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园里的歌舞表演仍在如火如荼进行着……
姜姚用筷子戳着四喜丸子。新朝，猪肉价高，她其实难得吃上一回。今日，为十二娘去敦煌的事，她全无胃口了，桃花酿，她却灌了一壶。
“夏荷！”十二娘呵斥道，饭桌上这么没规矩的娘子，她是第一次见。
“十二娘，你千万别去敦煌画壁画。”姜姚苦苦哀求道。那壁画有何可绘制的，后世把前朝的东西用颜料一层层盖住。十二娘如若知晓，后世几代的人为了临摹壁画，会把前朝辛苦绘制的壁画一层层剥离，她会做何感想呢？
“范娘子？你怎么在此处？”一精神矍铄的老者架着同伴路过。
“翟先生？”十二娘诧异望着老者，那老者搀扶着友人，话恐有不便。
“此时话不便，我在此处书，明日辰时，你来此处，我们好好叙旧。”那老者抬了抬胳膊，喘着粗气道。
“好的，翟先生，你慢走。”十二娘朝着那老者行礼。
这变故，十二娘忘了训斥姜姚的话。
“十二娘，翟先生是谁？”姜姚好奇问道。十二娘这种地方都能遇到熟人，这也太稀奇古怪了。
“书先生。”十二娘轻轻抿着桃花酿，愉悦道。一扫刚才的阴霾。
“十二娘，你怎么会结识书先生的？”姜姚放下筷子，连连追问道。
“夏荷，别打听，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十二娘望了一眼舞台。此刻舞娘正在表演剑舞。舞娘柔美身段与冷冽的长剑十分不搭，动作上甚至有些违和。
“糖醋鲤鱼与四喜丸子咋办？”姜姚望着她挑得七零八落的鲤鱼彻底凌乱了。
十二娘没接话，她招来厮结账。凉风徐徐拂面，河面呼呼作响，她伸着懒腰，又是闲适的一日。
“哥，我要打包。”姜姚绘声绘色画圈圈，生怕厮不明白。
“糖醋鲤鱼半条，丸子两枚，兜着走。”厮高声吟唱道。
这，这厮，有必要大声叫出来吗？丢人不丢人。姜姚捂额。
十二娘望着面如菜色的姜姚，痴痴笑了。
姜姚讪讪拎着三个油纸包跟在十二娘身后，愤愤不平出了归园。
“十二娘，明日你还来此处？”姜姚回头张望，灯火通明，夜夜笙歌的归园，她消费不起。
“嗯，翟先生约我明日辰时见面。你要一起吗？”十二娘憋住笑，忍俊不禁问道。糖醋汁早已渗透油纸，缓缓滴落。姜姚此刻的模样甚为狼狈。她手上全黏着糖醋汁。
“一起。”姜姚眉头紧锁，坚定道。
白睡多了，姜姚半夜开始鬼画符。
“夏荷，你干嘛？”十二娘挑起床帐子，她用手遮光。烛火会如萤虫般钻入帐中，扰她清梦。
“十二娘，我努力恢复以前作息，半夜画绘本。”停歇了两月未完成的绘本，姜姚又翻了出来。夜深人静，她灵感爆棚。
“夏荷，这绘本生意，京城还能做吗？”十二娘用手捂嘴，文雅的打着哈欠。
“死马当活马医吧？什么事都得试试。”姜姚用剪子剪了一节灯芯，烛火向上窜了窜。
“快画吧，这绘本明日有用。”十二娘放下帐子，翻身继续睡下。
次日早晨，十二娘眉头紧锁翻阅着姜姚通宵达旦绘制的画册，构图凌乱，笔法欠缺。
“十二娘，绘本有何用？”姜姚打着哈切，托腮，恹恹问道。
“出发。”十二娘用麻绳简易装订着画册。
“我们要不要去跟吕大夫打声招呼。”姜姚困得不行，她泪眼婆娑问道，她有些后悔答应了十二娘今日去见什么书先生。
“吕大夫这两日忙，贩卖贵重药材，你要去帮忙，请自便。”十二娘装上画册，转身出了门。
免费劳力吗？姜姚思量着，搬搬扛扛的工作，她干不了。为防止吕雁抓壮丁，她舍命陪君子去见见那书先生。
济州城早已苏醒，而瓦肆却在睡梦中，瓦肆内静悄悄的，白日无夜晚那般喧嚣。
“娘子，归园尚未开市，请回吧。”昨夜那俊俏郎君拦住了她们。
“哥，今日翟先生约了我们。”十二娘耐心解释道。
“那个翟先生？我们东家姓李。不知姑娘所翟先生为何人？”那位郎君客气道。
“翟先生是……”十二娘骤然停顿，她看见迎面走来的老者。
“伴鹤哥，她们是我的客人。”昨日那老者缓缓走了出来。
“先生，不知两位娘子是先生的客人，伴鹤失礼了。”那郎君冷漠朝她们行礼。
“范娘子，请进，我在归园书不久，伴鹤哥不认识我的姓名。”翟先生微微一笑，他悠闲的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
“翟先生，我这里有一册书，不知你敢不敢。”十二娘刚坐定就直入主题。她从袖里掏出姜姚昨夜赶制的绘本。
“这，这，画面过于冒进。老朽恐怕……”翟先生翻书的手在发颤，绘本画面过于另类。
“魏安与龙阳君，哀帝与董希这些故事都记在《史记》里。这绘本的内容也不算冒进吧？”十二娘冷冷笑道。
“范娘子，老朽的确是了娘子你杜撰的‘妾抚肚大闹司马府’故事而名声大振的，可这绘本的内容过于有碍风化。”翟先生的脸涨得通红，他艰难道。
“不是我杜撰的，是她杜撰的。”十二娘笑着指了指一旁的姜姚。
“啊？娘子？绘本是你画的？”翟先生慌乱站了起来。
“正是在下。”姜姚皮笑肉不笑道，此刻她也顾不上他俩在掰扯什么了，她四处张望，伸手招呼附近的厮。
“翟先生你整日些‘周瑜打黄盖’，’火烧连环船’的故事，你不腻歪，宾客也烦了。这种香艳荒诞的故事更能勾起宾客的兴趣。”十二娘侃侃而谈。
“范娘子，此事我不敢做主，我得问东家。”翟先生哆嗦两下，关上绘本，起身走进内院。
“哥，有事，麻烦你一下。”姜姚招不来其他人。她朝归园门口站着的那张臭脸打招呼。
伴鹤不情愿的走了进来，他双手环胸，态度冷漠，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哥，麻烦你找人帮忙热一下。这是昨日在贵店兜着走的半份酸甜鲤鱼与两枚丸子。”姜姚嘲弄般递上那污垢满满的油纸包，咧嘴道。
“夏荷？你干嘛？”十二娘咬牙切齿道，夏荷整这出，她是万万没想到的。她羞愧难当，不停用手遮脸。
姜姚白了十二娘一眼，心里冷冷道：掩耳盗铃。
“姑娘，你确定？”伴鹤吓得后退半步。气闷热，昨夜兜回去的东西，今日还能吃吗？
“我确定，醋多加些。”姜姚眨眼，得意洋洋道。
“娘子，这……”伴鹤拎起那油滋滋麻绳，脸色大变。
十二娘捂脸，丢人丢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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