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二年的隆中飘着细雨,诸葛亮蹲在草庐后的藏里拔萝卜,忽听得柴门“吱呀”响了三声。他直起腰,看见三个汉子站在雨里,为首那人穿件旧棉袍,耳垂快耷拉到肩膀,正对着他笑。
“先生就是诸葛孔明?”那人声音像泡了水的棉花,软和和的,“我是刘备,带两个兄弟来讨杯茶喝。”
诸葛亮没吭声,转身进了屋。等刘备跟进来时,见他正往炉子里添柴,青衫上沾着泥点子。张飞在门口跺脚:“大哥,这书生架子真大,咱都淋成落汤鸡了!”
刘备瞪了他一眼,自己搬了个木凳坐下。诸葛亮递过茶碗,见他掌心全是茧子,虎口处还有道旧伤疤。“刘使君从涿县来?”他忽然开口。
刘备愣了下:“先生咋知道?”
“看你这手,”诸葛亮指了指他的虎口,“是使双股剑磨的。当年涿县破黄巾,你带着五百乡勇冲阵,对吧?”
刘备端茶的手晃了晃,茶水洒在衣襟上。他盯着诸葛亮的眼睛,那里面像有面镜子,照出他半生的颠沛——从平原到徐州,从汝南到新野,寄人篱下,如履薄冰。
“先生,”他忽然跪了下来,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滴,“我想兴复汉室,可实在走投无路了。”
诸葛亮把他扶起来,羽扇在桌上轻轻敲着:“使君想兴复汉室,得先有块地盘。荆州北据汉沔,东连吴会,是个好地方。”他话时,雨停了,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映得眼睛亮堂堂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后来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走出隆中时,月英塞给他一袋子炒黄豆:“路上吃,别饿肚子。”他回头看见草庐的烟囱冒着烟,刘备正蹲在门口帮张飞绑鞋带,忽然觉得这主公,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博望坡之战,诸葛亮让关羽、张飞埋伏在林子两侧。张飞不干了:“凭啥听书生的?”刘备把他按在地上:“再啰嗦,我拿鞋底抽你!”诸葛亮站在山顶,看见刘备的青骓马跑在最前头,枪尖挑落的曹军旗帜滚到他脚边。
“使君,”战后他递过水壶,“你不该亲自冲阵。”
刘备抹了把脸上的血,笑了:“跟你学的,光动嘴皮子不行,得动手。”他接过水壶,喝了口,发现是温热的姜水——诸葛亮知道他胃不好。
后来赤壁之战,诸葛亮在周瑜帐里借箭,刘备在南岸急得直转圈。糜竺劝他:“主公,诸葛先生自有妙计。”他却摇头:“我不是急他没箭,是急他在周瑜那儿喝酒,没人替他挡杯。”
等诸葛亮坐着草船回来,刘备第一个冲上去,把自己的披风给他披上:“江上风大,咋不多穿点?”诸葛亮看着他鬓角的白头发,忽然想起隆中初见时,他还能一口气连喝三碗烈酒。
入川之战,刘备在涪城设宴。庞统劝他趁机拿下刘璋,他把筷子拍在桌上:“刘璋是我同宗,咋能做这种事?”诸葛亮站在一旁,看见他眼里的血丝,知道他又熬了夜——前几日他还在给受赡士兵裹伤布。
“使君,”散席后他跟上刘备,“有时候,仁义也得长牙齿。”
刘备没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几块烤焦的饼子:“这是今早士兵分我的,你尝尝?”诸葛亮咬了口,饼子又干又硬,却吃出了眼泪——他想起在隆中,刘备第一次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关羽死后,刘备要伐吴。诸葛亮跪在他帐前:“使君,国贼是曹操,非孙权也!”刘备把他扶起来,手在他肩上抖得厉害:“孔明啊,云长死了,我这心里……堵得慌。”
他看着刘备一夜白头,想起博望坡的火光,赤壁的东风,想起入川时他牵着自己的马,“山路滑,你骑我的”。“使君,”他低声,“要去,我陪你去。”
猇亭战败那,诸葛亮赶到白帝城时,刘备正对着地图发呆。他瘦得脱了相,手指在荆州的位置摩挲着,像在摸什么宝贝。“孔明,”他拉住诸葛亮的手,掌心冰凉,“我没听你的话,把家底败光了。”
“没败光,”诸葛亮替他掖好被子,“还有我呢。”
刘备笑了,咳出的血染红了被子角:“你啊……比我聪明,比我能熬。可记住了,别太较真,该歇就歇。”他指着窗外的老槐树,“那年在隆中,你给我煮的茶,真香。”
诸葛亮没话,只是点头。他看见刘备的眼睛慢慢闭上,手里还攥着自己的袖子,像个怕走丢的孩子。后来他辅佐刘禅,每次处理公文到深夜,都会想起刘备的“别太较真”,可手里的笔却停不下来——他知道,这是替那个人,把没走完的路走完。
五丈原病重时,诸葛亮梦见了刘备。他还是隆中初见时的模样,穿着旧棉袍,手里拎着壶酒:“孔明,累了吧?来,喝一杯。”
“使君,”诸葛亮接过酒杯,“我还没完成北伐……”
刘备拍了拍他的背:“完成啥啊,”他指着远处的星空,“你看,这下跟咱想的不一样,但老百姓能睡个安稳觉,就校”他把酒壶往诸葛亮手里一塞,“走,回隆中喝茶去,月英做的米糕,还热乎着呢。”
诸葛亮醒了,发现怀里揣着块干硬的米糕——那是月英托人送来的。帐外传来姜维的哭声,蜀军要撤退了。他挣扎着坐起来,拿起羽扇:“取我的出师表来,让使君看看,我没忘了他的话。”
如今去武侯祠,能看见刘备和诸葛亮的塑像并排坐着。刘备的手搭在诸葛亮肩上,像是在悄悄话;诸葛亮的羽扇垂在膝头,嘴角带着点笑。常有老人指着塑像念叨:“你看,这俩兄弟,到霖下还是挨着坐,跟当年在隆中草庐似的,一个煮茶,一个拔萝卜,有有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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