多一点的家伙。
正兴奋地趴在厚厚的地毯上，用父亲送他的那辆精心打造的、涂着青白日徽的微型木制坦克模型，“轰隆隆”地“攻占”着由几本厚厚军事书籍堆成的“山头”，嘴里还模仿着炮声。
陆川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黄酒，目光温和地落在儿子身上。
陈沐瑶坐在他身侧，轻轻拍抚着怀里刚满周岁不久、已沉沉睡去的女儿陆麟，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
陆父陆母坐在上首，看着儿孙绕膝，眼中满是历经战乱后格外珍贵的满足与欣慰。
收音机里播放着喜庆的民乐，夹杂着重庆方面播报的、关于第三次长沙会战伟大胜利的回顾与新年贺词，声音在温暖的房间里流淌。
这片刻的温馨，如同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短暂停歇的号角，珍贵得让人心头发紧。
“爹爹，我的坦克厉不厉害？能打败鬼子的铁王八吗？”
陆麒抬起头，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川。
陆川放下酒杯，俯身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头发，声音低沉却带着力量：“厉害。但光有坦克还不够，要有会用坦磕勇士，要有造坦磕能工巧匠，更要有守护家园、寸土不让的决心。”
他指了指儿子模型坦克上的徽记，“记住这个，记住为什么而战。”
陆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埋头于他的“战场”去了。
陆川的目光转向窗外。
远处，瓯江兵工厂的方向，隐约传来与节日氛围格格不入的、沉闷而有节奏的锻打声——那是钢铁的脉搏，是这片土地在节日里也不曾停歇的“心跳”。
更远处，卧牛山麓的温州军事国防大学校区，几栋主楼的灯火在夜色中连成一片，如同不灭的星辰，那是未来的希望之光。
年夜饭的尾声在温馨中度过。陆川陪着父母了会儿话，看着妻子温柔地将孩子们安顿好。
当新年的钟声在收音机里隐约敲响第一下时，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将官呢大衣。
陈沐瑶抱着熟睡的女儿走过来，眼中带着理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轻声问：“要去军营了？”
陆川点点头，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女儿娇嫩的脸颊，又替妻子拢了拢鬓角的碎发：“嗯。将士们大多也不能回家过年，我这个司令官，总得去陪他们守岁，看看新补充的弟兄们安顿得如何，也看看……孔捷他们。”
提到孔捷，陈沐瑶眼中掠过一丝黯然。南岭的血战和92军那惨重的伤亡，早已传遍战区，她也知道丈夫心头那份沉甸甸的责任和对袍泽的牵挂。
她没再多什么，只是将大衣递给他，温声道：“多穿点，夜里江风冷。麒儿我哄他睡。”
陆父陆母也投来理解的目光。陆母叮嘱道：“川儿，军务要紧，但也别熬太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知道了，爹，娘，沐瑶，你们早些歇息。”
陆川穿上大衣，戴上军帽，帽檐下的眼神已从方才的温情转为军人特有的沉毅。
他最后看了一眼温暖灯光下熟睡的儿女和倚门相送的妻子，转身大步走出了家门。
门外的寒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屋内的暖意。
吉普车已在门前等候，引擎低吼着。副官周卫国拉开车门：“司令，先去哪边？”
“先去92军新兵营。”陆川的声音在寒夜中清晰而冷冽，“看看孔捷，看看我们那些新‘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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