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同缓步走进办公室，脸上挂着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他身后跟着四名陌生的民警，气息沉稳，眼神锐利，显然不是刑侦科的人。
张敬涛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强行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高大同没有看他，目光径直落在了那台黑色的办公电话上。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电话机外壳，发出“笃、笃”的轻响。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张敬涛的心上。
“张科长。”
高大同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得像是在拉家常：“刚刚，在和谁通话？”
张敬涛眼皮一跳，故作镇定道：“高局，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我没有义务向你汇报吧？”
“当然。”高大同拉过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双腿交叠，气场十足。
他慢条斯理地道：“电话是公家的，上班时间打私如话，总归不妥。”
“张科长，你觉得我的，对吗？”
“高局，现在嘉兴这么乱，您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何必揪着我一个电话不放？”
张敬涛的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
高大同不是在怀疑，他是在审判！
“张科长，你知道吗？”
高大同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咱们局里的电话，有回拨功能。”
话音未落，他已经抬手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键。
张敬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嘟……嘟……嘟……
电话那头，是冗长而单调的忙音。
张敬涛暗中长舒一口气，后背却已被冷汗浸透。
“看来对方很忙啊。”高大同毫无意外，他再次抬手，又按了一下。
嘟……嘟……嘟……
依旧是忙音。
高大同不急不躁，一下，又一下。
每一次按下，都像是一次无声的凌迟。
每一次忙音响起，都让张敬涛的神经被反复拉扯，濒临断裂。
“高局，你到底想干什么！”张敬涛终于忍不住了，低吼道。
他坚信，只要拖下去，等到亮，等到省里的人一到，眼前这个靠着老子空降的毛头子，就会被打回原形！
高市长，周书记，一个都跑不掉！
……
与此同时，赵家书房。
赵老书记握着话筒的手，青筋毕露。
电话那头，省里的老同僚“老于”还在宽慰他：“老赵，你就是疑心病太重！省里是收到了两封举报信，但纪委早就查过了，子虚乌有！”
“举报信，早就查过了？”
赵老书记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一切都建立在“省里要动他”这个前提上。
所以他默许了世杰所有的疯狂计划，默许他搅乱嘉兴，默许他杀人放火……
可现在，这个前提，是假的！
是弥大谎！
“老赵？老赵？你没事吧？”
“没……没事。”赵老书记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我……就是想问问。”
挂断电话，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世杰做的那些事，每一件，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是谁？
是谁给了自己假消息！
一个名字，如闪电般劈开混沌的脑海。
张敬涛！
“张！敬！涛！”
赵老书记双目赤红，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紫砂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你误我啊！！！”
清脆的碎裂声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赵老书记颤抖着手，再次拿起电话。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原本激动、愤怒、恐惧的所有情绪，都化作了冰山般的冷酷。
“振国吗？”
“是我。”
“弃车保帅，懂吗？”
……
公安局，刑侦科长办公室。
高大同看着死扛到底的张敬涛，失去了耐心。
他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桌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张敬涛！别装了！严斌、黄正杰，还有李柄阳那伙人，他们的死，都跟你脱不了干系！”
“证据呢？”张敬涛梗着脖子硬扛，“高大同，办案讲的是证据！不是你张口就来的怀疑！”
“我现在是公安局副局长，我怀疑你，就有资格调查你！”
高大同寸步不让，办公室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警员。
就在这时。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身影沉稳地走了进来。
公安局另一位副局长，陈振国。
看到陈振国的瞬间，张敬涛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
救兵来了！
陈振国可是赵老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死忠！
高大同眉头微皱，心中暗道不妙。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包括高大同在内，都目瞪口呆。
陈振国眼神锐利如刀，径直走向张敬涛。
他没有一句话。
在张敬涛错愕和狂喜的目光中，陈振国悍然出手！
一个标准的擒拿动作，快如闪电！
“咔！”
张敬涛的胳膊被反扭，整个人被死死地按在了冰冷的办公桌上，脸颊因巨大的冲击力而变形。
“陈……陈局……你……你干什么？！”张敬涛惊骇欲绝，他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剧本会这样演。
“张敬涛。”
陈振国面无表情，声音冷得像冰，“你涉嫌买凶杀人，主导了市内多起恶性枪击案，现在，你被捕了。”
他从腰间取出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张敬涛的双手。
“不！不可能！”张敬涛疯狂挣扎，“你有什……”
“我们已经抓到了枪手。”陈振国冷冷打断他，“他们全都指认，是你给了他们钱，让他们去杀严斌和黄正杰的儿子。”
一句话，抽干了张敬涛所有的力气。
他瞬间明白了。
自己被卖了。
被他最信赖的靠山，毫不留情地当作弃子，扔了出来！
高大同站在一旁，全程看着，心中翻江倒海。
他本以为自己是猎人，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舞台下的看客。
他亲眼见证了一场来自更高层面的、不见血的、残酷无比的政治切割。
“高局。”陈振国押着失魂落魄的张敬涛，走到高大同面前，公事公办地道：“人，我带去审讯室了。”
高大同回过神，点零头。
看着陈振国押解着张敬涛离去的背影，高大同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意识到，嘉兴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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