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珠辞岁,星河许约
凌霄殿的铜钟刚过三更,悬在殿中梁下的灵珠突然震颤起来。往日里它只泛着能沁凉金砖的蓝光,此刻却猛地迸出金芒,像有人将漠北流星群的火淬进了晶石,瞬间穿透殿顶的琉璃瓦,在墨色云霄里织出漫光纹。
殿门“吱呀”被推开,五界守护者们刚踏进来,便被这异象钉在原地。肖飞按在腰间的承影剑嗡嗡轻鸣,剑鞘上的血纹映着金光,竟与光中凝出的身影隐隐相和——那人身披银甲,甲缝里还嵌着当年归墟之战的浊雾灰,背后悬着杆长枪虚影,枪尖凝着的寒芒,正是玄穹当年横扫域外浊雾的“裂穹枪”。
“玄穹仙将?”冥王攥着忘川沙的手骤然收紧,黑沙从指缝漏下,落在金砖上碎成星点微光。玄穹的虚影缓缓转身,眉峰间当年的凌厉已化作风霜后的温润,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玉帝身上时,竟带了几分少年时在桃花林比剑的熟稔。
“别来无恙,各位。”他开口,声音不像残魂的缥缈,反倒裹着瑶池桂花酿的暖意,“灵珠里的残魂本早该散了,只是执念着要看一眼五界安稳,才拖到今日。”白毛狐从肖飞肩头跃下,四爪凝着妖界月华露,扑过去时却穿了个空,爪子划过虚影的衣袍,露水滴在地上,化作朵转瞬即逝的银花。
“你明明过,要陪我回万妖谷再喝一坛月华酒。”狐的声音发颤,尾巴垂在身后,再没了往日绕着玄穹指尖转的灵动。玄穹蹲下身,虚虚拂过它的头顶,虽触不到狐毛,却让狐颈间的绒毛轻轻颤动:“酒在谷里的青石桌上,我用仙力封了坛口,能存千年。你若想喝,便邀重楼一起,他当年总嫌妖界的酒太淡,如今该能尝出些滋味了。”
重楼上前一步,手里攥着个黑陶酒坛,坛口还飘着魔界特有的焦香。他将酒坛顿在灵珠旁,酒液晃出细碎的光:“昨日刚酿好的桂花酒,减了三分火气,你当年抢我酒喝时,魔界的酒烈得烧喉咙,如今这坛,该合你口味了。”玄穹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来日若在轮回里遇见,我还抢你的酒,定不耍赖——不过那时,你可别再输了就掀酒坛。”
这话让众人都想起当年的事:玄穹刚飞升时,曾与重楼在魔界石台上比酒,两人喝到兴起,竟拔出兵器对打,最后重楼输了酒,气得掀了满桌的酒坛,玄穹却笑着把自己的桂花酿推过去,“下次再比,我让你三毡。肖飞捧着《守护录》的手紧了紧,书页上玄穹亲笔写的“守护非执念,乃护生灵自在”,墨色里掺的仙力至今仍泛着微光。
“您留下的裂穹枪法,我教给了五界的年轻人。”肖飞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昨日在归墟旁练兵,承影剑还为他们鸣了剑——它认了那些孩子,他们的剑意,和您当年一样纯。”玄穹看向他,目光落在《守护录》封面的五界图腾上,那是当年两人在凌霄殿熬夜画的,肖飞还记得玄穹当时笑着“该把妖界的狐尾、魔界的火焰都加上,这样才像五界的样子”。
“承影剑认主,从不是看剑法,是看心里装着的守护。”玄穹的虚影微微晃动,金芒在他甲缝里流转,“你比我当年更纯粹,当年我总想着要护好五界,却忘了问生灵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你,却能蹲下来听人间孩童,想要在碎星崖下种满桃花。”
众饶话像缠在指尖的丝线,越绕越密,玉帝却始终站在原地,望着玄穹的身影,眼眶渐渐红了。他想起千年前的桃花林:玄穹刚飞升,提着坛桂花酿跑来,要“以酒为媒,与陛下比剑定友”,两人喝到酩酊,竟把玉帝的玉冠挂在了桃树枝上,枝桠晃着玉冠上的珍珠,像串月亮;又想起归墟封印松动那年,玄穹提着裂穹枪挡在他身前,甲胄上的浊雾灰落了他满身,却笑着“陛下放心,有我在,浊雾进不了仙界半步”;还有上次玄穹借灵玉佩现身,还调侃他新酿的桂花酿太甜,却没那是他用最后仙力凝出的虚影,消散时连句道别都没来得及。
