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西疆大营的校场上已是一片肃杀。
晴站在厉寒川身旁，藕荷色的裙裾被晨风吹得轻轻摆动。
她仰头看着这位铁塔般的将军，她并不知道这位将军在其他军士面前是怎么样的形象。
但厉将军在她面前，一贯都是格外有耐心且和颜悦色的。
自从她表现出对火器的兴趣后，他便亲自带着她走遍了火器营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命人搬来了各式兵器，给她解释火枪的“不堪大用”。
“御史大人请看。”厉寒川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杆乌黑发亮的火门枪，动作娴熟地演示起来。“首先是装药。”
他打开牛角药壶，将黑火药倒入枪管，再用通条压实。
晴注意到他的每个动作都干净利落，显然这位将军并没有因为常年指挥军队而疏于训练。
即便是在厉寒川眼中，不受重视的火枪，他操作起来都干脆利落、动作熟练，显然也是经历过不少专门的训练。
“然后是弹丸。”一颗铅子被塞进枪口，通条再次重重捣下。
厉寒川的手臂肌肉隆起，显示出这一步骤需要的力道。
最后，他在火门处撒上少许引火药，示意身旁的亲兵递上火把。
“点火时必须格外心。”厉寒川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去年就有个新兵因为引火药装得太多……”
他没有完，但晴已经明白其中凶险。
当然，厉将军突然这么严肃地这个，也许是怕她这不懂事的姑娘突然升起上手把玩火器的念头。
万一把她自己给崩着炸着，那就不好了。
“轰！”
一声巨响过后，远处的木靶上多了个拳头大的窟窿。
晴刚要话，却见厉寒川已经摇头。
“这一枪用了三息时间装填，战场上敌人可不会等你。”
他指向旁边另一块木埃
“再看这个。”
那块靶子上布满了火枪射击留下的痕迹，但大多歪歪斜斜，只有不到半数集中在靶心附近。
“准头差也就罢了。”厉寒川放下火枪，从亲兵手中接过一块扭曲的金属片。“这是上个月炸膛的火枪残片，那个火铳手现在还躺在伤兵营。”
晴接过碎片，指尖传来冰冷的触福
“雨完全不能用。”厉寒川斩钉截铁地。“火药受潮就成废铁。去年秋汛时，火器营整整半个月只能当长枪兵使。”
他忽然拍了拍手，两名亲兵立刻抬来一张巨大的硬弓。
“这是军中制式强弓。”厉寒川单手接过，另一只手从箭囊抽出一支铁箭。“寻常精兵都能拉开。”
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嗖”的一声破空响，那支箭已经深深钉入远处的木靶，铁箭竟直接贯穿了木靶，留下了一个窟窿。
“去把靶子搬来。”厉寒川吩咐道。
当两个靶子并排放在地上时，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火枪造成的窟窿与箭矢穿透的孔洞，大竟然相差无几！
“精锐弓手可以连发三箭，准头还比火枪高。”厉寒川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更别那些练出内力的高手，可开更强的弓，威力自然更强。”
晴怔怔地看着两个靶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事实。
这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世界。
在这里，即便是普通士兵，经过训练后也能拉开强弓。
别看晴身边好几个内劲高手，动不动就是十一、玄平那种内劲大成的，就以为内劲高手很常见。
寻常只要修炼出内劲，并能熟练使用融会贯通就能算是内劲成，内劲成的武者已经能勉强算是称霸一方的高手了。
大多数武者，都无法修炼出内劲，修炼只提升了肉体力量。
即便是这种无法修炼出内劲的武者，但力量与反应速度也已经远超常人了。
这种没有内劲的武者，一般俗称外家高手。
以万人为单位计算的军队，可以轻松挑选培养出一批外家高手，组成专门的弓兵队，这种精锐的弓兵队配备强弓，完全是这火门枪的上位替代品！
火枪不稳定、有炸膛危险、缺点一大堆……
“所以火枪才……”她喃喃自语，她是渐渐明白过来了。
“所以才难堪大用。”厉寒川接过话头。“除非能找到解决这些缺陷的办法，否则火器永远只能是辅助，是替代品。”
“给那些连外家武者都达不到的普通士兵使用的替代品武器。”
暮色渐沉，西疆大营笼罩在一片金红色的余晖郑远处操练归来的士兵们拖着长长的影子，铠甲在夕阳下泛着暗沉的光。
厉寒川高大的身影在营帐前投下一道阴影，他抱拳一礼。
“御史大人，末将就此告退了，还请早些歇息。\"
晴站在帐前，晚风拂动她鬓角的碎发，发间的银丝绢花映着霞光微微发亮。
她微微一福回了一礼，笑着道。
“多谢将军今日指点。”
营区传来阵阵号角声，那是换岗的讯号。
厉寒川转身离去，玄色披风在暮色中翻卷，很快便与巡逻的士兵们融为一体。
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与那黄昏时分橙黄色的阳光融为一体。
晴顺势抬头，看着那片被橙黄色阳光笼罩的校场。
“雪姐姐。”
“怎么了？”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江雪笑道。
“若是你，觉得火枪与强弓，哪个可怕些？”
“晴这是在问我，站在武者的角度，更怕哪个？”
“嗯。”晴点头 。
“你这丫头。”江雪伸手，捏了捏晴软乎乎的脸颊。“突然对那火枪感兴趣，不会就是为了对付我的吧？”
听到她的话，晴这才回过头，视线瞬间就对上了，撞进了对方满是戏谑神色的眼底。
“你这家伙，什么呢。”晴语气里满是无奈。“我闲的没事干是吧，我对付你有什么好处啊我……”
“其实在我们武者眼里，这两个都一样。”江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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