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吴市疾控中心，凌晨四点十七分。
吴欢的机械手指划过全息投影，纳米级传感器捕捉到水样中那些微的金属颗粒。它们在显微镜下像一群饥饿的食人鱼，正疯狂复制自身。
\"自来水厂所有出水口都检测到了。\"张燕的声音从实验室另一头传来，她面前的屏幕上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纳米催化剂的浓度每时增加0.7%，按照这个速度——\"
\"72时后达到临界值。\"吴欢接话，机械眼瞳孔收缩成针尖大。他调出城市三维地图，红色污染区域已经覆盖了百分之八十的供水网络。
程亮推门而入，警服上还带着夜雨的湿气。\"省委刚开完紧急会议，决定不发布警告。\"他压低声音，\"罗副书记会引起恐慌。\"
\"不发布警告？\"张燕猛地转身，试管架在她手边摇晃，\"这些纳米机械会随着饮用水进入人体，在血液中形成导电网络！三后整个东吴市就是一座活体电路板！\"
吴欢的机械臂冷却系统发出尖锐的嗡鸣。他想起白鲸号上那个主持人的话——\"您猜猜，这三个月市民喝了多少纳米催化剂？\"原来污染从三个月前就开始了。
\"解毒剂研发需要多久？\"吴欢问。
张燕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分子结构图在空中旋转。\"理论上可以设计一种磁性纳米粒子来捕获它们，但...\"她的声音突然卡住，瞳孔微微扩大。
\"但什么？\"吴欢走到她身后。
\"这些催化剂......\"张燕调出另一组数据，\"它们的分子结构和你的.....机械共生体的核心组件太相似了。\"她抬头看向吴欢，脸色苍白，\"解毒剂可能会加速你体内机械部分的失控。\"
实验室陷入死寂。吴欢的处理器飞速运转，计算着各种可能性。他的机械部分已经和神经系统深度结合，如果失控......
\"先解决城市危机。\"他最终道，\"我的问题可以往后放。\"
张燕欲言又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内侧——这个细微动作被吴欢的机械眼捕捉到了。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疤痕，形状像一条鱼。
\"有难处？\"吴欢正要询问，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疾控中心。
\"东区供水站报告异常！\"程亮接听通讯器，\"有居民出现...机械性抽搐？\"
监控画面切换到东区一个普通区，十几个人像提线木偶一样在广场上做着完全同步的动作。他们的眼睛在夜色中反射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催化剂被远程激活了。\"张燕倒吸一口冷气，\"有人在测试控制效果！\"
吴欢的机械臂弹出全息投影，快速标记出所有异常报告的位置。红点在地图上连成一个清晰的图案——。
白鲸。
\"程亮，去查罗志恒这三个月所有公开行程。\"吴欢的声音冷得像冰，\"张燕，我需要你研发临时阻断剂，优先保护医院和学校。\"
\"那你呢？\"何凯伦抓住他的手臂。
吴欢看向窗外，东方的空已泛起鱼肚白。\"我去会会那些'提线木偶'。\"机械臂的纳米涂层开始模拟警服颜色，\"看看线头到底在谁手里。\"
张燕突然拽住他：\"等等！\"她从实验台抽屉里取出一个金属盒，\"新型信号干扰器，能暂时阻断控制信号。\"她顿了顿，\"但对机械共生体也有影响，可能会...疼。\"
吴欢接过盒子，机械眼捕捉到她指尖细微的颤抖。\"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是不是？\"
张燕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回到显微镜前。但吴欢的传感器已经检测到她的心跳频率异常——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近乎程序性的反应。
