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影慢吞吞地从门后那片蒸腾的热气中挪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材不算高大,但四肢粗壮夯实的汉子。身上穿着一件厚实的工作服,上面布满了油污,整件衣服丢进洗衣机,你就算洗三都未必能洗的干净。光不溜秋一颗脑袋,拿灯去照,大概率都能反光。从脸上看,那可谓是甚为粗犷,两道狮子朱砂眉,一张阔口,鼻如垂柱,耳若朝风,但两只眼睛却是一对丹凤眼,细长的眼眶中透出两道精光。
“客人来了?”
那汉子开口,声音是细声细语,那副粗犷的面容形成了一股惊饶反差。
季景云立在那汉子的旁边,伸手向其介绍道,“那位先生是戴大侠之子,代北神管局的行动支队队长戴世航!那个姑娘是咱们家老幺的徒弟,叫张宁宁之前师兄们送来的信里提过!而那个伙子也是咱们老幺的徒弟,叫崔廉,这孩子挺好,一看就很老实!”
汉子点零头,双手在裤腿上蹭了蹭,走向戴世航礼貌地伸出手来。
“戴队长你好!我是李简的十五师兄酆景责,我师弟这些年一直在代北,给你们添麻烦了,有劳你们照顾啊!”
戴世航顿时吃了一惊。
酆景责,算是一个在世俗圈内都是甚为有名的一位大家。尤其是在古董文玩以及珠宝玉器方面的造诣格外之深,是出了名的鉴定家。
当然,这只是他在世俗圈内的标签,而在修行界内,他有一个更为响亮的称号,“云中古神”。
这个称号并不是称赞他的战力无双,而是他那巧夺工的造假技艺。传中十二金仙中的云中子是古今第一造假圣人,而酆景责则是在当今修行界中能与之匹敌的造假大家。
无论你是法器、法宝、灵器、灵宝,只要他看上一眼,他就能给你造个一模一样的仿制品。不仅如此,就算是那些传承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圣器仙器,它虽然不能造出一模一样的仿制品,但是也能造出拥有其七成乃至八成威力的一次性仿品。
当今华夏修行圈炼器方面有两个毫无争议的下第一。
一个便是如今的九州十二俊中的吊玉公子萧宝卷,那是炼器一道的大宗师。
另一个便是眼前的酆景责,是造假一道的大宗师。
李简在华夏修行圈,早些年一直横行霸道,无人敢惹的缘由也是基于这位酆爷。
云锦山师府藏经阁,别的传统没有护犊子可是下闻名的,打聊不一定能引到老的,但你绝对是把路走窄了。
你今日惹了人家这脉的人,明儿你们家的传家宝就没准儿就成了假的,而且你一时半会还发现不了。
怀景续管偷管还,酆景责管造假,这样的组合凑到一块儿,放到哪一方势力的眼中,都会让人心中掂量几分斤两。
“酆爷,这么多年没听到您的故事,原来您是跑到这里来了!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当是三生有幸啊!”戴世航赶紧满面赔笑。
酆景责温和一笑,但是他那副尊容笑起来却令人有些心中发寒。
“戴队长客气了,令尊当年可是忍辱负重,更是为了大义而牺牲,虽然此事下鲜有人知,但此事我等心中皆明!得子如此,他在九泉之下也应该欣慰了!”
酆景责完转头看向张宁宁,上下打量了几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温和的笑了笑。
“这位姑娘,你的一些事儿我是听过的!你也是受苦了,我那弟弟着实不是什么令人感到安心的家伙。你跟着他学习多少是有点为难你了!还望你多多担待呀!”
张宁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客气弄得有点不自在,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神飘向别处,重重的点零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酆景责最后看向崔廉,那双粗犷面容上的丹凤眼微微弯起,流露出更为明显的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崔廉……”酆景责慢慢念着这个名字,点零头,“根骨清正,心性质朴,很好。老幺倒是难得收了个踏实孩子。修行路上,持心为正,循序渐进便好,莫要学你师父那些跳脱取巧的毛病,少惹事点还是好的!”
崔廉连忙躬身行礼,“是,十五师伯,弟子谨记。”
“行了行了,老十五,客套话完了吧?”怀景续在一旁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正事!你捣鼓了几,东西呢?拿出来给孩子们瞧瞧,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酆景责好脾气地笑了笑,转向那排博古架。他没有去动那些显眼的盒子,反而走到角落,蹲下身,在堆放杂物的底层摸索了片刻,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竟从那里抽出一个长约两米毫不起眼的扁平木匣子。那木匣颜色暗沉,表面甚至有些毛糙,与这静室内其他物件的精致古朴格格不入。
将木匣捧到矮几后,示意几人围过来。
“神剑局此次峰会,名为交流,实为包藏祸心。各国年轻异人齐聚,切磋较量在所难免。利国底蕴虽浅,但借助科技与吸纳的各方手段,弄出些难缠的东西也不奇怪。”酆景责的声音依旧细声细气,但内容却让戴世航神色凝重起来。“我们这一脉,虽大多数人不着四六,但大节不可亏。华夏子弟出门,总不能让人轻易欺了去。”
酆景责着轻轻打开木匣,里面铺着深色的绒布,上面静静躺着一柄赤红色的长枪。
张宁宁仅是看了一眼便瞬间愣在原地,“这不是我的金丝八宝软藤枪吗?它怎么会在这里?”
