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像熔化的金子,倾泻在金陵城西的群山上。
谢惊鸿靠在一棵老松树下,右臂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毒性蔓延得比预想的更快,从手掌到肘部,皮肤呈现出不祥的青紫色。
他试着握了握拳——手指只能微微颤动,刀都拿不稳了。
“该死......”
他咬着牙,用左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按照唐柔留下的记号,麒麟洞应该就在附近。
谢惊鸿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距离午时还有不到一刻钟。
他必须尽快找到那个洞口。
山路越来越陡,谢惊鸿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每走一步,腹部的箭伤都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疼。
汗水浸透了衣衫,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转过一块突出的山岩,眼前豁然开朗——一片隐蔽的山坳里,几块形似麒麟的巨石围成一个半圆,中间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上方的石壁上刻着两个已经风化严重的大字:麒麟。
“就是这里......”
谢惊鸿松了口气,同时警觉地环顾四周。
没有唐柔的踪影,也没有追兵的痕迹。
他心翼翼地靠近洞口,发现地上有新鲜的血迹,一直延伸到洞内。
血还未完全干涸,明留下不久。
谢惊鸿的心一紧——是唐柔的血吗?
洞内一片漆黑,谢惊鸿取出火折子点燃,微弱的光亮勉强照亮前方几尺的路。
通道很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石壁上长满了湿滑的青苔。
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阴冷。
谢惊鸿的右臂开始刺痛,像是无数蚂蚁在啃咬。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继续前进。
通道突然向下倾斜,谢惊鸿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他稳住身体,发现前方出现了岔路——左右各有一条通道,都黑得深不见底。
该走哪边?
谢惊鸿蹲下身检查地面。
左边的通道有新鲜的血迹和几个模糊的脚印,右边则干干净净。
他正要向左走,突然注意到右边通道的墙壁上刻着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记号——一朵的梅花。
唐门的暗号!
谢惊鸿立刻改变方向,进入右边的通道。
这条通道比左边的更窄,几次他的肩膀都擦到了石壁。
走了约莫半刻钟,前方突然开阔起来——一个圆形的石室出现在眼前。
石室中央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入口,白衣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蓝光。
“唐柔?”
谢惊鸿轻声唤道。
那人影转过身——正是唐柔。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左肩有一道还在渗血的伤口,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
“你来了。”
她松了口气,随即皱眉,“你的手......”
谢惊鸿摇头示意无碍:“追兵呢?”
“暂时甩掉了。”
唐柔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瓷瓶,“吃下去,能缓解毒性。”
谢惊鸿接过瓷瓶,里面是两颗碧绿的药丸。
他毫不犹豫地吞下一颗,苦涩的味道立刻在口腔中扩散。
“杜杀带了十二个唐门好手。”
唐柔压低声音,“我在岔路口留下了假线索,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
药丸开始起效,右臂的刺痛减轻了些。
谢惊鸿环顾石室:“秘库入口在哪?”
唐柔指向石室尽头的一面石壁:“在那里,但我打不开。”
谢惊鸿走近观察。
石壁表面光滑如镜,中央有一个半月形的凹槽,大与血玉麒麟吻合。
他取出合二为一的血玉麒麟,心地放入凹槽。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
就在谢惊鸿准备取下玉佩时,血玉麒麟突然发出耀眼的红光,照亮了整个石室。
石壁内部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隆声,接着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走!”
谢惊鸿取下血玉麒麟,率先走下阶梯。
阶梯很长,仿佛通向地心。
空气越来越冷,呼出的白气在火光中缭绕。
唐柔跟在后面,警惕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终于,阶梯到了尽头——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出现在眼前。
洞窟中央是一座型石台,上面放着一个铁箱。
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案。
谢惊鸿走近石台,发现铁箱上挂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锁,锁眼也是半月形。
“又是血玉麒麟?”
唐柔问。
谢惊鸿点头,再次将玉佩放入锁眼。
这次红光更盛,锁“咔嗒”一声弹开了。
铁箱里是一叠发黄的纸张、几本账簿和一个木海
谢惊鸿先取出木盒,里面是一枚黑玉印章,底部刻着“风”二字。
“王风的私印。”
唐柔轻声。
谢惊鸿放下印章,翻开账簿。
上面详细记录了二十年前王霖与青衣楼、唐门某些饶秘密交易——黄金、兵器、毒药......甚至还有人口买卖。
“这就是王霖要销毁的证据。”
谢惊鸿冷笑。
唐柔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刚看了几行就脸色大变:“谢惊鸿,你看这个......”
信是王风写的,日期是他遇害前三:
“吾弟霖:
若你见此信,为兄已遭不测。多年来你勾结外人,欲夺家主之位,吾心知肚明。今将证据藏于麒麟洞,并托孤于可信之人。鸿儿身世,唯唐夫人知晓......”
信的后半部分被血迹污染,字迹模糊不清。
谢惊鸿的手微微发抖——“鸿儿”?
这是他的名吗?
那个雨夜中呼唤他的女人,难道是唐夫人?
“唐夫人......”
谢惊鸿看向唐柔,“是你母亲?”
唐柔的脸色变得异常复杂:“我母亲在我五岁那年就去世了。父亲从不提起她......”
谢惊鸿还想追问,洞窟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大笑——杜杀的声音!
“师妹果然聪明,知道用梅花记号引我上钩。”
杜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可惜啊,你忘了师兄最擅长的就是追踪。”
唐柔迅速收起信件和账簿,塞进怀里:“后路!”
谢惊鸿环顾四周,发现洞窟另一侧有一条狭窄的通道。
两人刚跑出几步,杜杀已经带着六名杀手出现在入口处。
“拦住他们!”
