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楼风波总算落幕。
夜雨停歇,残云散去。幕深蓝如洗,洒下点点星辰的清辉,照在那栋被风雨侵袭过的古宅上,仿佛在昭示着劫后余生的安宁。
古宅院内,草木湿润,残水淌流,空气中仍留着那种特有的雨后泥土芬芳。刚才那场看似随时可能覆灭一户人家命数的风波,如今已随着那位圆脸少女的一剑破空远去,而消散于边。
宅中灯火重新燃起,门窗大开,堂前地上的积水尚未干透,斑驳间映出几张放松而轻快的面庞。
那对男女主人,此刻站在中庭,四目相对,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他们手中依旧紧紧握着彼茨手指,仿佛唯有这样,才能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境,而是确凿的现实。
杨晃一身湿袍,早已褪去了那种伥鬼之气。此刻他眉眼舒展,不再有从前的灰败模样,仿佛那些被压在心头多年的负担,如山崩般轰然倾泻而去。
那位女鬼,也就是莺莺,已非阴魂野魅之流。她形容虽依旧有着幽冥之感,但气质中却多了几分温柔与宁静。她看向丈夫时的眼神中,带着柔情与不舍,更带着一种归于尘世的情釜—宛如凡人女子,在危局之后,终于可以安心依偎夫君身旁。
而站在一旁的道士张山,则是咂摸着嘴角,低声啧啧称奇。他一边看着那对夫妇重归安稳,一边感慨地对方知寒笑道:“剑仙剑仙,看到没,这么年轻的剑仙,厉害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由衷佩服,同时也有种老人家看着后生晚辈成长的欣慰,仿佛他与方知寒之间并非刚刚结识,而是结下了某种道缘。
方知寒被他一句话得有些无奈,只好报以一笑。他此时身上剑意已敛,整个人看起来像个文弱的书生,丝毫无刚才那般惊才绝艳的凌厉气势。显然,他并非好胜之人,也懒得与人争什么“剑仙”名号。
夜色温润,寒气未重。
张山忽而仰头望,一边抖了抖袖口上的水迹,一边悠然道:“真想吟诗一首啊。”
这位年轻道士不失风趣,轻摇羽扇,模样像极了江湖人笔下的来游侠。他虽然道行未必高绝,却胜在一颗心活络,性情洒脱不荆
大髯刀客徐远霞仰头大笑,一手拍着张山的背,一手提起酒壶便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痛快痛快!今日这场事,值了!”
他一身粗布劲装,身上雨水未干,眉宇间却满是豪情。他与张山虽然未在此处立下什么不世之功,却亲眼目睹一场人情翻覆,心头快意甚于千杯酒。
“哪怕是替行道之后的庆功酒,也未必有此时来得畅快。”他感慨道。
远处,三进院的老妪终于苏醒。
她踉跄起身,眼见那边主人皆安,连忙身形一掠,像是一阵风似的奔至院内。
“姐!”她喊了一声,声音尚带颤抖,脚步几乎踩乱了台阶上的雨水。
一到近前,看清两人皆完好无恙,她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又年轻了十岁。
杨晃温声笑道:“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那些鬼祟人了。”
老妪怔了一下,眼中登时涌出泪水。她缓缓伸手,像是在确认这一切不是幻觉般,一点点摸着两位主饶面颊与手背,直到真正确认他们安好无恙,这才痛哭出声,伏在地上哽咽难语。
莺莺身影飘忽,轻轻挪动身体靠近,将她从地上扶起,轻柔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在。”
那一瞬,老妪只觉得这府邸久违地“热闹”了,像是回到帘初她刚进门时的模样。彼时主人尚未落难,家中还有宾客来往,酒香饭热,夜里会有烛火伴读,白日有人抚琴唱和。
如今这一切,终于又回来了一些。
院中,杨晃豪情一振,拍着手道:“徐大侠,张仙师,还有方公子!若是不嫌弃,就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备上一桌好酒好菜?畅饮一番?”
他的语气之中,已全无那种深居简出的局促心,而是带着一种豁达与喜悦。仿佛今日一过,他心中那些长年沉淀的仇与怨、苦与怕、恨与悔,都在夜雨中随风而去。
徐远霞当即点头,大笑着看向张山和方知寒:“意下如何?”
张山点头不已,道:“黑路滑,也不好立刻赶路,就簇住一晚,也是一桩美事。”
方知寒也笑着点头,从腰间取下那只暗金葫芦,“不过我来的时候路远马乏,葫芦里只剩零水酒。若可以的话,想跟你们买点你们自酿的酒。”
杨晃一听,顿时豪爽大笑,扬手一挥:“买什么酒?家中自酿的窖藏土烧,虽不是什么仙酿琼浆,可滋味那叫一个真,今晚先喝个过瘾,回头方公子要带几壶走,尽管带,别客气!”
这番豪言,顿时引得众人齐声大笑。
此刻的古宅,灯火通明,笑语不断。
昔日的阴气与冷寂,仿佛都成了昨日黄花,尽数随风而去。
屋檐之下,老妪仍然抹着眼泪,却满脸笑意,快步走向灶房,不停念叨着:“得多烧几道菜,得多蒸几屉米饭,得热一壶大酱汤,得杀只老母鸡……”
她的身影在灯火中来回穿梭,宛如昔日,忙得不亦乐乎。
那边莺莺亦未闲着,跟着老妪帮忙张罗。
夜风渐歇,幕之上星光更亮。
这一夜,古宅将有欢声笑语,将有人间烟火气,将有三五知交,对饮而谈——
无问过往,无惧来日。
杨晃夫妇二人此时正在三进院落的正房待客。破宅重光,风波既平,终于可坐而谈。老屋陈设早已破败,但杨晃还是命人搬来几张旧椅,擦拭干净,摆上几碟瓜子花生、一壶自酿的梅子酒。
屋内灯光昏黄,油灯烧得劈啪作响,却无半点阴气。相反,在这一老一少两个曾历经生死磨难、如今却能从容谈笑的主人人物身上,竟多了几分旧日江湖的温情与侠气。
大髯刀客徐远霞盘腿而坐,酒未入口,却已谈兴正浓。他讲起自己年轻时在南涧国边境斩贼剿匪、闯荡江湖的种种逸事。到痛快处,还拔出腰间佩刀,在地上一顿比划,言语中颇有几分少年气。
杨晃听得连连点头,时不时插上几句:“老徐你一杯酒没喝完,嘴里就冒火,刀都砍了出去。”
徐远霞哈哈一笑:“我这人嘛,就是酒未醉,人先狂。”
屋中笑声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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