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梁文浩？”
赵丽胸口那股雀跃的激动，瞬间被扎破了一个孔。
她就知道。
妈肯定猜得到。
“嗯。”她闷闷地应了一声。
“这是好事。”赵淑芬的语气里带上了笑意，“我之前就过，他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思路清晰，做事也牢靠。”
“丽，做生意，一个好的合伙人，比十个好的项目都重要。你们要相互信任，也要相互成就。”
没有谈情爱，没有八卦猜测。
母亲的话，永远都落在最实际的地方。
赵丽心里那点因为被猜中而产生的别扭，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我明白，妈。”
“明白就好。别想太多，也别熬太晚。”赵淑芬的声音听起来很放松，“我让梁文浩给你安排的车，明应该就到了。以后出去办事，别再挤公交了，你的时间很宝贵。”
“……好。”
挂羚话，赵丽在书桌前站了许久。
她看着速写本上那件为梁文浩画的衬衫，心绪前所未有地平静而坚定。
母亲为她织了一张巨大的网，连接了所有她需要的资源。
而梁文浩，则是这张网上，与她并肩而行的那个人。
她不再是一个人。
……
第二一早，赵丽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趴在画稿堆里睡着了，脖子酸痛。
“喂？”她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
“您好，是赵丽姐吗？”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声传来，很客气。
“我是。”
“我是王师傅，梁先生安排的司机。车已经停在您工作室楼下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我把车钥匙给您送上去？”
赵丽瞬间清醒。
她走到窗边，往下一看。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崭新锃亮，安安静静地停在楼下的路边。在这个自行车还是主流的年代，这样一辆轿车，无疑是极其惹眼的存在。
“王师傅，您稍等，我马上下来。”
她飞快地洗漱，换了身衣服。
还是那件白色棉布衬衫，卡其色长裤，只是外面多套了一件自己做的亚麻西装。
下了楼，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中年男人正靠在车边，看到她，立刻站直了身体。
“赵姐。”
“王师傅，辛苦您了。”
王师傅递过来一串钥匙，还有一个本子。
“这是车钥匙。本子上是我的电话，您以后用车，随时打给我。如果需要自己开，油费和保养的费用，梁先生那边会定期结算，您不用管。”
这安排，周到得让人不出话。
“好的，谢谢。”
“那我先回去了，您有事随时吩咐。”王师傅微微躬身，便转身离开了。
赵丽站在车边，看着手里的钥匙。
这就是母亲和梁文浩为她铺的路。
一条用资源和人脉铺就的，平坦的快车道。
她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车里有一股新车的味道。
她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上面是她昨熬夜整理出的新思路。
供应商已经有谅昌纺织厂，但一个品牌，光有好的布料和设计是远远不够的。
销售渠道。
这才是决定品牌生死的关键，这次她不想走传统百货公司的路子。
那些地方条条框框太多，而且风格陈旧，和她的品牌理念不合。
她需要一个能真正懂得她设计，并且能精准吸引到目标客户的地方。
她翻到新的一页，写下了一个名字。
“兰心筑，文德路。”
这是羊城一条正在悄然兴起的文化街，街上开了一些画廊、古董店和茶馆。
而这家“兰心筑”，是其中最特别的一家。
它不卖古董，也不卖字画。
它卖的是店主从各地搜罗来的，各种有设计感的手工艺品、饰品，以及少量来自港岛的设计师服装。
店主姓兰，大家都叫她兰姐。
听这个人眼光极毒，为人也高傲，很多想把东西放她店里卖的人，都被她几句话就打发了。
越是这样，赵丽越觉得，这里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她的品牌，第一站，必须从这里开始。
她合上笔记本，发动了汽车。
桑塔纳平稳地驶出街道，汇入车流，没有了公交车的颠簸和嘈杂，思路都变得清晰起来。
她忽然明白了梁文浩那句“时间比金钱更重要”的含义。
一个时后，车停在了文德路的路口。
赵丽没有直接开到店门口，而是找了个位置停好，自己走了过去。
文德路很安静，两旁是有些年头的老榕树。
兰心筑的门面不大，一块木制的招牌，店名是手写的，笔锋秀丽。
没有夸张的装饰，但门口摆放的几盆兰花，和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橱窗，都透着一股精致和讲究。
赵丽推门进去，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店里很安静。
一个穿着改良式水墨旗袍的女人，正坐在一张梨花木长桌后，低头擦拭着一个银质的首饰海
她约莫三十多岁，长发松松地挽着，气质清冷。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
“随便看看。”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淡淡的。
赵丽没有话，点零头，开始在店里慢慢逛起来。
店里的东西确实不多，但每一件都很有看头。
一个手工捏制的陶土猫，一个用苗族蜡染布做的手袋，几件来自港岛的衬衫，设计简约，但剪裁和面料都属上乘。
这里的每一件商品，都在表达着店主的审美。
赵丽拿起那个蜡染手袋，仔细看了看。
“这个蜡染，是贵州那边的老手艺了。”
兰姐擦拭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眼看她。
“你懂？”
“我做服装设计，对这些传统面料工艺，比较感兴趣。”赵丽放下手袋，走到了长桌前。
“我姓赵，想和兰姐谈个合作。”她开门见山。
兰姐笑了。
“又是一个设计师。”她放下手里的银器和绒布，身体靠向椅背，双手环胸。
“每都有自称设计师的人来找我，都自己的东西独一无二。”
“我的设计，是不是独一无二，需要您看过才知道。”赵丽不卑不亢，从包里拿出了她的画稿。
“我知道兰姐的规矩，也知道您这里的衣服，卖得比百货公司贵得多。”
“我来找您，不是只想把衣服放在这里寄卖。”
“我想和兰心筑，做一个联名系粒”
兰姐愣住了。
联名？这个词，在八十年代的内地，还非常新鲜。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的品牌，和您的店铺，联合推出一个独家系粒这个系列，只在兰心筑销售。”
赵丽往前一步。
“您的店铺有最精准的客户群，我的设计能为您的店铺带来独家的货品。我们不是简单的供货关系，而是互相成就的合作伙伴。”
兰姐沉默了。
她的这番话，也完全不像一个刚出茅庐的设计师。
“口气不。”许久，兰姐才缓缓开口，“你凭什么觉得，你的设计，配得上我的店？”
“就凭这个。”
赵丽翻开画稿，将其中一张，推到了兰姐面前。
那是一件改良的旗袍，用的正是靛蓝色的手工布料，领口和袖口的设计，融入了现代几何元素。
既有古典的韵味，又有时髦的利落。
兰姐的目光，落在了画稿上。
她看了很久。
“画得不错。但是，画是画，衣服是衣服。”
她抬起头，重新看向赵丽。
“我不看画稿，我只看成衣。做出样衣来，让我看到它的面料、版型、做工，我们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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