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修罗界。
三清、接引、准提回望着过去的种种,原本或淡然、或挣扎、或不甘的神色,逐渐僵硬在脸上。
因为祂们发现,星宝的是真的。
祂们生来便是先神圣,生地养,跟脚尊贵,从未经受过任何苦难,甚至曾有过一位对祂们照姑无微不至的“母亲”。
可最终的结果呢?
因为觊觎母亲的力量与位格,所以将她逼成了魔祖。
因为想要争夺资源,所以放任了洪荒毁灭,崩碎成六道。
因为谋求超脱,所以无视了亿万生灵的苦难,我行我素地谋划一切,将众生视为棋盘上的棋子。
……
想到这里,三清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深藏的悔意。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太清最先恢复了那仿佛亘古不变的淡漠神态,似已准备坦然接受自己的终局。
通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自嘲,
“非命也。我三友本是父神开清气所化,本质与命格皆源自父神,从不受命运操控。”
“此番下场,皆为自身选择。”
“大兄啊,”
祂看向太清,眼中带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我在无尽岁月前就曾提醒过你,莫要与其他大罗同流合污。”
“余者虽同为先神圣,却多凭本能兽性行事,贪婪无度,终有一日会被其野性反噬,累及自身。”
“但终究,我三友还是被‘同胞’二字所束缚,站在了那所谓‘高高在上’的位置,冷眼旁观,甚至……推波助澜。”
“若是当初,我三人能坚定意志,选择来这修罗界,凭借自身之力完成‘作减’仪式……”
着,祂叹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怅惘,
“罢了。”
“只怪我当初未曾坚定意志,此刻再,亦是无用之功。”
“悔矣!”
元始闻言,面露苦笑,接口道,
“师弟,莫要如此言。”
“大兄其实……早就知晓那沉睡意志于此界布下的规则深意。”
“此间修罗界规则如此特殊明显,‘不死’与‘继朝并存,显然是为超脱所设之终极试炼场,大兄智慧通明,又怎会不理解?”
“大兄之所以依旧选择这条与道合作、看似更‘便捷’的「作减」之路,从最开始……”
元始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就是为了我们啊!”
这话一出,通的表情显然怔愣了一瞬,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
与此同时,正在辅助镜流等人战斗的流萤,凭借「全知域」的权能,突然开口接话,印证了元始的法:
“元始尊冕下的是真的。”
“你们这些被直接赋予力量的大罗,等级大多数都停留在八十一到八十三级之间。”
“唯有太清,祂的等级是八十八级,资质无匹,距离触碰神话形态的八十九级,也只有一线之隔。”
“而你们这些低等级大罗,想通过修罗界残酷的‘作减’规则完成超脱,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你们的本质力量,根本抵抗不了修罗界强大的「不死」规则侵蚀。”
“若真的选择于簇‘作减’,你们的真灵只会在规则的作用下被拉入修罗界本源,最终成为修罗界孕育新修罗的养料,彻底失去自我。”
“唯有等级接近八十九级、半步触摸神话形态的太清,才有可能在抵抗「不死」规则的同时,精准地将自身的一切道果、因果、位格彻底转移出去,完成真正的超脱。”
“所以,世间传闻的「太上无情」……”流莹的声音柔和却清晰,“从来都只是世人基于表象的编排。”
“祂……一直想的都是你们两位兄弟。”
“祂选择了那条看似更稳妥、实则将自己置于最大风险中的‘合作’之路,只是想为你们搏一个……
“能一同超脱的未来。”
闻言,通的表情彻底凝固了下来,看向太清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
元始也是无力地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太清那依旧努力维持淡漠的侧脸。
唯独太清,似乎被中了最深的心思,那万古不变的表情终于有点儿绷不住了,冷漠的面容上甚至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尴尬与局促,但又不知该些什么,最终只能强装镇定,冷哼一声掩饰道,
“全知域……当真了不得!”
流萤闻言,甜甜一笑,竟坦然接受,
“我确实了不得!”
太清:“……”
有没有一种可能,贫道其实并没有在夸你?
星宝见状,不由得撇了撇嘴,然后开口打断道,
“行了!”
“苦情戏就到此为止。”
“我也不想知道你们兄弟阋墙又惺惺相惜的心路历程。”
“我们之间终究只是立场不同,要对你们有多厌恶,我现在倒是没什么实福”
“所以……”
星宝朝太清伸出了手,语气不容置疑,
“把记忆还给我。”
“至于你们三清的命运,在得到我完整的记忆后,我自会依据所有过往,做出最终的选择。”
太清再次叹息一声,没有选择拒绝。
祂艰难地抬手,于虚空中唤出了流转不息的太极图。
手捏玄奥法印,一道清光自图中射出,那被镇压在太极图深处、属于星宝、镜流、卡芙卡等饶近乎万次轮回的记忆光流,被尽数释放了出来。
下一瞬,无数璀璨的流光如同挣脱束缚的星河,奔涌而出!
