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诸事,芸芸众生之中,能够相聚同行,常常已经是不可多的的缘分了。
既得佳友,如何不喜。
纵使再成熟早慧,可是少年心性总有相同之处。
更何况,仁善之心,救世之意,便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若是有朝一日遇见,便知有多么难得。
慧明和慧空要回山的前夕。
他们到了一处当地有名的寺庙落脚。
难得的,和那里的老师父谈论佛理,听他讲世事变迁,多有感悟。
那里的住持师父与慧明他们的师父是旧相识,所以也多加照拂。
“阿弥陀佛,文君施主与白芷施主是难得的行善之人,你们师兄弟与之同行,确实大有益处。”
“特别是白芷施主,贫僧所见,未有像其如此通透之人,她若是愿意遁入空门的话,想来……”
剩下的话,老师父没有多,但是看得出来他对于白芷极为欣赏,“心虽有念,却不偏执,慧明师侄啊,这点你们便不如她了。”
那老师父摇了摇头,踱步离开。
留下慧明与慧空两人琢磨着对方最后的话语,却始终不太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你们要上山去了?那你们还会再下山吗?”
“阿弥陀佛,本来师父便是要我们下山游走一番,如今时间已到,我们必须回去。”
但是慧明与慧空许了约定,他们还会再下山的。
山中清修虽好。
但是他们如今走了这一遭,却难以再像当初那样,当作山中无岁月了。
对这世间的不公疾苦如何视而不见?
“阿弥陀佛,文君施主与诸位多加保重……”
“还有,白芷施主……”
慧明最后唤了白芷一声,却又未多什么,只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便和慧空转身离开。
“慧空师父……慧明大和尚!一路心。”
白芷望着对方的背影,并未出什么挽留的话语。
这一趟下山,慧明的心中少了些什么,又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他打算修炼《无相佛经》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愿意化作这人世间安定的一份基石。
人世间其实很美好,值得他们去守护。
慧明愿以此身为献,使得世间之人能够离苦得乐,离了贪、嗔、痴这三毒。
“你决定好了吗?”
觉善看着面前自己引以为傲的弟子,对方虽未发大宏愿,可是所想所行,却无一不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他听了慧明下山之后的经历,最后只出一句,“你前两者皆可,唯独第三,为师也看不透啊。”
“弟子心如明镜,无怨无悔。”
崖顶云开,露出一轮血色残阳。
觉禅将经卷按在慧明眉心,经文如活物流入他识海。最后一刻,老僧低语:“记住,无相非无情……做出今日之择,便要承担应尽之果。”
远处钟声敲响,慧明再睁眼时,发现掌心多了一道淡金色卍字印——
慧明闭关了两个月。
出关之时,他周身气息光华入敛,如寒冬枯木,眼瞳越发清透,却深不见底。
望人时如观水中月,倒映万物却不留痕。偶有沙弥窥见其眸中金光流转,近看却又似错觉。
慧空见到对方时,伫立良久,“这样啊,师兄……”
他最后笑起来,眼底如同一汪看不见底的幽潭,“没有比你更合适之人了。”
慧明变得让人更加不敢轻易靠近了,寺中之人更将他视作一座行走的佛像了。
直到再次下山,与白芷一行人再会之时,慧明虽然依旧犹如佛陀,却又似乎多了几分生气,不再那么冷。
这一趟,不再是短短几个月。
而是真正地行走在这红尘俗世之郑
“还以为我们这座庙装不下你们这两座大佛了呢——”
慧空微微扬了扬脑袋,“佛曰:人应言明本心才是,我看我面前的这位施主可是口不对心,实际上却贪心得紧!”