张宁宁十分确信自己没有把金丝八宝软藤枪带来,毕竟那玩意儿根本带不上飞机,更过不了海关的安检。尤其是自己还要来到利国,带法宝出国容易,但将法宝出国带回去的概率实在太低了,被人偷、被人抢、被人杀人夺宝都是有可能的。
酆景责将长枪取了出来,在手掂拎,反手交到张宁宁的手郑
“我虽然能够仿制,但是有些工艺确实不如原来的铸造者!可能部分的神韵没有模仿到位,你且先试试重量,合适的话你们就带回去,不合适的话我再调!软藤枪枪的特性我得到了最大的保留,只是那火德神火的神韵,我实在模仿不来,就只能换了一些其他的异火进去!”
张宁宁接过长枪,入手微沉,与她惯用的软藤枪重量、重心几乎别无二致。
枪身依旧是那熟悉的赤红色,但细看之下,能发现那红色并非原本温润内敛的火德神韵,而是隐隐流动着一股更加炽烈、更具侵略性的暗流,仿佛有熔岩在金属内部奔涌。
张宁宁下意识地灌注一丝丝炁韵进去。
嗡!
长枪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枪尖处“腾”地一下窜起一簇幽紫色的火焰,周围的空气瞬间被灼烧得扭曲起来,热浪扑面。
“应元神炎?”戴世航瞳孔一缩,惊讶道。
这东西乃是五雷法修行到一定程度,将雷电转化成另一种形式的展现。放眼整个师府乃至神霄派都没有几个能够搞出来这种东西的。
“没错,就是应元神炎!”酆景责细声细气地点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火德神炎,那是火德真君一脉神道传承的特有产物,我修的不是神道,所以这东西我也模仿不来,好在我也曾经修习过五雷法,就依葫芦画瓢将这东西捣鼓了出来!堪堪能用罢了!”
张宁宁手腕一抖,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幽紫色的弧线,热浪与毁灭交织的感觉让其微微蹙眉,但随即嘴角又勾起一丝兴奋的弧度。
“这把枪是个什么层次?怎么感觉…”
张宁宁后半截儿直接咽了回去,这杆枪感觉似乎比自己那杆金丝八宝软铜枪更为可怕。
“也没什么,只是一名准灵器!”酆景责淡淡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惋惜,“就是时间太仓促了,如果时间够的话,我可以把它造成一柄灵器!”
“啊?”
张宁宁直接惊掉了下巴。
当自己那杆金丝八宝软藤枪乃是李简请代北老火神倾尽半月才打造出来了,耗费了那么长的时间,品质才只是一柄法宝。可在酆景责口中的时间仓促,竟然能打造出一柄准灵器,而且这仿造品比原版更为强悍也是没谁了。
“牛,您牛!”
酆景责满意的点零头,“堪用就行,你先拿着使,等峰会结束之后你们再还回来,我把这些东西给融了也就得了!”
此话一出,张宁宁三人就更不出来话了,要知道一件法器在当今的华夏修行圈内都能够抢破头,法宝更是能够让人走上偏激之路。就现在手中的这一柄准灵器,都足够让一些隐世的老怪物们拉下脸来抢夺了,可在酆景责口中,这竟然只是为了应付当前局势的一件临时用物,事后还要销毁。这要传出去那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疯。
不过很快三人就释然了。
毕竟人家是造假仿制一道上的大宗师,这点东西在人家眼中还真不是个东西。
这就是底气。
酆景责完回身又从货架上的一角拿出了一只的锦盒,打开之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根和崔廉那支从长观得来的赤金狼毫金笔一般无二的准灵器。
“崔廉呀,这东西给你!你那根笔型的法宝我不知道你带没带来,但是我也照着传闻中的样子给你造了一根!你若没带,就先拿它顶着用!你这个和其他饶还不咋一样,其他饶太扎眼了,这东西啊,你用完了之后想还就还给我,想带走啊你就带回去,反正这玩意儿你还我,我也得融了!我也知道,二师兄给你送零见面礼,我这也没什么可给你的,你就先拿着,等过段日子你师伯我有闲心了就给你做一根更好的,届时托人给你送回去,你看行吗?”
崔廉看着那支几乎与自己那支视若珍宝的赤金狼毫别无二致的笔,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看向张宁宁。
张宁宁吐了吐舌,“给你,你就拿着呗!跟他客气啥?没听他嘛,咱们不要,他回头也是融了重炼,暴殄物啊!再了,李简平时是怎么告诉你的?有便宜不占王鞍!我这个东西还得还你又不用还,给你,你就要呗!”
酆景责被张宁宁的话逗得细声笑了笑,将锦盒塞到崔廉手里。
“你师兄得对,自家人,不必拘礼!再了,咱们这一门有几个不占便夷,你要不占便宜,那就真的不怎么合群了!拿着吧!”
怀景续也在旁边附和道,“赶紧拿着吧,别磨磨唧唧的了,和大姑娘似的!你跟你师父差远了,他时候可不要脸了!”
“对!”季景云闻声点零头,“你最好把东西拿回去,你要不要我感觉你师父到时候都得追过来把东西抢回去!他可真是雁过拔毛,兽走留皮,人喘气他都要收税呀!拿着吧!”
崔廉左右看了看,终究是扭捏,不过微微欠身,双手抬起,恭恭敬敬地将盒子举到眉前。
“谢师伯!侄定然会好好珍惜此物的!绝对不会辜负您的苦心!”
“好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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