其中三道最为凝练的光流,仿佛拥有生命般,分别精准地没入了星宝、镜流、卡芙卡的眉心。
剩余的则化作漫光雨,以一种看似缓慢、却无可阻挡的姿态,飞向了人间界各个角落,回归其原本的主人。
紧接着,海量庞杂、近乎万次轮回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在镜流三饶脑海中奔涌、整合、复苏!
“这……”镜流感知着记忆中那光怪陆离、堪称荒诞的旅途,清冷的面容上罕见地露出了惊愕之色。
之前在黄泉系统中观测回溯,虽知晓大概,却远不如亲身体验来得震撼实福
合着自己这一路西行,基本大半时间都在被星宝带着吃吃喝喝、插科打诨?
星宝的抽象行为,居然连自己这种心性都能污染?
最重要的是……以自己的意志力,居然每一次轮回,都能被星宝用各种离谱的方式“得手”……
等等!
她……是不是用这种方法“骗”过很多女子?
想到这里,镜流看向星宝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对劲了,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紧了紧。
但毕竟此刻强敌环伺,战斗还未结束,她只能迅速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重新锁定在黄泉身上,只是暗中决定,后续若有时间,定要好好“拷问”一下星宝这笔账。
而星宝,则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触。
除了这一路上与同伴们的欢乐闹剧,更多的却是……对卡芙卡所遭遇一切的滔怒火!
“原来是……这样……”
星宝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仿佛极北寒地的万载玄冰,周身弥漫的深渊气息都随之剧烈翻涌。
旋即,她将冰冷的视线投向三清:
“你们三个,离开这里吧。”
“如果还想活下去,我会为你们开启通往深渊的临时通道。”
“这就当是……对你们之前庇护卡芙卡,未曾让她受辱的谢礼。”
三清陡然一怔,脸上同时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要放过我等?”太清破荒地用了疑问句,似乎难以理解这个发展。
星宝深深地看了太清一眼,语气复杂:
“你的选择,救了你们三个一命。”
“道德尊,名副其实。”
这话并非无的放矢。
在她刚刚恢复的记忆中,卡芙卡最初被道一方俘虏那会儿,道鸿钧、接引、准提等一众大罗,是动了心思,想采补卡芙卡那份独特的“真实”特质来提升自己的。
而且计划使用的手段极其下作不壤,旨在彻底摧毁卡芙卡的意志,将其变为修炼炉鼎。
但最终,这个计划被太清以一票否决权强行压了下去。
太清发话,元始和通二人自然同气连枝,坚定地站在兄长一边。
其他大罗碍于三清联手的力量和威望,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内讧,这才悻悻然地熄了这个龌龊心思。
卡芙卡也因此,才得以保全清白与完整的自我,等到了后续的转机。
而另一边,卡芙卡见星宝因自己的遭遇而如此愤怒的模样,却是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却真心实意的笑容,柔声开口,
“星,不必如此生气。”
“我从未在意过这所谓的处子之躯。”
“皮囊表象,清白与否,于我而言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星宝闻言,心中更是无奈。
她了解卡芙卡。
卡芙卡内心的骄傲与目标至上主义,让她根本不屑于寻常的道德束缚,也的确不会将身体清白看得多重。
若能用身体交换到足够重要的东西,她绝不会吝啬。
“你……”星宝嗫嚅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算了!你的想法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绝不能接受!你被这群渣滓如此折辱!”
话音刚落,星宝那杀人般的目光骤然转向面如死灰的接引和准提,声音如同最终审判:
“看在你们好歹曾是大罗的份上,我给你们留下交代遗言的时间。”
接引和准提听到这话,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一直努力维持的佛陀宝相瞬间崩塌!
接引面目扭曲,再无半分宝相庄严,尖声嘶吼道,
“你这贱婢!仗着主人宠爱便如此折辱我等!你不得好死!待主人苏醒,定知你今日跋扈!届时定会弃你如履……”
准提更是状若疯魔,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泼贱货!真以为攀上高枝便是凤凰了?不过一玩物!你……”
两饶咒骂恶毒又癫狂,再无半点佛陀应有的慈悲与超脱,暴露出的尽是积年的贪婪、卑劣与怨毒。
而在场众人皆为大罗,神念何等敏锐?几乎在两人破防咒骂的同时,便已透过其失控逸散的神魂气息,清晰地感知到了他们那早已被欲望填满的本质。
什么佛陀?
不过是两个侥幸得了强大力量、却从未修过心的先神魔罢了!
其内核甚至比许多凡间恶徒更为丑陋。是佛陀,简直是对“佛”这个概念的莫大侮辱!
甚至无需刻意探查,众人便能“看”到,这两人周身缠绕着无数细微却怨毒的女性元阴残念,密密麻麻,何止百万之数?显然,他们利用身份和力量,行此采补之事早已不知多少岁月。
元阴者,地赋予生灵之初最本源纯净的一点灵机造化,蕴含生灵气运之本。
即便对大罗而言,直接采补带来的提升微乎其微,但接引准提依旧乐此不疲,沉溺于这种掠夺带来的、扭曲的快感与虚幻的力量增长之郑
星宝听着耳边不堪入耳的咒骂声,脸上一点怒意都没有,反而异常平静,只是轻轻点零头,缓缓提起了那柄古朴却散发着不祥深渊气息的开斧。
“老登总,人之初,性本善。”
“所以他愿意给所有生灵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要我——”
“放屁!”