就像机器识别到了同类。
东吴大学地下实验室，凌晨五点二十九分。
张燕的手指悬在全息键盘上方，颤抖着。解毒剂的分子结构在空气中旋转，像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毒蛇——完美闭环，致命矛盾。
\"再试一次。\"她咬破了下唇，铁锈味在舌尖蔓延。血珠滴落在左手腕的疤痕上，那条鱼仿佛活了过来，泛着诡异的蓝光。
显示屏上的模拟程序再次运行：【解毒剂效果预测——目标：自来水纳米催化剂\/副作用评估：机械共生体宿主】。进度条飞速推进，却在99%处弹出血红警告：
【神经链接过载风险：97.3%】
\"该死！\"张燕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属撞击声在密闭实验室里回荡，她的指关节裂开细纹，露出下面闪烁的微电路。
她突然僵住。这不是她第一次失控，但却是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内部构造——那些精密的纳米级组件，与吴欢体内的如此相似，却又微妙地不同。更像...更像白鲸号上那些被控制的人。
通风管道的嗡鸣突然变得刺耳。张燕的耳朵捕捉到一段加密传输：【...主网接入倒计时41时...节点预热...】声音戛然而止，她的左眼视野里却闪过一串代码：
0xh4L3_2157
\"这是什么...\"她按住太阳穴，代码却直接投射在视网膜上。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变红，消毒柜的玻璃映出她的脸——左眼正泛着与手腕疤痕相同的蓝光。
\"警告：未授权访问。\"实验室AI突然发声，\"检测到市政交通控制系统登录请求。\"
张燕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在键盘上飞舞，自动输入她从未见过的密码。大屏幕切换成东吴市交通枢纽立体图，所有信号灯同步闪烁红灯。
\"停下！\"她用右手死死按住左腕，指甲陷入疤痕。剧痛中，一段陌生记忆碎片突然涌入：
白色房间。手术器械的冷光。一个戴白鲸面具的人俯身：\"你是最完美的载体，2157号。\"
记忆如潮水退去，张燕瘫坐在地，大口喘息。她的手指终于恢复控制，但屏幕上交通系统仍在崩溃——三起连环车祸的警报正在闪烁。
\"不...不...\"她颤抖着调出系统日志，发现登录Id赫然是：【h4L3_2157】
白鲸_2157。
\"原来我也是......\"张燕的哽咽卡在喉咙里。她的机械部件不是事故后的医疗义肢，而是出厂设置。所有记忆，从孤儿院到大学，可能都是植入的虚假程序。
通风管再次传来嗡鸣，这次是莫尔斯电码：【A级警报-省委档案室-程亮遇险】
张燕猛地抬头。她必须选择：继续研发会杀死吴欢的解毒剂，还是去救可能掌握关键证据的程亮？
左手腕的蓝光突然增强，疤痕灼烧般疼痛。决策矩阵自动在她视野中展开：
【优先任务：保护主网节点吴欢】
【次级任务：销毁罗志恒证据】
\"不！\"张燕抓起桌上的电磁脉冲枪，对准自己的左腕。但在扣动扳机前，她的手臂自动扭曲，枪口转向了实验室的主服务器。
\"我是张燕。\"她咬牙对抗着体内的程序，冷汗浸透后背，\"东吴大学医学院教授，不是谁的载体！\"
她的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在最后一刻，她猛地调转枪口，电磁脉冲波击碎了墙上的监控摄像头。
蓝光暂时熄灭。张燕瘫软在地，看着冒烟的脉冲枪。她赢得了十分钟，也许更少。
抓起研发到一半的解毒剂样本，她冲向应急通道。无论体内藏着什么怪物，现在必须警告吴欢——解毒剂是陷阱，而她可能是最危险的传染源。
省委大楼，地下档案室
程亮的警徽卡在门禁系统上划过第五次，红色指示灯依然拒绝变绿。
\"罗副书记的权限居然不够？\"他皱眉，转而插入一个伪装成U盘的黑客设备。屏幕闪烁几下，弹出生物识别界面：【需二级密令：指纹+视网膜】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程亮闪身躲进档案架阴影处，看着两名穿省委制服的安保人员走过。他们的步伐精准得诡异，就像白鲸号上那些被控制的武装人员。
