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上下都在传，应该把兵权放在王宁将军手里较为稳妥，毕竟是外戚，和皇上是一家人，要把“钥匙”放在一家人手里才安心。
起初这些话是最先从内侍省里传出来的，后来又传到兵部、枢密院，最后又传回到裴金乐耳朵里，魏措也是从头到尾听了一遍。
这样先前收回王宁兵权的魏措好一阵难堪。
最近的风向似乎变了，宫里好多人开始会为裴金乐话，他倒生出几分信心起来，大殿上再次当面驳回了让刘统领北伐的决议。
公主府内。
顾相思拉来一张躺椅坐在池心亭中，用帕子覆在脸上，一边摇着椅子，一边晃着团扇。
时值盛夏最热的时候，即使在池心亭里四周环水，也还是一阵燥热。
柳絮站在一旁默默往饮子里添上几块冰，聂长庚则是干脆将一块冰含在嘴里解暑。
他有些口齿不清道：“官家怎么就改变主意让王宁去北伐？”
“最近宫里传言满飞，个个都在外戚王家的好，官家多少都会动摇的。更何况还有康之茂，他和官家最亲近，的话官家也会听进去几分。”
顾相思脸上盖着帕子，闷闷道。
聂长庚点点头，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忧，“你就不怕康之茂倒戈？阴你怎么办？”
她懒洋洋地“诶哟”一声，“那些宦官太监左右都不受大臣们待见，唯一能靠的就是官家，就算他蹦达到上去，官家一句话还是能让他死的，阴我对他来没好处。”
“你兜了这么一大圈，甚至还把魏公子踢残了，就只为康之茂的人心吗？”
聂长庚想到顾相思是如何一脚把魏公子踢成不能壤的，他自己就忽觉胯下阵阵生寒。
“嘿嘿，”顾相思摘下脸上的帕子，笑道：“这叫偷梁换柱，又叫一箭双雕，把王宁换上去，又得了宦官们的心。”
“不过那魏家那纨绔纯属活该，要不是还在皇宫里，姑奶奶早把他杀了，还留得他整日让太医们白忙活。”
眼下宦官们大多都是站在淳熙公主这边，算是拉拢了一部分属于自己的势力。
那些紧贴在裴金乐身边的太监们，未必就不能影响，时而些体己的好话，时而讨好谄媚一下，会比殿上那些急哄哄的大臣们要更能得裴金乐的心。
至于外戚的势力是否能逐渐恢复起来，还是要等王宁北伐成功，才更有底气。
如今宦官和武将们被魏措都压过一头，只要日后好好利用培养，定会慢慢蚕食分化掉所有的魏党，让他孤立无援！
三方互相制衡，实权才是真真正正落在官家手里。
“这才是第一步，咱们慢慢来。”
顾相思老神在在地摇着团扇，学着从前苟南北那个摇头晃脑的样子，又把帕子扣在脸上，遮住些日光。
柳絮将饮子调配好，在杯中插上一截芦苇杆，可以把饮子毫不费力就吸上来，这是顾相思教她的。
柳絮把饮子递到顾相思旁边，捏着芦苇杆送到她嘴里。
顾相思急急地就灌下一大口，瞬间舒爽透凉，一路从喉头窜到肚子里。
聂长庚倒是不爱喝饮子，将碎冰块嚼得嘎吱嘎吱响。
柳絮站到桌子边，左看右看，发觉现在好像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而此时亭中只剩下顾相思和聂长庚两人，她忽然感觉自己实在太过扎眼了些。
她双眸淡漠平静，嘴角却勾起个浅浅的弧度，赶紧离开此处。还是在亭子留给他们吧。
柳絮离开后，池心亭里霎时沉寂下来，耳边只有虫鸣鸟叫，和池中锦鲤时不时翻起的水花。
顾相思突然觉得静得太诡异了，有一瞬间以为全世界只剩下她自己。
她闭着眼，帕子还盖在脸上遮光，便伸手在虚空中捞了两把，怎么都摸不到。
奇怪，她刚刚明明把杯子放在左手边，怎么这么会儿摸不着了。
“柳絮？”
顾相思试着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她懒得起身，又继续摸了两把空。
摸着摸着，突然有什么东西戳到嘴边，她张嘴舔了舔，是芦苇杆，才放心地大喝几口饮子。
边喝还边喃喃道：“柳絮别把杯子放这么远，差点摸不着了。”
顾相思躺在躺椅上，悠然自得地嘬着芦苇杆，旁边有一人替她端着杯子，脸上帕子遮着光，摇着扇，好不惬意。
殊不知，替她端着杯子的并不是柳絮，而是聂长庚——
他从头到尾都一直沉默着没开口，蹲在顾相思身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举着杯子，目光不停在她脸上流转。
——
裴金乐执意要重新赐兵权，让王宁领兵北伐，整个垂拱殿都炸开了锅。
王宁本是外戚王家，从前魏党就一直虎视眈眈，好不容易把他弄去南疆无诏不得回京，以为外戚就这么没落了。
谁知道，这个王宁居然立了这么大功，击退苗国，还签订了百年不战的议书，又回到了开丰。
即使收回兵权之后，官家莫名其妙地又想要还回兵权北伐。
王宁已是立了大功一件，若是真的北伐成功，那王家岂不是又要出第二个护国大将军？
这无异于是要恢复外戚势力。
大殿上跳脚的几乎都是魏党，还有少数文官。
官家到底还是听进了顾相思的谏言，想要重用王宁。
魏措气得胡子都歪了，这已是明晃晃威胁到魏家的地位，他连自己儿子被踢废的事都没心情再去找顾相思计较。
“皇上！不可用王家人啊！”
殿上，魏措激动地向裴金乐喊道。
裴金乐被乱成一锅粥的大臣们吵得头脑发昏，“朕意已决，违者重罚！”
魏措不甘：“王宁他们家可是外戚！”
裴金乐怒道：“外戚又如何？打仗看得是领兵能力！难道外戚就不忠心了吗！”
“皇上您忘了吗？七年前，聂贼就是王家一手提拔起来的，后来不还是投敌了！”
七年前，忠勇将军聂骁通敌叛国，震惊朝野内外。
提起此事，所有人不禁唏嘘惋惜。
顿时，垂拱殿陷入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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