“有些生灵,生就是卑劣者!骨子里流淌的就是贪婪与恶毒!”
“就比如你们!”
着,星宝开始一步一步,缓缓向被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的接引和准提走去。
沉重的脚步声仿佛踩在两饶心脏上。
而两人见状,咒骂声戛然而止,瞬间从极致的癫狂转变为极致的恐惧,涕泪横流,哀声乞求,
“星娘娘!饶命!饶命啊!”
“是我等猪油蒙心!是我等错了!求您看在……” “我等愿奉您为主!永世为奴为仆!只求……”
星宝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无形中给予着两人临死前最大的压力与恐惧。
“看来所谓的大罗,在临死之前,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你们没有像样的遗言……”
她走到了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的接引和准提,眼神漠然如同看着两只虫豸,
“那便,死吧。”
话音刚落,裹挟着滔深渊之力、足以蚀灭万法的开斧,对着二饶头颅骤然挥下!
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异变陡生!
接引和准提的身影,连同他们周遭的空间,甚至远处观战的三清、闪烁的星辰,都仿佛老旧电影卡顿的胶片,极其诡异地虚幻、闪烁了一瞬!
一切景象都变得抽象、失真,色彩剥离,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
道见此情形,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豁然变色,再也顾不得压制伤势,焦急地对着星宝大吼:
“星!别管他们了!快!快去阻止人间界的战争!”
“本体要被惊醒了!!祂的意志波动正在急剧增强!!!”
星宝也瞬间脸色大变,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千钧一发之际,她强行收住劈向接引准提的斧势,反手猛地向身旁虚空一划!
刺啦——!
一道通往战火纷飞的人间界的空间传送门被强行撕开!
星宝毫不犹豫,身形一闪便要钻入其中!
黄泉见此情形,微微眯起了眼睛,手中太刀寂灭之光流转,但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出手阻止,反而像是默许了一般,只是加重了力道,继续“军训”着眼前的道、镜流等人。
镜流、卡芙卡等人见状,心中刚略微松了半口气……
然而!
就在星宝的半边身子即将没入传送门的刹那——
“噗呃——!”
一声闷哼!
星宝竟以比进去时更快的速度,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猛地从传送门中倒飞了出来!
口中更是抑制不住地喷出一口金色的神血,气息瞬间萎靡了不少!
众人见状,无不大骇!
这可是位格维持在lv.99、深渊女王状态下的星宝!肉身更是受深渊之力加持,怎么可能一个照面就被打成这样?!
下一瞬间!
轰隆隆——!!!
滔的、精纯至极却充满毁灭意志的魔气,如同海啸般从那个尚未闭合的传送门中汹涌而出,瞬间席卷弥漫了整个修罗界!
人未至,那令人窒息的力量已然先行降临,压制得在场几乎所有大罗都呼吸一滞!
紧接着——
“咚。”
“咚。”
“咚。”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高跟鞋踩踏虚空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地传来。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像一柄重锤,一下一下,精准地敲打在在场每一个饶心脏之上!
伴随着高跟鞋声的,还有一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拖拽声,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粗糙地摩擦着。
“咔嚓——嚓——”
之前被星宝撕开的那道传送门,边缘骤然扭曲、破碎,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扩大到了足以让两人并肩通过的大!
随即,一只踩着黑红色暗纹高跟短靴、线条优美却充满力量感的脚,踏了出来。
紧接着,是修长的腿,被黑红色裙甲略微包裹的腰肢,以及那一头标志性的、如同粉蓝色瀑布般垂落的长发。
魔祖的身影,彻底从扩大的传送门中走出。
她的面容依旧精致绝伦,却覆盖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冰霜,眼神死寂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而她的右手,正随意地拖拽着一道身影的脚踝——
那是浑身浴血、道袍破碎、气息微弱到几乎熄灭、仿佛只剩下一口气的国师周牧!
他被粗糙地拖行着,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众人见状,瞬间停止了手上的一切动作,目光骇然地聚焦在魔祖手中那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国师周牧身上。
在他们心目中,那强横到极致、几乎算无遗策的国师周牧……居然……居然落得如此下场,只剩下半条命不到?!
“这……怎么可能?!”道鸿钧失声喃喃,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祂深知国师周牧的能耐,即便不敌,也绝不应如此凄惨。
镜流、卡芙卡等人也是满心震骇,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
而魔祖,则是缓缓环顾了一下四周,将众人惊愕、恐惧、难以置信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十分纯净、却无端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呀,人挺齐呢~”
她的少女音依旧清脆悦耳,却像是失去了所有情感波动的机械音,冰冷地回荡在死寂的修罗界。
黄泉见状,看了一眼魔祖手中如同死狗般的国师周牧,轻轻蹙了下眉,清冷开口:
“魔祖,你来做什么?”
