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假痴不癫
李自成下的帖子，罗汝才不会拒绝的。
当中午，李自成就在襄王府正殿延请罗汝才。
两人先叙旧情，可谓其乐融融。不过亲密之中带着一股疏离之感，耳昏脑热之后，李自成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微微一顿酒杯，酒杯之中的酒回荡出一片片涟漪。
“老罗，你我当初在老大王麾下混口饭吃，也有十几年了吧？”李自成道。
“是啊！”罗汝才眼光有几分迷离，似乎看到很久很久之前，道：“跟着老大王的时候，好像是崇祯二年吧。”
“是。” 李自成道：“那时候，老闯王，黄虎，你，还有我，老贺，都在老大王麾下。那时候为了求一口吃，不知道多少老兄弟都死在洪屠夫的刀下了。”
“是啊。那时候，”罗汝才带着几分醉意，用手比划着道：“玉龙才这么高，玉娇还抱着呢？”
“是啊。”李自成道：“其实我最佩服的人，就是老大王，那时候大家都怕啊，都是出来求口吃的。都不敢让朝廷知道底细，都起什么外号，我当时给自己取一个诨号，叫闯将，而你最有意思，人家骂你是白脸曹操，你居然就给自己挂了个号叫曹操。”
“哈哈哈。”罗汝才大笑道：“区区一个诨号，叫什么不是剑”
“是，叫什么不是剑”李自成声音猛地大了，道：“但是老大王他不，他要与朝廷干到底，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王嘉胤。这是我李自成最佩服他一点，为老大王的豪气，干一杯。”
“好。”罗汝才来了酒性，晃晃酒杯大喝道：“上大碗。”
“对。”李自成大声道：“上大碗。”
张鼐立即上来，取了两个粗瓷大碗为他们两个人满上，两个人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碰碗，碗里的酒花四溅，道：“为老大王，干。”
两人一饮而尽，哈哈大笑，随即又落座。
“杀老大王那两个人，还没有了结吗？”罗汝才道。
“对。 ”李自成道：“杀死老大王的两个人，王国忠与张立位。”
一想到这里李自成还有几分咬牙切齿。概因王嘉胤死得太憋屈了，当时义军陷入困境之中，但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王国忠是王嘉胤的族弟，而张立位是王嘉胤的妻弟。两人把守王嘉胤的营帐，半夜潜入将王嘉胤给杀了，向官军投降。
“对。”罗汝才道：“这事我也记得的。”
两人聊聊往事，李自成话语一转，道：“我秉承老大王的遗志，十几年了，一定要与官军打到底，十几年来，不管打成什么样子，我李自成宁可战死，也绝不投降，最惨的时候，身边只有十八骑，也没有改变过心思。而今，终于看见曙光了，从去年到现在，损失在我们手中的官军，也有几十万了吧。朝廷已经是一个空架子一推就倒了。我们也该想想将来怎么办了，我李自成没有别的心思，只有一心想打回老家，将秦王从王座上拉下来，当一当这下之主。却不知道，罗兄是什么意思？”
罗汝才醉眼迷离，但是心中却如明镜一般，暗道：“来了。”
就在李自成与罗汝才喝酒的不远处，有一处偏殿。牛金星端坐在上首，端着一个茶碗。
茶碗是官窑瓷器，精美非常，牛金星也没有喝茶的意思，只是细细的看着茶碗之上的花纹。
而丘之陶点头哈腰的好像是一头哈巴狗一样。
保持这个样子已经很久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牛金星淡淡的道，他连头也不抬一下。似乎对着手中的茶杯话。
“人向给相爷献计。”丘之陶道。
此刻李自成还没有真正的开府建制，牛金星还没有丞相之名，丘之陶不过是提前叫而已。
“哦，为什么给我献计？”牛金星微微抬起头来，撇了丘之陶一眼，道：“为什么不献给闯王啊？”
丘之陶带着几分苦笑道：“人在闯王面前，人微言轻，能上什么话啊？只能找人转呈，之所以找相爷---”丘之陶脸色微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道：“李军师欺人太甚。我就是知道相爷与他不对头，我才想借相爷之手，报此一箭之仇。”
“什么呢？”牛金星厉声训斥道：“我与李信同殿为臣，关系好着呢，这样的话，从此不要再。知道吗？”
“知道，知道。”丘之陶道。
“坐。”牛金星脸上带着几分和煦，将茶碗放在案几之上，道：“你有什么计策？来听听。”
丘之陶见状，心中暗道：“你终于入套了。”随即他打起精神，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候到了，道：“大人，您觉得闯王与曹操在那边，能谈好吗？”
牛金星微微一笑，道：“你是怎么看的？”
丘之陶道：“一定不成。如果能成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了。所以我给相爷所献的计策，就是如何下手铲除曹操？”
“李军师不是，大事未成，先杀英雄，不详吗？”牛金星道。
“无稽之谈。”丘之陶道：“这根本是李信的私心所在。而今战事势如破竹，官军早就不是义军的对手了，如果现在不铲除曹营，等闯王定鼎下之后，曹营等都成了大患，而今除却曹操，不过一场火并便是了。但是一旦定鼎下之后，再想除去曹操等人，就要兴百万之众而不可得，孰轻孰重。相爷岂能不明白吗？而且事权不一，在关键的时候，如果曹操起了什么异心，闯王的基业岂不是有颠覆之险。再怎么容接英雄，也不该这样来。”
“好。”牛金星大喜道：“正该如此。”他心中暗道：“这个辞最好，看李信有什么办法。”随即又问道：“却不知道丘大人有何计策献给闯王啊？”
没有用的连一个正脸都不愿意给，有用的时候，立即丘大饶叫起来了。丘之陶心中暗暗嘀咕，但是脸上却丝毫不露，越来越恭敬的道：“之前的种种事端，大人觉得是真是假，这曹操真的与左良玉有关系吗？”
“应该没樱”牛金星冷笑道：“曹操早不投官军，现在朝廷已经威风扫地，摇摇欲坠，才想起投官军，当曹操是傻子吗？一定有人从中作梗。当我闯营之中，没有一个明眼之人吗？”
丘之陶一拍腿道：“相爷英明！”随即道：“不过，相爷，我们何不顺了他们的心思？”
“顺他们的心思？”牛金星有疑惑的道。
“真真假假，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啊。”丘之陶压低声音道：“这不就是一个现成的借口。”
“这样一来，不就中了官军的计吗？”牛金星道。
“这样更好。”丘之陶的脸上带着几分阴冷之色，道：“正好杀几个官军细作，将事情安在他们头上，闯王不过是被蒙蔽了而已，借此收曹营将士之心。”
“好一个顺手推舟，假痴不癫。”牛金星心中暗道：“顿时他对丘之陶另眼相看。不过心中也生出一丝忌惮之感，他既忌惮丘之陶的才能，又忌惮他的背景，不要看，牛金星好像对丘之陶父亲这个东阁大学士无动于衷了，其实深怀自卑，即便是李自成也是一样。
“丘大人，好计策。”牛金星道：“我定然为你转呈闯王。”
“多谢相爷，多谢相爷。”丘之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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