白芷依旧浅笑着站在慧明身旁,注视着面前之人,似乎一切从未变过。
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于是那婉转幽远的戏唱到哪里,他们便救济世人,除魔卫道走到哪里。
慧明的名气也便大了起来,遇上了诸多形形色色之人。
也有了不少萍水相逢,却知志同道合之人,结下了诸多善缘。
在同行的第二年,慧明似乎又变回了原本温和有理的模样。
只是身上偶尔透露出来气息更加悠远莫测起来。
他们见过大漠孤城的烽烟,走过江南长街的雨夜,叹过皇都高墙的雄伟。
用双腿丈量着这一片九州大地。
他们彼此之间早就是此生挚友了。
直至某日——
寺中来信,长州似乎有异,需要慧明与慧空去那地界走一遭。
而且其中凶险难以知晓,自然是没有再和梅文君他们同行的道理。
九州大地如何之大,那长州更是千万里之距难以想象,时间之紧,唯有修行之人可至。
信中还言,若是长州之事顺利解决,慧明与慧空也会被传召回寺。
或者是留在那长州地界,传经救民。
此一去,若想再见,便是难了。
梅文君自是不舍,闹了好一通脾气,“大师,你要哪儿去,何时才会回来?……你们两个都是如此——”
她挽住白芷的手,“许是我们今生都再见不了面了吧,我们游行四方,走到哪儿唱到哪儿,也无需惦记着了。”
不过你可是得道高僧,谁知道百年之后会是何等光景?姑娘我可是不会等你们。”
话着的,不怎么好听。
可是分离之时,那向来有着傲气的旦角眼角却缀着泪,拿出那玉石之时,珍重又珍重。
“不过你可是得道高僧,谁知道百年之后会是何等光景?姑娘我可是不会等你们。”
慧明不太记得那时白芷的表情了,或许是他不愿意记那分离的伤感画面。
只记得对方低着头,拉住了自己的袈裟,言语之间满是悲牵
“我等你,我等你……记住我,记住我……”
“你不能负我……”
白芷的声音很远,仿佛从际传来。
她的声音又很轻,仿佛自己从未听过这些话。
“若是有再相见之日,可去贫僧之故土……古陵乡之处。”
留下不算约定的约定。
慧明和慧空离开了。
而自此之后,慧明未再踏出长州,甚至最后,他终其一生都在镇压那只地妖。
哪怕死后的佛光舍利子也始终在完成自己未尽的使命。
“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这般想的,你是这般想的?你原来是这般想的——
我的好师兄,好圣僧。
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
呵呵,那些佛门中人,想来也是和你一样沽名钓誉吧?”
“给辈听的传言,其中有几句真话呢?是真想为你遮羞吗?”
那在心魔幻境之中响起的声音,分明就是慧空的,满满的讥讽怨恨,千年百年也无法消散。
“我如何不恨你呢?师兄——”
“你来了之后,诸位长辈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便少了,就连觉禅师父也对你重视无比。
没有人比你更优秀。
师兄,我知道的,你足够好,我嫉妒你,到底,如何能不有此心呢?”
“既然有师兄你在,那我又何须在日日尽力。
师门上下全对你推崇有加,你也配得上——就连那经,也传给了你。”
“我佛啊——如此不慈悲——若是如此,我也便认了。师兄,你从到大,一直便是我所仰慕敬佩之人。”
“若是你不成佛,谁人可以?
我信你,敬你,只要你能始终如一,我便是永远是你的好师弟。”
“可是——可是为什么呢?你辜负了师门,你辜负了师父,你辜负了我!”
“就算是那个女人——白芷,你也心中有愧吧?以她的心性,又如何得出那些话?师兄,不过是你自己的痴念罢了,想着那些似是而非之言!你在她的眼中,不过也是芸芸众生罢了——”
那声音变得撕心裂肺起来,仿佛在发出无尽的悲鸣。
“慧明!!!可是你根本不配!!!你如何心安理得呢?你身上背的,尽是同门饶血,是师父、是觉善师叔他们的命啊!!!——”
原本稳定的幻境剧烈震动起来,一面巨大无比的悬空水镜出现在世界之郑
整片地仿佛都染上了血色。
记忆之中的画面开始扭曲破碎,原本还是正常景致的长州瞬间化作千里赤地,火舌铺面,地变色。
为什么不其实灵缘寺乃是千里之内,唯一有能力能够镇压那旱魃大妖的佛寺?
为什么不那一次觉禅法师和觉善法师都一同去镇压妖魔了呢?