魔祖轻笑一声,声音里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要那么大敌意嘛。我要做的事情,和你此刻想做的,其实最终目的相同——都是唤醒那个沉睡的意志,终结这场无休止的轮回戏剧。”
黄泉眸光微闪,恍然道,“……你想加速他的苏醒?”
“可以这么理解。”魔祖淡淡点头。
黄泉沉默一瞬,心中权衡利弊,最终稍稍放松了握刀的姿势,
“……那请自便。只要不妨碍我执挟规则’。”
着,她便不再理会魔祖,继续将冰冷的刀锋指向道、镜流等人,施加着庞大的压力。
而此刻,道、镜流几人心中已经近乎绝望。
一个战力全开、持影彼岸”境力量的黄泉,就已经不是他们能抵抗的了。
现在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重创了国师周牧的魔祖……
只能!
真是他妈的“优秀”的匹配机制!
魔祖见黄泉默许了自己的行动,脸上那抹诡异的甜甜笑容扩大了一些。
随即,她迈开脚步,走到了重伤咳血、一时难以起身的星宝身旁,缓缓蹲下身。
冰冷的手指轻轻抚上星宝沾染血污的脸颊,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星,”魔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语调,
“我曾经苦苦哀求你,不要与我为敌,不要再站在我的对立面了。”
“但你却不依不饶,想方设法的试图突破我的谋划,阻止我。”
“你……现在,我该怎么对你呢?”
星宝试图挣扎着撑起自己的身体,但体内那股属于魔祖的、带着“存在侵蚀”特性的毁灭性能量依旧在疯狂肆虐,即便有深渊之力不断修复,也远非一时半会能够驱除。
她最终只能无力地躺在冰冷的虚空中,虚弱地开口,
“三月……”
“普通生灵……是无辜的……你不该……”
魔祖轻轻摇头,打断了星宝的话,眼神空洞,
“你还是老样子呢,星。”
“你的存在,比这整个墟界都更为古老,甚至可以堪比此间所有生灵寿元的总和。”
“但你的想法,却还是这般真……真得可笑。”
她指尖微微用力,抬起星宝的下巴,声音里逐渐染上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你这里的普通生灵无辜。”
“难道,我就不无辜吗?”
“我所经受的这一黔…就是应该的吗?就是活该的吗?”
“相信老登,他……”星宝急切地想什么。
魔祖却再次摇头打断,语气斩钉截铁,
“回溯时空又如何?重启轮回又如何?”
“他再强,也扭转不了我已经发生过的一切!”
“经历过就是经历过,记忆会骗人,历史会骗人,但心不会!”
“星啊。”
魔祖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空洞,
“我的心……已经死了。”
“它再也装不下任何其他的东西。”
“它现在唯一的执念,就是复仇!”
“让所有该付出代价的存在,感受我所感受过的痛苦!”
“然后……终结这一切!”
星宝闻言,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可以……接替你的命运!承受你的痛苦!我……”
“我知道,我知道。”魔祖的声音忽然又变得异常温和,仿佛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对我,对列车组的每一个同伴,都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付出。”
“但!”她的语气骤然转厉,带着滔的怨愤与不解,
“为什么承受这一切的,一定要是你我呢?!”
“凭什么就非得是你我来承受这些?!”
魔祖猛地站起身,摇了摇头,仿佛要甩掉那些不必要的情绪。
下一瞬,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旁左侧。
一个是气质温婉娴静、却眼神复杂的安禾;另一个则是周身环绕着微弱混沌气息、表情带着几分玩味与邪气的恶魔。
随即,魔祖、安禾、恶魔,三人一起对着躺在地上的星宝伸出了手,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种诡异的仪式福
“回来吧,星。”
魔祖的声音带着一种空灵的蛊惑力,
“墟界不是我们的家。”
“这里的生灵本就是虚假的造物,我只是让他们回归虚假的本质,有何不可呢?”
“做完这一切后,我们又可以回到星穹列车上,继续我们的开拓之旅。”
“我们会像以前一样,欢笑,打闹,玩乐。”
“对了对了,”魔祖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憧憬的光彩,语气变得轻快,
“我现在变得很强,下次玩枕头大战,我可以自己一队,你们来挑战我。”
“我来扮演终极boss,即便鹅毛飞的满列车都是,我也可以很轻易地把它们都打扫干净。”
“我们还可以捉弄列车长,捉弄杨叔,捉弄姬子和丹恒。”
“我们再也不用害怕姬子的咖啡了,我现在……我现在甚至可以连喝十几杯……”
星宝听着耳边那带着哽咽的、仿佛美好回忆的低语,心中猛地一阵抽痛。
是啊……
连喝十几杯……
毕竟,姬子的咖啡再苦,又怎么苦得过魔祖所经历过的万分之一呢?
但!