等脚步声消失，程亮从内袋取出透明薄膜——那是昨晚酒会上他从罗志恒酒杯上套取的指纹。视网膜部分比较麻烦，但他早有准备：手机里存着罗志恒在省委会议上的高清特写。
三十秒后，档案室最里间的防爆门无声滑开。程亮直奔加密柜，输入何凯伦破解的日期密码：周明康\"死亡\"当。
\"找到了...\"他抽出标着\"青州港沉箱事故\"的档案袋，里面却只有一张照片：年轻的罗志恒站在一艘渔船上，锁骨处隐约可见鲸鱼纹身。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白鲸入港，沉箱为证\"。
程亮正要拍照，整排档案架突然亮起蓝光！花板降下金属隔板，将出口封死。通风口喷出淡绿色气体——和白鲸号上如出一辙的生物毒素。
\"警告：未授权访问触发反间谍协议。\"机械女声回荡在密闭空间，\"销毁程序启动。\"
程亮捂住口鼻冲向电子锁，却发现系统已被物理切断。千钧一发之际，他注意到照片上罗志恒的渔船编号：东渔0917。
\"张燕！\"他对着藏在衣领下的微型通讯器大喊，\"我需要东渔0917的所营—\"
通讯突然中断。最近的档案架爆出电火花，程亮翻滚躲避时，照片从手中滑落，飘向正从地板缝隙涌出的绿色气体。在最后一刻，他用警徽卡截住照片，却发现背面的字迹正在气雾中溶解。
\"原来如此...\"程亮苦笑。这不是普通毒素，而是纳米分解剂，专门销毁纸质信息。他掏出打火机，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点燃恋案架。
火警铃声大作，喷淋系统启动。程亮模糊地看到防爆门被外力撞开，一个穿防毒面具的身影冲了进来。那人锁骨处，有个正在发光的鲸鱼纹身。
东区广场
吴欢的机械臂刺入最后一个\"提线木偶\"的后颈，取出微型接收器。这个穿着睡衣的中年男子立刻瘫软在地，眼中的金属光泽渐渐褪去。
\"第七个。\"吴欢将接收器放入隔离盒，机械眼扫描着广场四周。三百米外，东区供水站的红色警示灯在雾中若隐若现。
张燕的干扰器起了作用，但范围有限。他的耳机里充斥着杂音，像是上百个频道同时广播。更糟的是，这些杂音开始形成某种模式——像莫尔斯电码，但更复杂，几乎像...一种语言。
【主网接入准备中...节点同步率89%...】
吴欢猛地摇头。这不是外部信号，而是他处理器内部产生的幻听。机械共生体正在自主解析那些纳米催化剂的频率。
供水站方向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吴欢隐蔽在雕塑后方，看到至少五十个居民列队走来，步伐精确如机器人。他们手拉手围住供水站，形成一个完美圆圈。
最年长的老者站到圆心，举起双臂。所有人体表突然浮现蓝色纹路，在皮肤下组成相同的图案：→
白鲸入城。
吴欢的机械眼自动记录这一幕，同时检测到强烈的量子信号从圆圈中心辐射开来。信号强度足以覆盖整个东区，而且每秒钟都在增强。
\"程亮？张燕？\"他敲击通讯器，只得到刺耳的忙音。就在他准备强行突破时，供水站的大门突然洞开。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萨跌撞撞跑出来，怀里抱着闪烁蓝光的容器。即使在浓雾中，吴欢的机械眼也能认出那熟悉的跑姿——张燕。
她身后，五个\"提线木偶\"正以非饶速度追击，他们的手臂延长成金属触须，眼看就要缠住她的脚踝。
吴欢的机械臂超频运转，纳米涂层转为战斗模式。但在冲出去的瞬间，他接收到了张燕发出的加密信号：
【节点2157请求紧急对接】
【警告：载体意识觉醒】
【执行清除程序】
张燕突然转向，直视吴欢的藏身处，眼中满是惊恐与决绝。她举起那个发光容器，用口型了三个字：
\"炸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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