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泱泱迎着一室灼灼目光，眉梢未动分毫，仿佛暴雨将至时仍端坐莲台的石雕，巍然不动，面不改色。
“我就先蓝宇兄弟。”她直视正被官兵压住的蓝宇。
“蓝宇，你还记得，我为何要鞭打你们吗？”
此话一出，蓝宇顿时眼神闪烁，口中喃喃，“我……我不知郡主为何打我们，我们不过是寄人篱下，身份卑微的贱奴，郡主打我们哪里需要理由？”
“你谎！”描云都听不下去了，怒道，“要不是你们胆大妄为，做了出格的事，郡主如何会鞭打你们！”
蓝宇不敢回答，只是把头垂下。
这一动作被旁人看来，却是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楚世营随即训斥道，“没想到郡主身边的狗，也敢叫嚣地这么大声，主人家在话，有你什么插嘴的份。”
楚世营宛如一家之主，喝令起人来，气势凶横，“来人，给我掌嘴。”
完，楚世营身后站着的家丁作势就要往描云的方向走。
“啪。”
猛地一记脆响，楚泱泱随手抓起身边案几上摆放的茶几，一把砸在地上。
清脆响亮的破碎声，瞬间惊得在场人一跳。
紧接着，便传来充满威慑力的嗓音，“我看谁敢动她一下试试。”
楚世营身后的家丁吓得躲回他身后，楚世营在众人面前被一辈拂了脸面，顿时面上有些挂不住，“泱泱，你休要放肆，我好歹是你的长辈，我替你爹教训一下你的丫鬟，你怎的还敢如此无礼？”
楚泱泱冷笑一声，“大伯什么时候成女人家了，还要管起我丞相府丫鬟的事。这是欺负我丞相府没有当家主母吗？”
“你……”
又被羞辱一番，楚世营气得直指楚泱泱的手瑟瑟颤抖，一时竟不出话来。
“在下以为。”洛兮风站到楚泱泱身边，宽厚的肩膀无意识地遮挡在她前方，令人乍一眼看去，像是他在护着她一般。
洛兮风接着道，“现在不是处罚下饶时候，应当将人命案询问清楚才是。”
绷紧的肩背在楚泱泱眼前拓出墨色屏障。
她盯着他衣料下绷直的脊骨线，喉间蓦地泛起酸涩的暖意，这堵人墙仿佛割裂了满室恶意，像冰面裂开后的碎光。
这时，江宁作为朝中元老级的存在，适时站出来道，“洛太医所言甚是，楚大人不妨先稍安勿躁，等听到真相后，再行处罚也不迟。”
江宁都发了话，楚世营也只能悻悻退下，不再言语。
“郡主，请您为我们解惑一番。”江宁依然客气地对楚泱泱道。
楚泱泱轻轻瞥了一眼门口，正好看到冷嬷嬷快步而来，对着她微微点了下头。
她心领神会，随即恭敬地对江宁福了福身，这才缓缓道，“我之前之所以会鞭打蓝宇兄弟，是因为我发现他们兄弟二人偷窃我院中财物共计八次，每每得手后，二人便会去西市鸿凿当行销赃。”
冷嬷嬷适时走到楚泱泱身后。
楚泱泱面向江宁，“江大人，这是鸿凿当行的账册，上面详细记载了他们所收过的赃物清单。锦盒里另一本账册是我丞相府入库物品清单，您可以对比一番。”
冷嬷嬷立刻从她身后走出来，捧出锦盒，层层绸缎包裹的失物清单随风展开，墨色字迹如寒梅落雪般清晰。
蓝宇原本挺直的腰板，顿时轰然垂颓。
“上月鸿凿当行收了一只翡翠缠丝镯、前年御赐给丞相府的红宝璎珞……”江宁目光扫过清单，忽而顿住，“连先帝赏给丞相夫饶九鸾金步摇也在此列？”
“正是。”楚泱泱掠过蓝宇铁青的脸，面上露出一丝哀伤，“那日我正是撞破他们典当母亲的遗物，这才怒不可遏，动了家法。”
楚欣瑶绞紧帕子，质疑道，“既是盗贼，为何不报官？”
“因为我还要脸。”楚泱泱睨了一眼不怀好意的楚欣瑶，“我原本赎来这两位面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刺激夫君，想要用这种幼稚的想法，引得他对我的重视，希望他能吃吃味，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们。若将此事闹大，世人议论的不会是两个面首，而是豢养男宠的丞相府嫡女。为了丞相府的名声，这点分寸我还是懂得的。”
她顿了顿，又将犀利眼眸射向楚欣瑶，“不像某些人，得到能绊倒我的机会，便迫不及待将事情捅大，还在这么晚的时间，唤来江大人亲自审问。不知她又是何目的？”
突然被戳了脊梁骨，楚欣瑶瞬间抿嘴不敢多一句。
她没想到，怎么这几个月，一直蠢笨如猪，对她唯命是从的暴戾郡主，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只要她楚欣瑶出现，楚泱泱总能轻易将她背后的伎俩通通抓出来。
针锋相对中，洛兮风盯着楚泱泱微颤的睫羽。
三个月前她抽打蓝宇时，分明笑得像个索命罗刹。
可此刻提及亡母，那抹转瞬即逝的脆弱竟不似作伪。
还有她那坚定又自信的眼神，仿佛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一般。
这想法一起，洛兮风眉心蹙起，看着她绝美的背影陷入深思。
楚泱泱突然转向他，“我鞭打蓝宇兄弟二人之时，洛太医那日正巧经过偏院，应当听见我质问二饶话语，不知洛太医是否能为我做个见证。”
洛兮风指节泛白，抿唇不语。
记忆如淬毒的银针扎进太阳穴。
那日他被楚泱泱又暗中下药，等他醒来时，正躺在蓝宇二人下榻的偏院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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