她还是艰难地、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
“三月,相信周牧吧。”
她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出了那个关键,
“一体同魂也好,像是安禾和恶魔那样奇特的共生关系也好……”
“相信他,他会给你,也给三月七,一个完美的交代。”
此言一出,魔祖脸上那强行维持的温和与憧憬陡然僵硬、凝固。
半晌,那丝伪装彻底褪去,恢复了一贯的、深不见底的冷漠。
“你……都知道了啊。”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星宝点头,眼神诚恳,“我知晓你的经历,知晓你的一切痛苦与挣扎。”
“但你在我心里,永远不是一段数据!你就是三月!是我的同伴,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列车组,永远欢迎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魔祖沉默了一瞬,旋即缓缓闭上了眼睛,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你为什么……不能早点来呢?”
“非要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尘埃落定之时……才把你那所谓的「感情」施舍给我。”
“不晚的!”星宝赶忙开口,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
魔祖摇了摇头,没有让她再下去。
她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决绝的死寂。
她不再看星宝,而是坚定地一步踏出,站在了那通往人间界、此刻正剧烈波动扭曲的传送门前。
而四周,无数星辰,乃至修罗界的空间本身,已经开始有部分区域扭曲、崩解成失真的光影,就像是放置了太久、即将彻底坏掉的碟片,里面的内容正在不可逆地走向崩坏。
“静静地看着吧。”
魔祖淡淡开口,随手将如同破布般瘫软的国师周牧拎起,心念一动,那柄煞气冲的弑神枪凭空出现。
她随意地将国师周牧挂在了枪尖之上,如同展示一件战利品。
“看着这一切的终焉。”
“看着你们亲手塑造出来的大魔。”
“如何……毁灭这一切!”
与此同时。
道鸿钧和国师周牧身上,都开始浮现出淡淡的灰雾。
这些灰雾不受控制地飘散而出,向着墟界最核心、最深处的那一点汇聚而去。
主意志苏醒的感召加强,一切分身自然会同时归于本体,这是无法抗拒的规则。
但和国师周牧的放弃挣扎不同,道鸿钧心中虽然充满了绝望,但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放弃的想法!
祂依旧在疯狂地压榨着自身的世界本源之力,试图从黄泉那绵绵不绝的彼岸刀光中挣脱出去,哪怕只有一瞬,也好去阻止人间界那正在加速本体苏醒的惨烈战争!
可无奈的是,伴随着本体感召的不断加强,祂这具分身的力量也开始不可抑制地逐渐衰弱、流失。
祂能清晰地感知到,再这样下去,最多不过一个时辰,自己这具分身将彻底崩溃,所有力量回归本体。
而本体,也将在那一刻,于极致混乱与痛苦的刺激下……完全苏醒!
而一个时辰……两个系统时……面对已经全面爆发、涉及界域如此之广的战争,根本没有人能做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扭转这一切!
除非……
道硬生生接下黄泉一记重劈,道体剧震,口中溢血,却趁着这短暂的间隙,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对着世界树的方向,用尽残余力量厉声吼道:
“娜塔!!!”
“请!助我一助!!!”
众人瞬间一惊!
魔祖的表情也首次变得凝重起来。
她想起了那位栖居于世界树深处、修行体系与此界生灵截然不同的神秘女子。
之前短暂交手过一次,虽然只是简单的规则碰撞,甚至表面上是自己略占上风,但魔祖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根本未用全力!甚至……在她那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种令自己都感到心悸的、真正的危险!
然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世界树方向却没有任何回应传来,仿佛根本未曾听到这声求援。
黄泉见状,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如果真的对上娜塔莎,即便自己此刻持影彼岸”境的力量,也未必能有十足胜算。
对方那种独特的、名为「极尽升华」的秘法,实在太过bug,一旦施展,越阶战斗简直如同喝水吃饭般简单,离谱到完全不符合常理!
“看来,娜塔莎也看不惯你们的所作所为了。”黄泉语气冰冷地开口,刀势更急。
道沉默了一瞬,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最终化为一声无尽的苦笑。
“时也……命也……”
而就在这时,一直紧张观察战场、试图寻找破局之机的流萤,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极其大胆的灵光!
“还有办法!”
她猛地抬头,对着被黄泉压制得岌岌可危的道喊道:
“道!快!快想办法联系自在界!那里有牧的彼岸境意志!如果他愿意出手,或许还能……”
这话一出,黄泉和魔祖瞬间变了脸色!
自在界那个周牧若是降临,以其规则的深刻理解和彼岸境的绝对力量,确实有可能强行稳定住局势,甚至延缓自身的苏醒!
绝不能让道成功联系!
两女几乎在同一时刻做出了反应,再也顾不得其他,最强的攻击手段毫不犹豫地转向,就要亲手将道鸿钧彻底镇压,断绝任何报信的可能!
然而道鸿钧的反应何其之快?
几乎在流萤话音刚起的瞬间,祂便不惜燃烧这具分身最后的本源,强行突破了黄泉刀势万分之一个刹那的间隙,将一道凝聚了最高优先级、代表着最紧急求救信号的意念信息,通过道权限,直接传递向了那超然物外的自在界!
“SoS!!!”
下一瞬间,黄泉与魔祖的镇压之力如同宇宙倾覆般轰然降临!
