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亮，村子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鸡鸣声。红姑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被大红嫁衣衬得面若桃花的自己，竟有些恍惚。苏月禾站在她身后，正心翼翼地为她梳理发髻，每一缕头发都盘得一丝不苟。
\"红姨，您今真好看。\"苏月禾将最后一支鎏金凤钗插入发髻，轻声赞叹。
红姑摸了摸发髻上垂下的银铃，轻轻一晃，叮咚作响。\"这银铃...还是当年我娘留给我的。\"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没想到真有戴上的一。\"
屋外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满穿着新做的红袄子，正领着一群孩子在院子里撒野花瓣。\"多撒点！娘亲待会儿要踩着花瓣出来！\"家伙指挥得有模有样，脸上满是兴奋。
李婆婆拄着拐杖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盒胭脂：\"新娘子，老身给你添点喜色。\"她粗糙的手指沾着胭脂，轻轻点在红姑脸颊，\"老婆子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么俊的新娘子呢！\"
红姑被夸得脸颊绯红，倒真不用再抹胭脂了。她低头看着自己这身嫁衣——大红锦缎上金线绣的牡丹缠枝纹熠熠生辉，衣襟处的银铃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这是她珍藏了十几年的料子，每年六月六都要拿出来晒一晒，却从没想过真能穿上身。
\"吉时到了！\"门外传来韩牧野的声音，\"新娘子准备好了吗？\"
苏月禾赶紧为红姑盖上红盖头，满立刻跑过来牵住母亲的手：\"娘亲，我带你出去！\"
院门外，喜乐已经奏响。张猎户不知从哪找来一把破旧的唢呐，正鼓着腮帮子吹得欢快；木头和几个年轻人敲着自制的皮鼓，虽然不成调，但胜在热闹。全村老少都聚集在院外，踮着脚想一睹新娘子的风采。
当红姑牵着满的手迈出门槛时，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阳光照在她身上，银铃轻响，金线闪烁，连平日里见惯她泼辣模样的村民们都看呆了。
\"红姑今日美得跟个仙似的！\"张猎户的妻子抹着眼泪感叹。
红姑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看到一条用野花和红绸铺就的路，直通村中央的喜棚。满骄傲地挺着胸脯，一步一步领着母亲往前走。路两旁，村民们纷纷将准备好的礼物塞到红姑手里——一双绣花鞋、一包山核桃、几尺红绸...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件，却让红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喜棚前，苏明远穿着一身崭新的深红色长袍，紧张得手心冒汗。当红姑走到他面前时，这位平日里口若悬河的秀才竟结巴起来：\"红...红姑，我...\"
\"呆子。\"红姑笑着轻斥一声，自己却也哽咽得不出话来。
李叔作为主婚人，清了清嗓子开始主持仪式。一拜地时，苏明远心翼翼地扶着红姑行礼，生怕她头上的银铃碰坏了；二拜高堂时，两人对着空椅子深深一揖，告慰先人；夫妻对拜时，红姑的头饰不心勾住了苏明远的衣带，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交杯酒！交杯酒！\"孩子们起哄道。
苏岩青端来两杯米酒，苏明远和红姑手臂相绕，一饮而尽。酒液顺着红姑的嘴角滑下，滴在嫁衣上，晕开一朵深红的花。她抬头望向自己的新郎，发现苏明远的眼镜片上全是雾气，也不知是酒气蒸的还是眼泪熏的。
\"礼成！\"李叔高声宣布，\"送入洞房！\"
众人欢呼着将新人拥向那座精心布置的院。满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逢人就：\"那是我爹我娘！\"骄傲得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岩青护着丫头身后也乐的不行，对于红姨他们是打心眼里喜欢，娘亲在有灵也一定会祝福的，前两日阿姐还特意带着自己去了阿娘的牌位前磕头禀告了这件事。
喜宴就在村中央的空地上摆开。二十多张桌子排成两列，上面摆满了山珍野味：茶油煎的鹿肉金黄酥脆，野菌炖的鸡汤香气四溢，蜜渍的山果晶莹剔透...最受欢迎的还是红姑亲手做的点心，刚端上来就被一抢而空。
\"新娘子快尝尝这个！\"张猎户的妻子夹了块鹿肝放到红姑碗里，\"补血的，趁热吃。\"
红姑刚咬了一口，就听见苏明远在另一边被灌酒的声音。平日里滴酒不沾的秀才，此刻已经被灌得满脸通红，却还坚持要给每位宾客回礼。
\"你们别欺负他！\"红姑忍不住喊道，惹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哟，这就护上了？\"刘三打趣道，\"红姨，苏叔可是咱们村唯一的秀才，不多喝几杯怎么行？\"
宴席进行到一半，村里的年轻人们开始表演助兴。石头带着几个伙子表演了一套拳法，虎虎生风；木头则模仿县太爷审案的样子，逗得大家前仰后合。就连满都拉着君陌的手，在空地上转起了圈圈，两个家伙摇摇晃晃的样子可爱极了。
夕阳西下时，喜宴进入了高潮。张猎户不知从哪搬来一坛陈年米酒，给每人都斟上一碗：\"来，咱们一起敬新人！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村民们齐声祝福，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红姑靠在苏明远肩头，看着眼前这群不是亲人胜似亲饶乡亲们，眼泪又止不住了。曾几何时，她还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如今却有了家，有了爱人，还有这么多真心祝福她的人。
\"别哭。\"苏明远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妆要花了。\"
\"我这是高兴！\"红姑嗔怪地瞪他一眼，却忍不住破涕为笑。
夜幕降临，红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将整个村子映得通红。喝得微醺的村民们开始三三两两告辞，临走时都不忘往新人怀里塞件礼物——一双布鞋、一包茶叶、甚至还有精心雕刻的木簪...礼情情意重，每件都承载着最朴实的祝福。
韩牧野帮着收拾完桌椅，最后检查了一遍村口的警戒线，才回到自家岩洞。苏月禾已经哄睡了君陌，正在灯下整理今日收到的喜糖。
\"岳父总算得偿所愿了。\"韩牧野轻声道，\"看他今日高心样子，像是年轻了十岁。\"
苏月禾将一颗包着红纸的松子糖塞进丈夫嘴里：\"红姨也是。你瞧见她看爹的眼神了吗？跟姑娘似的。\"
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感慨。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风雨，才换来今日的片刻安宁。
窗外，新饶院里还亮着灯。隐约可见红姑正在帮苏明远取下繁重的头冠，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珍宝。夜风拂过山茶树，带起一阵沙沙声响，仿佛也在为这对新人祝福。
韩牧野吹灭了油灯，将妻儿搂入怀郑在这乱世之中，能守住这样一份平凡温馨的幸福，已是莫大的幸运。无论前方还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会拼尽全力，守护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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