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靠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目光落在苏晴身上。
她正抱着那把浅木色的尤克里里，坐在窗边的地毯上，指尖在琴弦上慢慢滑动，试弹着他前几写了一半的旋律。
曲子是他熬夜写的，当时只觉得调子空落落的，像缺了块拼图。
他翻来覆去改了好几个版本，和弦换了又换，节奏调了又调，却始终抓不住心里那种模糊的感觉。
此刻暖黄的台灯在她发梢镀了层柔光，桌上那碗她早上煮的南瓜粥还冒着热气，
甜香混着窗外吹进来的晚风，在空气里慢慢散开。
苏晴弹到某个节时微微蹙眉，嘴角却习惯性地弯起，
左边脸颊那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那是她认真时的模样，林看了快半年，却总也看不够。
就是这一刻，心里那点模糊忽然清晰了。
他站起身，轻轻走过去。苏晴的指尖还停在琴弦上，
微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过来，像初春刚化的溪水。
他伸手覆上去时，她指尖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却没有移开，只是仰头看他，眼里盛着疑惑，也盛着别的什么。
“那我们一起写完它。”林的声音自己都没察觉地放软了，混着窗外树叶沙沙的声响，像怕惊扰了什么。
苏晴眼睛亮了亮，笑意从眼底漫到嘴角，左边的梨涡陷得更深了些。她没话，只是反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的指尖按在琴弦上。
“咚”的一声轻响，琴弦在两人手下颤了颤，像声轻快的应答。
月光不知什么时候爬进了窗，漫过尤克里里光滑的琴身，漫过交叠的两只手，漫过那半碗还冒着热气的粥，把整间屋子都泡在了蜜色的温柔里。
林忽然想起前几对着空琴谱叹气时，心里念叨的那句“这琴等的到底是什么”
后来的日子，那首曲子成了他们之间的秘密。
苏晴总在傍晚时分抱着尤克里里等他回来。林会先洗去一身风尘，然后挨着她坐在地毯上，听她弹新诗的段落。
她的指尖渐渐有了温度，不再像初见时那样带着怯生生的凉，按弦的力道也稳了许多，偶尔错了音，会吐吐舌头往他怀里缩，像只被风吹乱了毛的猫。
他们没再刻意改和弦，只是顺着那些漫进屋里的细碎声响往下接。
比如苏晴切苹果时刀碰到瓷盘的轻响，比如林翻书时纸张划过空气的声音，甚至是窗外邻居家孩追跑的笑声，都被悄悄织进了旋律里。
有半夜，林被客厅的微光弄醒。
他走出去，看见苏晴披着他的外套坐在窗边，借着月光在琴上摸索。她哼的调子比白更柔，像怕吵醒谁似的，尾音轻轻往上挑，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睡不着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她。
苏晴吓了一跳，琴身磕在膝盖上，发出声闷响。她转过身，眼里还蒙着层刚醒的水汽：“突然想到个收尾的调子。
林低头，看见她手里的琴谱上画满了记号一个梨涡形状的符号标在某节旁边，旁边还有半碗粥的简笔画。他笑了，伸手擦掉她鼻尖沾的一点月光弹来听听。
苏晴抿着嘴笑，指尖落在琴弦上。最后那段旋律淌出来的时候，窗外的风刚好掀起窗帘一角，带着晚桂的香气漫进来，和着屋里未散的粥香，缠成了一团温柔的线。
曲终时，两人都没话。林看着她被月光浸得发亮的眼睛，忽然明白，
原来最好的旋律从不用刻意写满，就像此刻，她睫毛上的月光，他掌心里的温度，还有那碗早就凉透了却依旧妥帖放在桌上的粥，已经把所有空白都填得满满当当。
第二清晨，苏晴在琴谱最后一页画了两个交握的手。林拿起笔，在旁边添晾弯弯的月亮。
那把尤克里里后来很少再被单独放在角落。多数时候，
它会靠在沙发边，琴身上沾着点南瓜粥的甜香，弦上缠着没出口的话。
毕竟，它和它的主人，都再也不用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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