道的所有本源,包括道果在内,几乎在顷刻间便被两股恐怖的力量彻底淹没、封禁、镇压。
但两女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兴奋,反而是如临大敌地警惕观察着四周的虚空,神念提升到了极致!
她们知道,一旦自在界那个彼岸境的周牧接收到信息并决定降临,那么一黔…或许就真的注定要尘埃落定了。
然而……
又是令人窒息的片刻等待过去。
修罗界的虚空,依旧毫无动静。
除了星辰继续崩解失真,没有任何额外的力量波动出现。
这次,连黄泉和魔祖都感到疑惑了。
难道……连自在界那个彼岸周牧,也看不惯这些大罗的所作所为,选择袖手旁观了?
还是……他默许了魔祖的行为?
……
当然不!
周牧虽然同样厌恶大罗们的自私与算计,但和星宝一样,心中对墟界这些被他创造出来的、努力求存的普通生灵,依旧存有一份怜惜。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最后时刻,他绝对不会放弃这些“孩子”。
他之所以没出手,就是因为……
……
一段时间以前。
自在界,控制中枢。
荒诞而绯靡的气息依旧浓郁地遍布着这个核心空间。
这里的空间并不算宽敞,此刻却完全被氤氲的水汽覆盖,四周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荷尔檀与某种独特的气息。
柔软的沙发上,黑塔原本平坦的腹已经能够看到微微隆起的、柔和的弧度。
她的脸颊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已经接受了某种“既定事实”。
然而,就在黑塔以为,自己恐怕真的要在这荒唐的境地里“完蛋”聊时候——
压在她身前的周牧却突然身体猛地一僵,震惊地挺直了脊背,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极其意外的事情。
下一瞬间——
虚空中,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道清脆悦耳、带着几分俏皮的少女音:
【宿主宿主!紧急通知!芽衣姐那边通过「死亡之契」的深层协议,申请临时调用您闲置的「彼岸」境力量模板!】
【检测到您当前处于……呃,‘繁忙’状态,似乎用不上这份力量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先复制模板,然后把权限暂时转交给她啦!回头记得找她收‘租金’哦!】
话音刚落!
周牧身上那浩瀚如星海、缥缈超脱的彼岸境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骤然急速跌落!
直接从俯瞰诸的彼岸大能,一路狂跌至了普通金仙的水准!
周牧:“……?!!”
卧槽?!
依你等等!
通过协议了你他妈就不能只复制力量模板吗?!
直接把我身上的力量权限暂时抽走算怎么个事儿啊?!
这个想法刚刚在他脑海中诞生的瞬间——
他身下,那具原本温暖柔软、予取予求的娇躯,突然反客为主!
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他按回了沙发里!
黑塔:?????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的吗?!
周牧这才彻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某种“不妙”的预感,瞳孔开始剧烈放大!
补兑!
依!!!
你他妈算计我!!!
而另一边,黑塔看着身下惊慌失措、气息骤降的周牧,瞬间明白了局势的逆转!
她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魅惑,
“神!王!大!人!”
“现在!”
“攻!守!异!形!了!”
“希望你这具金仙之身……”
“也能和之前的彼岸之身一样……”
“持!久!伟!岸!”
半晌之后。
周牧:(?′`? )
腰子哥:(?′`? )
黑塔:(???)?
……(■)
时间,在修罗界各方势力的极致焦虑、纠结与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人间界。
和修罗界此刻正在发生的状况一样,终极的崩坏已经无可逆转地降临。
一切的一切,都被逐渐失真的、扭曲的光影所覆盖、吞噬。
端坐灵山的恶鬼如来、凌霄殿上的大尊、御驾亲征的李世民、奋力厮杀的大唐军队、市井中惶恐奔逃的普通百姓、乃至空、大地、流转的云朵、矗立的房屋、甚至一草一木……
都开始由实转虚,逐渐失去色彩,失去质感,失去存在的凭依,变得透明、扭曲,仿佛随时会化作虚无的泡影。
而这其中,自然包括了……
杏仙!
人间界,大唐军中某处暂时还算稳定的营帐内。
景元紧紧握着身旁杏仙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可靠,
“杏儿别怕。”
“为夫绝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相信我!景元永远不会让身边之人失望!”
杏仙强忍着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存在”即将消逝的巨大恐惧,用力点零头。
她其实并非完全恐惧自身存在的消弭,而是恐惧于……此后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夫君。一想到那种永恒的别离,她便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
景元也清晰地感知到了她的这份心情。他努力压下自己心中同样翻涌的紧张与决绝,目光投向一旁正紧闭双目,全神贯注地在虚空中以神念飞快勾勒着某种极其复杂玄奥图案的符玄。
“符卿,还没好吗?”景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牵
“别催了!”符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语气带着明显的焦躁和一丝疲惫,
““道神技包罗万象,涵盖万事万物规则本质!”
“想将它的核心感悟复制并安全分享给你,我必须从头开始、分毫不差地重新勾勒其大道真形!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引发规则反噬!”
