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翔领着大家走进食堂，边走边解释道：\"这食堂已经关了好一阵子了，最近都没开过火。\"
徐大志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宽敞的食堂里摆着几张光秃秃的大圆桌，连把椅子都看不见。他心想，这年头工人们吃饭都是这么凑合——大伙儿端着饭盒，围着桌子站着扒拉几口就完事。哪像以前，还能坐着慢慢吃。
食堂里就开了两三个打饭窗口，工人们排着队，挨个儿领了饭菜，就三三两两地靠在墙边的桌子旁站着吃。这年头讲究的就是个快字，谁还有闲工夫坐着细嚼慢咽啊？
不过话回来，这食堂倒是收拾得挺干净。徐大志注意到地面和桌面都一尘不染，估计是特意组织人打扫过。其实这地方也不需要多讲究，到时候刷个大白墙就能凑合用了。
最里头还有个灶间，算是食堂里的\"VIp包厢\"了。里面摆着两张圆桌，配套的椅子整整齐齐地围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以前是专门给厂领导开灶的地方。
\"现在食堂都关门了，哪还有什么厂领导来吃饭啊。\"秦翔苦笑着摇摇头。眼下整个厂子能算得上领导的，就剩他这个光杆司令还在撑着。其他有本事的，早就各显神通调走了。
从食堂吃完饭出来，徐大志慢悠悠地往仓库方向走去。这条路两边的杂草长得老高，都快到膝盖了，一看就是很久没人打理过。要是搁在以前厂里红火的时候，哪能让草长得这么疯啊。今倒是稀罕，路边停着辆货车，几个穿着工装的工人正往车上搬东西，看样子是临时叫来干活的。
徐大志边走边摇头叹气，心想这厂子要是再不开工生产，怕是连这些临时工都要找不到了。正想着，仓库管理员余安跑着迎了上来。
\"徐总您来啦！\"余安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边引路一边汇报：\"咱们仓库现在堆的货可不少。光收录机就有一千五百多台，广播箱更多，得有两千来台。还有...\"他顿了顿，指着角落里那一堆落满灰的纸箱，\"那些是组装的黑白电视机，大概四五百台的样子。\"
徐大志皱着眉头走近那些电视机箱子，伸手抹了把灰，手指头立马就黑了。\"这些电视放了这么久，还能看吗？\"他转头问道。
秦翔拍着胸脯保证：\"绝对能用！徐总您放心，咱们仓库的防潮措施一直做得很好。再了，咱们厂生产的电视机质量那是出了名的好，这才放了两三年，肯定没问题！\"
徐大志没吭声，只是盯着那些纸箱看了半，突然问道：\"就是不知道使用寿命会不会受影响？\"
听到这话，秦翔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尴尬地搓着手：\"这个...确实会打点折扣。不过您想啊，放着的电器就跟人一样，总归是会有点损耗的...\"他的声音越越，最后干脆闭上了嘴。
中午时分，徐大志做东，在兴州大酒店订了个包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徐大志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看向对面的章乡长。
\"章乡长啊，上午我去乐电子厂转了一圈，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些。\"徐大志皱着眉头，\"设备老化得厉害，厂房也破破烂烂的。不过嘛，勉强还能开工。就按咱们之前好的条件，你要是觉得行，我这边随时可以签合同。\"
章乡长搓了搓手，脸上堆着笑：\"徐总，您看这样行不行？工人们那30%的股份，我们乡里可以不要，就当是给员工们的福利了。但是这厂子一分钱不给实在不过去，要不您象征性地给点儿？\"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要不然传出去不好听啊。债务我们扛了，资产您全拿走，外人该咱们侵吞集体资产了......\"
徐大志没急着回绝，端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问：\"现在厂子欠了外面多少钱？都是些什么债？\"
\"这个嘛......\"秦翔掏出个本本翻了翻，\"总共是一百一十多万......\"
\"等等！\"徐大志\"啪\"地放下茶杯，眼睛瞪得溜圆，\"一百一十多万？开什么玩笑！厂子停产都两年了，头一年发70%工资，第二年发50%，满打满算工资这块撑死三十万。停产时候账上总不能一分不剩吧？这一百多万的外债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掰着手指头算起来：\"设备维修费？厂长们浪吃浪用？还是......\"话到一半，意味深长地看着章乡长。
包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
徐大志皱着眉头，直截帘地问道：\"章乡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章乡长一听这问题，顿时就慌了神，额头直冒冷汗。他支支吾吾了半，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的秦翔。
秦翔心里也是一百个不情愿，可谁让他现在是乐电子厂的负责人呢？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解释：\"这个嘛...事情是这样的...之前厂里尝试过几次恢复生产，所以...所以进了一批原材料什么的...\"
还没等秦翔完，徐大志的脸色就变得铁青。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声音都提高了八度：\"章乡长！这里面具体什么猫腻我也不想多问了！一百多万的债务，我徐大志可不是冤大头，绝对不会接这个烂摊子！\"
章乡长吓得连连点头，跟捣蒜似的：\"那是那是，徐总您得对...\"他心里清楚得很，别徐大志了，就是随便换个脑子正常的人，谁愿意背这一屁股债来接这个快倒闭的破厂子啊？
徐大志深吸一口气，强压着火气继续问：\"那你们，欠银行的钱里，最少的是哪家？欠多少？\"
秦翔赶紧翻着手里的账本，手指头都在发抖：\"是...是城西信用社，欠了三十万整。\"完偷偷抬眼看了看徐大志的脸色，生怕这位财神爷一怒之下甩手走人。
徐大志皱着眉头，心里盘算着这笔账。实话，三十万对他来也不是个数目，但他实在不想再跟对方磨嘴皮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干脆地道：\"这样吧，信用社那边我来接手。不过钱不是现在就能还清的——年底我先还二十万，剩下的十万最迟明年六月份之前一定结清。\"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工饶股份，原来答应给百分之三十，现在得降到百分之二十。要是能接受这个条件，咱们今就敲定。要是不同意...\"他环顾四周，笑了笑，\"那就当是我请大家伙儿吃顿饭，这事就翻篇儿了。\"
话音刚落，章乡长\"噌\"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们先聊着，我出去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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