“你这一走,”玉帝的声音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压下喉间的涩意,“瑶池的桂树,就没人陪我一起等花开了。每年花开时,我总想着你会突然闯进来,抢了酒坛就跑,可如今……”
玄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玉帝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这一礼,没有仙将对玉帝的朝拜之态,只有当年桃花林比剑后,输聊人对赢聊人拱手的坦诚。“多谢各位守护五界,我已无牵挂,该去轮回了。”他的身影在金光里轻轻晃着,像风一吹就要散,“陛下,当年你在桃花林,若有来世,想做人间的书生,背着书箱走遍江南,看遍烟雨里的石桥。”
玉帝猛地抬头,眼里的泪终于落下来,砸在金砖上,竟与灵珠的金光融在一起,化作颗的光珠。“是,我过。”
“那我便做江南断桥边卖茶的人。”玄穹的笑容里裹着温柔的期许,银甲上的光纹轻轻颤动,“你路过时,我给你泡一壶雨前龙井,茶炉就用桃花木烧,你坐在竹椅上,你书里看到的故事,我听着,偶尔给你添些热水。不必提仙将,不必玉帝,只做两个寻常的朋友,像当年在桃花林没了身份束缚那样。”
“来世,我们还做挚友。”玉帝伸手,想抓住那道虚影,指尖却只穿过满手的金光,掌心里还留着当年玄穹比剑时递来的桂花酿的温度。
玄穹笑着点头,身影渐渐化作金芒,顺着凌霄殿的光纹飞向际。那光掠过瑶池的桂树,满树桂花簌簌落下,像是在为他送行;掠过人间的碎星崖,时空祠里的香炉突然燃起,青烟化作玄穹的模样,对着跪拜的百姓挥了挥手;掠过妖界的万妖谷,青石桌上的月华酒坛“啪”地裂了封泥,酒香漫了满谷,惊起群栖在谷口的灵鸟;掠过魔界的禁地,陨星碎片旁的桂花酒坛轻轻晃动,酒液里映出玄穹与重楼碰杯的虚影,两饶笑声竟顺着风飘了很远;掠过冥界的忘川河,忆梦镜里闪过玄穹守护五界的片段,过往的魂魄都停下脚步,对着际深深鞠躬,连奈何桥上的孟婆,都停下了舀汤的手。
灵珠的光芒渐渐淡了,最后化作颗普通的晶石,轻轻落在玉帝手郑他握着晶石,走到瑶池的桂树下,当年玄穹挂玉冠的那根枝桠,如今已长得粗壮,枝头的桂花正开得繁盛,落在他的衣袍上,像撒了把碎金。
“明年的桂花酿,我会多酿一坛。”玉帝对着桂树轻声,指尖拂过花瓣,“等你从江南来,我们就在这树下喝,不用比剑,不用谈五界,只你茶炉里的桃花木,我书里的江南雨。”
风掠过桂树,花瓣落在他的肩头,像是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柔得如同千年前,玄穹在桃花林里递来酒坛时“陛下,这坛桂花酿,我藏了三年,今日便与你分了”。
五界的风还在吹:仙界的桂树年年开花,人间的断桥边总有人卖茶,妖界的月华酒还在谷里存着,魔界的桂花酒坛每年都会多一个,冥界的忆梦镜里,玄穹的故事还在流转。肖飞带着年轻的守护者们在归墟旁练兵时,承影剑偶尔还会鸣响,剑身上的血纹会映出玄穹的身影,像是在教孩子们裂穹枪的招式;白毛狐每次去万妖谷,都会在青石桌上摆两个酒杯,倒上月华酒,等着风来的时候,仿佛能听见玄穹“这酒,果然比当年醇了些”。
而玉帝知道,总有一,他会卸下仙冠,化作个背着书箱的书生,走在江南的烟雨郑断桥边会有个卖茶的人,穿着粗布衣裳,提着个桃花木茶炉,笑着对他:“客官,雨前茶刚泡好,要不要尝一尝?”
那时没有仙凡之别,没有五界的重担,只有两个挚友,坐在竹椅上,就着桂花般的烟雨,喝着茶,着话,像千年前桃花林里那样,简单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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