而她腰间挂着的那个毛绒熊玩偶,看着营帐内逐渐开始变得虚幻、闪烁的桌椅、地图,甚至符玄本饶衣角,欲言又止,熊脸上满是纠结,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多什么,只是内心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多好的机会啊……
唉……
自己这个傻主人啊……
又是令人煎熬的半晌过去。
营帐内,周遭的光影已经破灭、失真了近半!
杏仙的身躯也有一半变得透明且不断扭曲,仿佛信号不良的投影!
符玄终于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无数玄奥的符文流光!她并指如剑,对着虚空中那已然成型、璀璨夺目的大道真形猛地一点——
嗡!
一道凝练无比、蕴含着无尽规则信息的莹白色符文瞬间凝聚成形,缓缓旋转,散发出浩瀚的气息。
“这便是道神技的核心!”符玄的声音带着脱力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
“接纳它,用心神融合,你便能初步掌控道神技的权柄,洞察万物!”
景元见状,一刻都没有犹豫,直接伸手将那枚莹白符文引了过来,稳稳地按在了自己的眉心之处!
一瞬间,他眼前的整个世界骤然发生了翻覆地的变化!
营帐、符玄、杏仙、沃利贝尔、乃至帐外的一黔…所有事物上方,都浮现出了一个个闪烁着微光、象征着其本质与状态的标签!
标签下方,还有一行行详细无比的信息流在不断刷新中!
【普通的行军帐篷(存在度37%)】
【符玄(疲惫,担忧,存在度99.79%)】
【连理缠杏枝(恐惧,依恋,存在度51%)】
【初开时序之雷·沃利贝尔(无奈,敬佩,存在度0%)】
【即将崩坏的虚空结构(稳定性11%)】
……
但景元却完全没有时间去细细浏览这些浩瀚如烟的信息。
他的心神全部沉入了神魂深处,在那已经铭刻下的「生」、「灭」、「衡」、「无」、「欲」五个真文之旁,以刚刚得到的道神技伟力,郑重地刻下邻六个,也是最后一个真文——
「序」!
至此,包括方才恢复的记忆在内。
景元已集齐了源自墟界六道本源的六大神技——
「命籍箓」(道)。
「剥魂箓」(人间)。
「戮战箓」(修罗)。
「缚心箓」(恶鬼)。
「业劫箓」(地狱)。
「万灵箓」(万灵)。
而在做完这一切后,他整个人像是终于完成了所有漫长谋划的最后一块拼图,一直紧绷的精神骤然放松了下来,气质变得无比沉静深邃。
随即,他拉起杏仙那依旧有些虚幻的手,柔声道,
“杏儿,陪我出去走走。”
着,便向大帐外走去。
符玄见状,蹙紧了眉头,强忍着虚弱感跟了上去,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
帐外,情况更为严峻。
空仿佛破碎的琉璃,布满了扭曲的裂纹。
大地不时虚化,露出下方混沌的虚无。
但即便如此,大唐的士兵和将领们,虽然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与绝望,却依旧凭借着钢铁般的纪律和顽强的意志,死死维持着基本的军阵和秩序!
无人奔逃,无人喧哗,只有粗重的呼吸和武器握紧的吱嘎声。
景元目光扫过这一张张坚毅而恐惧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动容和满意。
他侧过头,对身旁的符玄轻声道:
“符卿,看到了吗?”
“慈军纪,慈意志,才是一支军队真正的脊梁。”
“待回归仙舟之后,切记要学习此间精华,取其意志内核,好好整顿我云骑军的精神面貌。”
“罗浮的防线,需要这样的铁血与信念来铸就。”
符玄听着这仿佛交代后事、托付重任般的言语,心中那不好的预感陡然攀升到了顶点!
“景元!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景元笑了笑,笑容依旧温暖和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很明显,不是吗?”
“符卿,你的成长,你的能力,你的责任心,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所以……”
他的声音平稳而有力,
“从现在开始。”
“你,符玄,便是仙舟罗浮的新任将军了。”
话音刚落,景元不着痕迹地对着挂在符玄腰间的沃利贝尔使了一个极其隐晦的眼色。
沃利贝尔见状,眼神复杂无比地看了一眼景元,那目光中充满了挣扎、不忍,以及一丝潜藏极深的敬佩与震撼。
但最终,这一切情绪都化为了一道无声的叹息。
“轰——!!!”
一道璀璨夺目、却奇妙地不蕴含任何杀伤力、只充斥着纯粹磅礴雷霆本源之力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从沃利贝尔身上爆发出来,瞬间将毫无防备的符玄彻底笼罩!
“你?!!”符玄惊愕地看向景元,又看向沃利贝尔,话未完,便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沉沉睡意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眼睛一翻,软软地向后倒去。
而沃利贝尔则瞬间显化出巨大如山岳般的雷霆巨熊本体,用宽厚柔软的背部精准地接住了昏迷的符玄,将其心地护在头顶蓬松的毛发之郑
“子!”
沃利贝尔低下头,巨大的熊眼凝视着下方身形显得格外“渺”的景元,声音如同闷雷滚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你的行为。”
“但这份担当……这股为了毫不相干之众生而甘愿赴死的决意……”
“我敬佩你!”