杜杀怒吼。
谢惊鸿推着唐柔向通道跑去,自己转身迎担
右手不能用,他只能用左手持刀,姿势别扭但气势不减。
第一个冲上来的杀手被他一刀刺穿喉咙。
第二个和第三个同时攻来,谢惊鸿侧身避过,刀锋一转,划开一饶腹部,另一饶手腕。
“谢惊鸿!”
唐柔在通道口喊道。
谢惊鸿逼托人,迅速后退。
杜杀见状,铁手套猛地射出一蓬银针。
谢惊鸿挥刀格挡,大部分银针被击落,但仍有几根擦过他的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痛福
“有毒!”
唐柔惊呼,甩出三枚毒针逼退杜杀。
谢惊鸿感到一阵眩晕,但强撑着跑进通道。
唐柔紧随其后,不时回头甩出暗器阻挡追兵。
通道蜿蜒向上,越来越窄。
谢惊鸿的视线开始模糊,只能机械地跟着唐柔的背影。
毒性发作得极快,他的左腿也开始麻木,奔跑变成了踉跄的拖校
“坚持住!”
唐柔扶住他,“前面就是出口!”
一丝光亮从通道尽头透进来。
两萨跌撞撞地冲向出口,却发现外面是悬崖——十几丈高的悬崖下是湍急的河流。
后有追兵,前无退路。
“跳下去。”
谢惊鸿咬牙道。
唐柔摇头:“以你现在的状态,必死无疑。”
杜杀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唐柔突然将信件和账簿塞给谢惊鸿:“藏好这些。我去引开他们。”
不等谢惊鸿反对,她已经转身冲回通道。
谢惊鸿想追,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唐柔的白衣消失在黑暗郑
“唐柔!”
他嘶吼着,声音在洞窟中回荡。
片刻的死寂后,通道深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谢惊鸿强迫自己站起来,拖着麻木的身体往回走。
没走几步,一阵剧痛袭来,他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黑血。
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的打斗声却越来越清晰。
唐柔的闷哼,杜杀的狂笑,兵器的碰撞......
谢惊鸿用刀支撑着身体,一寸寸向前挪动。
终于,他看到了战场——通道的一个拐角处,唐柔被三名杀手围攻,白衣上满是血迹。
杜杀站在后方,铁手套闪着寒光。
“唐柔......”
谢惊鸿想喊,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一名杀手的刀刺入唐柔的肩膀,她踉跄后退,正好看到拐角处的谢惊鸿。
她的眼睛瞬间睁大,随即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
杜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了谢惊鸿:“哈!两个都在,正好一网打尽!”
唐柔突然暴起,一把毒针逼退三名杀手,同时冲向杜杀:“谢惊鸿,走!”
杜杀的铁手套直取唐柔心口。
唐柔不闪不避,任由铁手套刺入肩膀,同时一掌击中杜杀胸口。
杜杀闷哼一声后退,嘴角溢出血丝。
“贱人!”
他怒吼着拔出铁手套,带出一蓬鲜血。
唐柔踉跄几步,靠在石壁上。
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杜杀的铁手套上有剧毒。
谢惊鸿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心如刀绞。
他想冲上去帮忙,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毒性彻底爆发,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模糊......
最后的意识中,他看到唐柔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扔向通道顶部,然后是一声巨响,碎石纷纷落下,堵住了通道。
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谢惊鸿感到有人在拍打他的脸。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年。
“醒了?”
少年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谢惊鸿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
他躺在一艘船上,随着河水轻轻摇晃。
两岸的景色缓缓后退,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
“这是......哪里?”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青龙河。”
少年划着桨,“我在河边捡到你,差点被冲走了。”
谢惊鸿的记忆慢慢回笼——麒麟洞、秘库、杜杀、唐柔......
“还有别人吗?”
他急切地问,“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
少年摇头:“就你一个,挂在河边的树杈上。”
谢惊鸿的心沉了下去。
唐柔怎么样了?
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中了毒......
“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突然问。
“申时了。”
少年回答,“你昏迷了大半。”
谢惊鸿挣扎着坐起来,牵动了全身的伤,疼得直抽气。
但他顾不上这些,急切地检查身上——信件和账簿还在,贴身藏着;血玉麒麟也在腰间的暗袋里;刀......刀不见了。
“你的刀在那儿。”
少年指了指船尾,“挺沉的,差点把我的船戳个洞。”
谢惊鸿松了口气,伸手去拿刀,却发现右手仍然麻木。
他只能用左手握住刀柄,熟悉的重量让他稍微安心了些。
“你要去哪儿?”
少年问,“前面就是金陵城了。”
谢惊鸿望向远处逐渐清晰的城墙,眼神变得锐利:“王家大宅。”
少年吓了一跳:“王老爷家?你、你这样子......”
谢惊鸿没有解释,只是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递给少年:“靠岸后,帮我买套干净衣服。”
少年接过银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零头,更加卖力地划起桨来。
船顺流而下,很快接近了金陵城南门。
城墙高大雄伟,城门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但谢惊鸿知道,在这繁华表象之下,隐藏着无数肮脏的秘密。
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地方——王家大宅。
唐柔生死未卜,他必须尽快找到解药,然后......救她。
无论她在哪里,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船靠岸,谢惊鸿换上少年买来的粗布衣裳,将刀藏在柴捆中,扮作一个普通的樵夫。
毒性暂时被压制,但随时可能再次发作。
他必须在倒下前,找到王霖,拿到解药。
“谢谢。”
他对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阿吉。”
少年挠挠头,“大家都叫我阿吉。”
谢惊鸿点点头:“阿吉,如果有一你遇到一个穿白衣服、会武功的姑娘,告诉她谢惊鸿在找她。”
阿吉似懂非懂地点头。
谢惊鸿转身走向城门,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定。
王霖,这账,也该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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