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渐沉，屋里已经燃起了油灯，姜清趴在案上，手里捏着一支笔转来转去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映在窗上，谢珩轻轻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他的影子。
忽而，又听到屋里人无奈叹息一声，谢珩这才抬步走进去：“清儿，因何叹气？”
“殿下！”姜清惊喜地起身过去，“你终于回来了，方才我还以为是福禾在外边呢。”
谢珩解下朝服，随手搭在一旁：“近日事多，所以回来晚些。”
姜清唔了声：“殿下还没用晚膳吧，我让厨房提前备着呢，这就让人送来。”
“不急，先上盏热茶来。”谢珩确实有点渴了，午后离开万安宫又去了大理寺和礼部，这才回来得晚。
“这两个又不耽误。”姜清着就让人送茶水来，又喊了福禾去厨房取饭食来。
谢珩摸了摸他的头：“还没为何叹气呢？”
起这个，姜清心情就有些不好：“师父回信了，让我不要打扰他，还没想出法子呢。”
姜清完，又抬眸去看他，见谢珩神色，又是一顿：“殿下，今日出什么事了吗？”
谢珩不欲让他心烦，只：“不是什么大事，有些烦人罢了。”
姜清一顿：“可是我看殿下好像有些伤心的样子。”
“有吗？”谢珩微愣，他还以为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姜清看出来了。
“当然有，是不是父皇骂你了？”
“没有，父皇很少骂我。”
“那就是别的事了，能让殿下伤心的肯定不是事。”姜清神色认真道。
谢珩顿了下，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清儿，你觉得皇位重要吗？”
姜清一愣，目光遇上谢珩的眼神时，才意识到他是真的在问这个问题。
“九五至尊，万人之上，自然是重要的。”姜清顿了顿，“可是却不一定是最好的。”
谢珩笑了下：“人人都想当皇帝，怎么不是最好的？”
“饶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皇帝肩负下万民，要当一个好皇帝，必定是日夜忧国忧民的，多累啊。”
谢珩拂过他的鬓角：“要是人人都能像你这般想就好了。”
姜清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懂，就是瞎的，殿下是太子，这些道理肯定比我更明白。”
谢珩叹息一声，将今日的事都给他听，姜清听完后有片刻的沉默，也不知道该什么好。
他知道谢珩是个重情义的人，谢珉这么做肯定是伤了他的心的。
不过谢珩自己就能想开，也不需要姜清费尽心思去安慰。
在吃过饭后，有姜清陪着赏月，心里渐渐就宁静下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秋闱，之后再来处理这些烦心事。”
两人坐在屋顶上吹着风，互相依靠着。
姜清嗯了声：“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忠于殿下的。”
谢珩一手环过他的肩，一手捏着他的脸颊：“知道啦。”
……
八月初五，南乾九州同时拉开了永昌三十年秋闱的序幕，为期三日，并定于七日后放榜，那一恰好是中秋佳节。
佳节将至，热闹非凡，朱雀大街上挂了一条街的红灯笼，远远看着，很是喜庆。
山外楼别出心裁，用桂花做了一些特别的糕点，寓意蟾宫折桂，引得留在京中等待放榜的考生争相购买。
八月十四这日傍晚，影一自山外楼提了两个食盒回到太子府，其中一个扔给了影四。
“这是什么？”
影一道：“山外楼新出的糕点，分给兄弟们尝尝。”
影四一喜：“哇，就是现在排着队都买不着的那个？要我，还是上官公子这个奸商会挣钱，这一块儿的桂花糕，能卖一两银子，太黑了！”
影一目色不善地看过去，影四顿时抿住嘴唇，心想真是嘴快，不心把心里话出来了。
“那个…… 属下、属下的意思是上官公子真是太聪明啦，很会挣钱哦，以后首领有福了。”
影一哼了声，没什么，直接转身就走。
影四又问了声：“你手上不是还有一盒吗？这就不给我们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影一头也不回道：“给公子准备的。”
“哦，那你赶紧送去。”
清晖院里，姜清刚看完赵粲送来的信，正开心地和谢珩分享。
“赵粲他自己感觉还行，等明日放榜之后，看了名次，就准备回京了。”
谢珩道：“他三年前就拿过解元，这一次也差不离，你不必担心。”
上一次秋闱，赵粲是参加聊，取得了凌州的头名，只是因着没有继续参加春闱，所以这一次要重新从秋闱开始。
“我知道，不过关心一下朋友总是应该的。”姜清笑眯眯的，赵粲可是要当状元的，作为他的朋友，自然是与有荣焉啦。
正巧影一送了糕点来，还是姜清喜欢的口味。
“我让福禾去买，都没买到呢！”姜清煞有其事道。
影一：“昨日他看见福禾了，所以今日特意让后厨留的，让属下送来。”
桂花糕香气浓郁，又被捏成了不同的形状，既好吃又好玩，姜清喜欢得不得了。
“师兄这两日手抽筋没？”谢珩忽然问道。
影一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姜清没忍住笑了声：“殿下的意思是，数钱数的。”
影一没忍住笑了下，想到上官柳昨夜清点银两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可爱。
“他是比较财迷，不怪影四他奸商。”
姜清一顿：“影四这子，口无遮拦的，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嘴上。”
影一道：“属下自然不会多想，只是怕上官柳听了心里难受。”
“得也是，那就让他抄十遍影卫言行规范，给师兄赔罪吧。”姜清道。
影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谢珩略一挑眉，只当作没看见。
等他走了，才感慨道：“情之一字，真是不简单，连影一那般木讷的人，都知道维护心上人了，难得。”
姜清双手掰开一块儿糕点，里面还有馅儿，是甜甜的花蜜做成的。
“吃人嘴软嘛，逗一逗影四也挺好玩儿的。”姜清眨着眼睛笑了下。
文安回去的时候，影四正靠着椅子，双腿搭在他的书案上，嘴里还咬着一支笔，墨也沾到了脸颊上，那上好的宣纸被扔得东一张西一张。
文安一阵头疼：“你这是做什么？”
影四欲哭无泪：“你知道影卫言行规范有多少条嘛？”
“一百八十四条，这只是言行约束的那一部分。”文安能不清楚么，这些规矩都是他和影一逐条定下的。
影四生无可恋：“你知道就好，我要抄十遍。”
文安：“……你犯什么错了？”
“没什么，嘴欠的。”
文安挑眉：“那你慢慢抄，正好把你那狗爬一样的字练练，我先去沐浴了。”
“你就不管我了？我一个人抄？”影四瞪大眼睛，满脸控诉。
文安道：“我又没犯错。”
“信不信今晚让你独守空房？”影四威胁道。
文安突然一笑：“正好让我歇歇。”
“你、你你你、你…… ”影四气得要跳脚，“早了让我来的，你又不愿意，现在又喊累，你到底什么意思！”
文安：“…… ”
他只是开个玩笑，怎就如此经不起逗？
“到底是谁喊累，需要我帮你回忆么？”
影四瞬间哑声：“那什么…… 你自己忙去吧，今晚我要头悬梁锥刺股，不要来打扰。”
文安摇摇头，无奈叹息一声，自顾自地朝着后方浴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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