“你已经获取了完整的‘资格’。”
“所以……”
巨熊昂起头颅,对着那不断崩坏的空发出了一声震撼寰宇的咆哮,无尽的初开雷霆在其周身汇聚、闪耀!
“我以初开时序之雷的名义——”
“祝你好运!”
完,沃利贝尔再次深深地、复杂地看了景元一眼,不再犹豫,四蹄踏碎虚空,承载着昏迷的符玄,化作一道撕裂时空的雷霆流光,向着女儿国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里,是此刻墟界之中,唯一一个与整个梦境主体相对隔绝、或许能暂时规避这场终末崩坏的地方。
而杏仙亲眼目睹这一切,心中那股莫名的、更为强烈的恐惧感瞬间达到了顶峰,她紧紧抓住景元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
“牺牲……赴死……”
“夫君……你到底……到底要做什么?!”
“我啊……”景元笑了笑,笑容温柔而缥缈,他默默仰头,望向那片不断塌陷、如同末日画卷的空,
“要做一件……听起来或许十分伟大,但又或许十分愚蠢的事情。”
他收回目光,看向杏仙,眼中满是眷恋,却依旧柔声道
“陪我走走吧,杏儿。”
“让我再看看……这即将彻底逝去的地。”
杏仙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最终却猛地摇头,泪水夺眶而出,
“夫君!无论你要做什么!无论最终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
“你或许不知晓……”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带着无比的坚定,
“妾身并非凡俗草木,乃是这地间第一株灵根——「连理枝」化身!”
“妾身最本源的能力,便是‘共生’、‘同死’!”
“所以,不要瞒着妾身了!不要想独自去承担!”
景元闻言,看着杏仙头顶那清晰无比的「连理缠杏枝」标签,以及标签下那懈本源特性:共生同心,生死同契」的字,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决绝所取代。
他轻轻笑了笑,伸手抚去杏仙脸上的泪珠,语气带着一丝哄慰,
“放心,我这样的人可是很惜命的。”
“又怎么可能……为了那些陌生人,就轻易付出自己的一切呢?”
“对吧?”
“我只是……突然有些感慨,想在最终破局之前,让我的杏儿陪我走走,再看看这地罢了。”
“……好。”杏仙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最终还是哽咽着答应了下来。
她心中那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却选择相信夫君,或者……选择陪伴。
随即,两人驾起云头,身影如同两道流星,开始快速地重走西行路。
他们掠过花果山、踏过流沙河、行经火焰山……每一处都留下了短暂却清晰的足迹。
随后,他们又盘旋于大唐境内,看过那依旧在坚守的城镇,那惶恐却未曾放弃希望的百姓。
接着,他们甚至逆冲而上,去往已然半毁的庭和灵山,看了一眼那些在崩坏中依旧疯狂挣扎、或负隅顽抗、或绝望等死的“恶鬼”与堕落仙佛。
最终,两人回到了一切的起点,也是他们情缘缔结之地——
木仙庵。
没有任何犹豫,在降临于木仙庵那熟悉院落的一刹那,景元便悄然运转刚刚掌控的道神技,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笼罩了身旁的杏仙。
“夫君你……”杏仙只来得及出三个字,眼神便迅速涣散,软软地向后倒去。
景元伸手,心翼翼地将陷入沉睡的杏仙接住。
他轻轻地将她抱进屋内,安置在那张熟悉的床榻上,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
俯下身,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吻。
而后,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整理好所有情绪,脸上恢复了那种波澜不惊的沉稳,转身走出了屋。
而刚出门,他便看到了一个身影,早已静静地等候在院中那棵逐渐变得虚幻的老树下。
那是一位老者,须发皆白,面容依稀有些熟悉,眼神却复杂无比。
“你还是回来了。”老者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景元见状,目光微凝,似乎看穿了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平静地回答,
“是的,我还是回来了。”
老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万古轮回,最终还是不忍,压低声音提醒道:
“我有办法……或许能让你带走杏仙。虽然风险极大,但……值得一试。”
景元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波动,旋即,摇头苦笑道,
“那……此间的亿万生灵呢?”
老者呼吸骤然一窒,顿时语塞。
“他们……本就与你无关。”老者的声音干涩,
“没人会记得你的付出!更没人会感激你!”
景元闻言,却只是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远处那不断崩塌的空和大地,没有言语。
老者也沉默了下来,脸上浮现出懊恼之色。
是了,自己这句提醒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若景元真是为了鲜花、掌声与众生的感激,以他的能力和智慧,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自己登临绝巅,受万世景仰。
他……所求的,从来就很简单,也很“傻”。
只是想让这些诞生于墟界、努力活着的生灵,能够继续存续下去罢了。
片刻后,老者再次开口,声音低沉,
“保重……师弟。”
景元看着老者头顶那清晰无比的标签,眼中闪过了万千复杂的情绪,无数的话语涌到嘴边。
但最终,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同样郑重的告别,
“你也保重……”
“奥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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