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去哪儿？”
谢芊梨刚要叫住女孩，只觉一缕微光进入山洞。雨声渐渐了，乌云稍稍散去，露出泛白的空。
手机显示，已经是凌晨四点。再过两三个时，同事们可能就醒来了。于是谢芊梨踩着雨后湿滑的路，快步赶了回去。
“幺妹，你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衣服还都湿透了，淋雨了吗？”
桑婆婆已经起床，正在生火烧水，看到谢芊梨这副样子不由一惊。
“没事没事，我早上出去跑步了。”谢芊梨没想到桑婆婆起这么早，只好编了个理由敷衍。
“刚刚还下雨呢，跑什么步啊，快过来烤烤火。”
幸好二月末的湘西比较温暖，谢芊梨穿得单薄，不一会儿衣服就烤干了。
烧好热水，桑婆婆又开始生火做饭，谢芊梨一边帮忙，一边和桑婆婆聊。
“桑婆婆，您多大年纪了？”
“六十五了。”桑婆婆从桌子下搬出坛子，夹出了一块自己做的腌菜。
“您平时就一个人住吗？”
“就我一个人。三十多年前，我伙计去城里做生意，我在家带着两个儿子。后来，他的生意越来越大，就在外面又成了一个家，再也没回来。”
谢芊梨在湘西待了一段时间，知道“伙计”就是当地人对自己丈夫的称呼。
“那您的儿子呢，在外地工作吗？”
“这两个子，长大了就去找他们阿爸了，也没回来过。”
“啊……对不起啊。”谢芊梨这才知道，原来桑婆婆的命运这么坎坷，不但丈夫飞黄腾达后抛弃了她，两个儿子也见利忘义，投奔了有钱却背叛家庭的亲爹。
“没啥对不起的，这样也好，他们阿爸有钱，可以送他们上大学，让他们做大老板，在家跟着我也是受苦。”
太阳已经从山坡上一点点升起，桑婆婆将柴禾塞进灶里，用力拉了拉风箱。袅袅炊烟升起，热气瞬间充盈着整个屋子。
得知桑婆婆凄惨的过往，谢芊梨便一直沉默。桑婆婆却一边有条不紊地继续做饭，一边自顾自地讲话。
“我给自己算过命，就是六亲缘浅，七岁没了阿爸，十三岁没了阿妈，家里只剩下我和阿妹。阿妹比我八岁，我一手把她带大，可我的阿妹啊……”
突然，锅里沸腾的米汤溢了出来，桑婆婆突然起身，一把拿起了锅盖，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在锅里搅了搅。
“光顾着话，忘了看锅了，对了，我刚才到我阿妹了。”桑婆婆眼神一亮，好似刚刚回过神来。
“我阿妹生的俊俏，可惜十八岁的时候，被山神看上了，唉——”
“山神，是谁？”
“就是山上的神仙啊。”
“被神仙看上？”谢芊梨还是没听太明白。
“那，阿妹替我去山上采药，快黑还没回来。我叫了一群人去找她，直到晚上，才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她晕倒在地上，浑身都是土，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
“我们把她抬了回来，她发了几烧，后来就疯了，看到人就吓得躲起来，不肯话。”
“啊？没有送她去医院吗？”谢芊梨惊讶道。
“去看过，也没用。”桑婆婆摇了摇头，“幺妹，你知道落花洞女吗？”
“我好像听过吧。”谢芊梨拼命回忆，隐隐想起自己在网上看到过这个词，却忘了具体什么意思。
“以前我们这边，有很多这样的幺妹。她们路过山洞的时候，被山神相中，带回去当媳妇，魂儿也跟着山神走了。”
“谁家幺妹嫁给了山神，不出两三年，就会自己跑到山上，再也回不来。我怕阿妹跑了，就把她关起来。有一，我儿子生病，我带他去镇上的医院，回来阿妹就不见了。”
“我跑到山上，喊破了嗓子。找了几，才在山下找到她。那时她浑身是血，好像是跳下去摔死的。”
桑婆婆完，十分懊恼地长叹一声，从柜子里拿出几个粗瓷大碗，盛了几碗粥，摆在了桌子上。
“饭熟了，吃吧。你们平时那么忙，多吃点。”
“桑婆婆，能不能问一下，您的妹妹，以前是不是扎着两条麻花辫，穿着浅红色衣服？”谢芊梨大致猜到，半夜看到的红衣女孩，就是桑婆婆的妹妹。
听到谢芊梨这样问，桑婆婆端材手顿时悬在了半空。
“桑婆婆，您这么早就起来啦，我们是不是睡过了？”
谢芊梨突然听到了宋姐的声音，一回头，只见三名同事一起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都起来啦，快吃饭吧，尝尝我自家腌的咸菜。”桑婆婆将菜放在桌子上，热情地招呼大家。
“啊，饭都做好啦，不好意思啊，我们睡得太沉了。”
几人围着桌子坐下，很快就吃完了早饭，背起行李，准备回到雍尼师傅的村子。桑婆婆也穿上外衣，带上一个饭盒，和几人一起出了门。
“桑婆婆，您要去做什么呀？”谢芊梨问道。
“我今再去一趟镇医院，看看阿力，给他送点饭。”
“去一趟镇上要很久吧，您去啊。”几人感到有些惊讶。
从村子到镇上，开车都要两个时，如果去车站坐车，就要三个多时甚至更久。
“远亲不如近邻嘛，都是乡亲，应该照应一下。”桑婆婆笑了笑，和几壤了别，沿着另一条路走了。
“这个桑婆婆也太热心了吧。”宋姐发出不可思议的感叹。
“哎，你们，桑婆婆会不会喜欢阿力大叔呀。”王依依一脸八卦的表情。
“不会吧，人家都六十多了，”闫哥道，“可能因为都是孤寡老人，所以才同病相怜，互帮互助吧。”
三月已至，湘西山间的翠绿越发浓郁，到处是颜色各异的花草，清凌凌的河水中，时不时游过羽毛锃亮的野鸭。几人翻过山，只见村口早已围满了人，热闹非凡。
“明就是社巴节了，今大家都在排练。”雍尼师傅看到几人，立刻迎了上去。
“阿力叔住院还没出来，山神谁来演啊？”一个伙儿跑过来问道。
“哎，真是的，昨把这事儿忘了。”雍尼师傅环顾了一下周围，最终目光落在了谢芊梨身上。
“你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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