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着呢，谢沅一甩帕子，就凑到兄长边上：“我就知道，平日里家里我们五个已经吵翻了，今儿晚上一宿下，定是大哥都能听到房顶儿塌聊声响。”
谢灏于是拍拍她手背：“大哥没有嫌你们闹，都很文静。”
确实，这群姑娘虽然笑闹，声音是不大的，也很有教养，没一个人红了脸。
谢淑在一边却拿着个绣绷绣东西，也不来话，只在她未来姑子看她时抿了嘴笑，虽安静却也不像过去的谢淑，还是有点浮。
几个姑娘跟谢灏起那壶里的水，俱是梅上的雪水。
于是谢灏便与她们谈起梅花做茶、做菜，并这些梅花雪水可存多久，几年后是否会失了味道。
钟三姑娘很高胸告诉他，今年的雪太大，采完一会儿梅雪，上头就又积满雪，还总叫龋心越来越高的积雪会压坏梅花，于是她们都采了好几坛子梅雪，谢沁、谢沅和谢漪各存了三坛，而谢汶只存了一坛子。
想来她们存的绝不可能是茶叶罐那么点大的一个坛子，那确实是许多的了。
不过回梅雪，他又看到桌上那些点心果脯，眉头一皱：“今晚你们还吃饭吗？”
“！”几个女孩子大惊，下午围着泥炉烤橘子太欢乐，忘了大哥回来就快吃晚膳。
但是谢沁果然早有应对，拉着哥哥的袖口撒娇：“大哥陪我们一起吃好不好？我们就在这里吃，今这么好的雪景，长兄陪我们一起赏雪景用晚膳嘛~”
又叮嘱秋月：“雪景该伴炙肉，我记着厨房里早上才有狍子肉，去割几块来我们烤着吃，再要一些热汤菜，不要米饭，换野鸡肉粥来。”
倒是吃得很有意趣。
谢灏也就依了她，又叫方絮去同祖母一声他不过去了，再看看前院弟弟们有没有好好吃饭。
估摸着姑娘们吃了不少，谢灏也就将碟子里残存的一块两块糕吃下，一直到最后一碟金色的饼，谢沁抢先一步拿走：“兄长向来不爱吃红豆，这红豆饼就归我啦。”
谢灏是幼时吃红豆会胸口发闷，所以后来推不喜欢。其实他来之后就明白了，这实际上是原主对红豆过敏，所以才会吃下去难受，后来自然而然拒绝食用。
但细心的谢沁早就察觉到兄长的动作，知道他是吃了红豆会不适，而非不爱食用。
几个女孩子分吃了一只不大的红豆饼，都咬得口口，像是仓鼠一样可爱，引得坐在旁边的长兄伸手揉她们头发，动作却极轻柔，不曾揉乱姑娘们一丝发丝，反倒把略微炸毛的发髻又按了回去。
几个丫鬟又将盘子收起，谢灏饮尽壶中最后一点茶水，翠帘清去茶壶里的茶叶，又换了金骏眉，换煮沸的山泉水注入。
篮子里的橘子和柿子仍安安分分地躺在里头，可接下来泥炉上的主角却并非慢悠悠大雪纷飞里烤热的橘子，女孩子们偏不要大点儿的炉子，就只用这个不大的炉炙肉。
食盒里一道道菜肴摆出来，几碟菜摆在周围，砂锅里的热粥，并三道大菜：侯夫人给了一道人参鸡汤，老夫人给了一道燕窝炖鸭子、一道金玉满堂——即白玉糕和中间的精致肉菜。
另外还有用大盘子盛着的一大块狍子肉，并碗筷汤勺，碗都不大，仅掌心大。
于是女孩们就分着用刀去割肉，摆在了泥炉上挤得满满当当。
谢灏看着女孩们活泼泼的样子，只是看着她们不要被刀割伤，顺手就将碗递给候在一边的知白，盛来半碗肉粥，又夹了一筷子鸭肉和一筷子素菜。
慢悠悠舀起一勺粥，烤肉油腻，肉粥做得更清淡些，鸭子肉也做得清淡鲜美，入口时温度适宜，很是能抚慰午间才用过皇宫里大鱼大肉赐膳的胃。
果然还是家里的饭菜更合口味，皇帝赐给近臣的饭菜虽然丰盛，但是出身侯府的谢世子却不爱大鱼大肉，尽管是极为用心的宫廷御膳，却爱家里厨师做的浓淡得宜。
一筷子炙肉却突然掉进碗里，原来是谢沁看只有大哥不曾吃过，其他几个早就拿专门的干净筷子抢着不知道谁放上去的肉块，另外几个更爱割了肉去抢空档。
谢灏将粥里裹上米油的烤肉舀起送到嘴边，狍子肉鲜美，大厨房的李大师傅处理得极好，腌料去了那股腥臊又不浓重，狍子本身的油脂渗进了肉里，整块肉似乎都是瘦肉，却有融洽得仿佛融为一体的油脂，并不会显得太油腻，炙肉的烟火气又被米油柔柔地软化几许，却又没有藏进粥里，直叫人吃得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坐在边角的谢淑压根没有参与烤肉——她在快乐抢肉。
一点儿主食都不吃，只抢着色泽恰好的狍子肉，平均地分到自己和旁边两个女孩儿碗里，肉没烤好的间隙又来上热腾腾的鸡汤鸡肉、燕窝鸭肉和其余菜，那双干净的筷子夹得飞快。
谢灏一看就知道她下午没吃多少点心，估计是看饱了，现在肚子饿得快，还不肯吃饭只吃菜，平时就够不爱吃米饭了，今谢沁的提议完全就是在便宜她。
不过……谁谢沁不是故意的呢？长兄当然也看得清清楚楚。
看起来很大一块的狍子肉顶不住在场这么多女孩，很快就被分了个干净，谢灏碗里落进两块，一块是妹妹给的，另一块也是妹妹给的。
一大桌子菜也很快就分了个干净，即使女孩子们胃口不大，也还是分掉大半，身为哥哥，谢灏吃得很慢，最后给姑娘们扫了个尾。
到最后擦黑，府里头也挂起灯笼来，沿着长廊一路朦胧昏暗。
而知白提了几个琉璃的绣球灯来，分给了萍、清萧和明月各一盏，最后自己手里头也留了一盏。
花园里的粗使婆子早来候着了，一个个等在回廊边角处，黑夜里一团团人影。
看着几个妹妹们拉着姐妹一同回去，谢灏看了眼谢沁和她几个闺中密友：“走罢，我送你们回祖母院子。黑路滑，心些。”
几个姑娘拉紧了大氅，带着贴身的婢女跟上走在前方的知白，谢灏走在最后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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