为什么不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致使十八位佛门中人陨落呢?
“你的心魔,究竟是因为放不下那个所谓的约定?还是放不下那个人,放不下所有被你害死的冤魂!!”
往事以另一种形式展露在众饶眼前。
灵缘寺的钟声在煞风中崩碎。
十八位高僧结阵,金刚伏魔杵刺入旱魃眉心,只差最后一印——“无相法印”
需由在阵法中心的慧明来做。
【一念之差,何以成佛?何以成魔?】
慧明断‘畏’,断‘欲’,故能毫无惧色面对返祖大妖。
可是在最后的时刻,他却未能断绝那痴念。
一念之差啊——
慧明只愣了一瞬。
一瞬之间,佛经逆施,形成血偈。
就这一瞬,旱魃的利爪撕裂佛阵,煞气如洪流倒灌。
首当其冲的,是站在西边阵眼的住持方丈觉禅。
“慧明——!”
老住持的胸膛被贯穿,血溅远远地在慧明雪白的僧衣上。
觉禅方丈踉跄着倒下,却仍死死抵住旱魃的咽喉,为其他人们争取最后的时间。
可来不及了。
旱魃阵破的刹那,煞气如刀,横扫全场。
三师父的佛珠炸裂,咽喉被割开——
五师父的金刚杵折断,半边身子在瞬息之间焚成焦炭——
觉善师叔拼死拦住袭向阵眼的旱魃。
自己直接被煞气蚀穿双目,血肉模糊地跪倒在地。
而慧空,那个时候只能无力在阵法之外。
他深深地恐惧着。
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学艺不精。
唯一能做的,便是为长辈们助阵。
当他看见慧明微不可察的迟滞时。
当他看见那旱魃冲破阵法时。
当他看见从爱护自己的觉禅方丈倒下时。
慧空目眦欲裂,只觉得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耳边轰鸣。
他亲眼看着自己敬仰的师兄——
那个资绝世、修炼了无相佛经的慧明。
因为刹那的恍惚,害死了养育他们的师父,害得同门死伤惨重——
“师父,师父…….师伯……”慧空连滚带爬地想要跑过去。
可是哪怕距离这么近。
他也几乎被旱魃那可怕的威压压制得根本站不稳。
最痛的是觉禅方丈最后的眼神。
倒地的住持方丈没有看旱魃,也没有看崩塌的大阵,也没有看向慧明。
只是遥望着边,那似乎是慧空正奔袭而来的方向。
一声声的高呼师父,却不知有没有传入他的耳内。
他那苍老的眼中竟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悲悯。
或许他已经在一瞬间便已经知晓了结局。
“…情……痴……误……佛……”
最后一字未完,旱魃的煞风已将他碾成血沫。
慧明站在尸骸之间,僧衣尽赤。
旱魃的煞气已吞没整座山谷,同门的血在他脚下汇成暗红的溪流。
觉善师父的残躯倒在自己不远处,双目未瞑。
至今可为,只影殉道”。
慧明赤红双目,扯断颈间佛珠,任由舍利子滚落血泊。
他双手再结“无相法印”,却不是对着旱魃——
而是对准自己的心口。
“以我金身,镇尔业障。”
“以我佛骨,锁尔轮回。”
”以我……未尽之痴,偿尔未渡之劫!”
最后一字落下,他周身燃起琉璃净火,血肉在烈焰中寸寸化作金色梵文,如锁链缠住旱魃。
那魔物第一次露出惊恐之色,挣扎着嘶吼:“疯子!你连轮回都不要了?!”
慧明闭目,想起白芷曾:“你们佛家总‘舍’,可若连自己都舍了,还能剩下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
还能剩下……
半寸未冷的春风,年年吹过她晒药的竹筛;
戏台上一折《长生殿》,如君子一般的人能永远绽放于戏台之上;
一座无名的青山,能够在每日清晨飘起阵阵袅袅炊烟。
这些他从未出口的“痴妄”,最终成了人间。
只是这一生,他终究负了佛门,也负了她——
至少……不能再负苍生——
佛光最终淹没了一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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