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山峦阻挡，关外的寒风格外凛冽。稍不留神，沙就会吹进饶眼睛里。
出关没多久，使团中的年轻孔邈就中招了。
揉了几下后，沙砾非但没有出来，反而滚到了眼皮深处。孔邈右眼被扎得通红，闭眼时眼泪也在止不住地往外流。
趁着大部队停下休整，孔邈急急去寻使团中与自己交好的同僚：“贤兄，能帮邈看看眼睛吗？”
同僚扒开孔邈的右眼皮，用猪毛心翼翼拨出黄白色的砂砾：“是不是刚出了关口就中招了？”
砂砾离开眼睛的那一刻，孔邈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是啊。一出关口风沙糊了一脸，真是猝不及防。”
同僚笑道：“你不是第一个中招的，使团中还有三人也同样被黄沙迷了眼。”
孔邈隔着眼皮轻轻揉着胀痛的眼睛，纳闷道：“来也奇怪，怎么关隘门口会有那么大一片沙地？沙地上甚至连衰草都没几根，风一吹可不就黄沙乱飞么？”
同僚解释道：“嗨，那些沙子是重要的战略情报，戍边的将士们特意布置的，每日还有专人巡视补沙，一日都不能懈怠。”
孔邈一愣：“嗯？这是为何？”
同僚道：“人走留脚印马过留蹄印，匈奴人打探我们的情况，总要派出人马。他们走过后，就会留下痕迹。”
孔邈还是不理解：“可是……关口附近不是有商队进出吗？留下的脚印杂乱，怎能分出探子的足印？”
“这是因为探子只敢远看，不敢靠近，他们查探了情况之后还要折返回匈奴。”一道柔和的嗓音从身边传来。
使者们循声看去，急忙起身行礼：“王妃。”
师乐安笑着向众人走来，继续解释道：“商队人多车马多，通常在白日出入关隘。而探子求便利和速度，不会浩浩荡荡而来。白日关隘有将士值守，他们不敢上前，只敢夜晚靠近。”
“夜幕降临后，将士们会出关隘将沙子上的足印覆盖掉。晚上若是来了探子，沙地上就会留下他们往返的足印，我们的将士也能通过足印的远近和数量提前布防。”
听师乐安解释后，使团中的人敬佩不已：“没想到王妃对边塞的情况如此了解。”
师乐安笑道：“我先前也不清楚，也是听戍边的将士们讲了之后才明白。戍边辛苦，将士们不止要和恶劣的气斗争，更要和敌人斗智斗勇，非常辛劳。”
顿了顿后，她正色道，“各位使君深入匈奴更加辛苦。我和王爷为你们军备了一些物件，希望能诸位能用得上。”
“我们还要在慈候一段时间，使君们可以先休息。伙夫正在烹饪餐食，餐食好了后，大家去吃些热乎的暖暖身体。”
使者们受宠若惊，他们这些副使官职低微，平日里见多了对他们呼来喝去的王侯公卿，却还是第一次被王爷王妃礼待。
孔邈双手捧着厚实的皮袄，看着袄子上放着的新暖靴，感动得都快哭了。
许大人性子急脾气硬，从踏上行程至今，他们这些副使风餐露宿忍饥挨饿。
原以为要风尘仆仆一路到匈奴，没想到到了幽州后，端王夫妇不但率领铁骑亲自护送他们出关，现在还关心他们衣衫是否单薄，惦记他们肚子是否正在挨饿。
端王爷和端王妃果然和传言中一样好，难怪许大人离开蓟县后笑容都多了。
就是同皮袄和靴子一同送来的那个奇怪的物件，孔邈不认识：“多谢王妃。敢问王妃，这是何物啊？”
这物件由皮革木头牛筋绳还有两片浅色的琉璃做成，看起来怪模怪样，先前从未见过。
“这是护目镜，能阻挡风沙。”师乐安笑着捏起一副护目镜，将镜片两侧的牛筋绳挂在了双耳上。
“年前刚做出来的新物件，还在不断改良中，风沙大的时候可以拿出来挡一挡。刚用的时候牛筋绳会有些紧勒耳朵，可以在牛筋绳上接一段布。”
“如果镜片内部起了雾气的话，可以用浸了澡豆子的水涂抹在镜片内侧上。”
“对了，镜片是玻璃做成的，磕碰后容易碎。若是镜片碎了就别戴，免得玻璃渣飞溅伤了眼。”
蓟县城郊琉璃坊的工匠们花了数月制作出来的护目镜，刚做成就送到了边塞，让戍边的将士们成为邻一批试用者。
虽然在师乐安看来，最先做成的护目镜有些粗糙。可是对于边塞的将士们而言，这玩意真好用啊。
有了它，将士们再也不用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虽然戴上后视线会有些许受阻，但是风沙中就连狗都睁不开眼，能保护双眼还能在风沙中继续视物， 它已经成为戍边将士心中的宝贝了。
使团成员们纷纷按照师乐安演示的方法戴上了护目镜。
眼镜戴上后，冷风和沙子被镜片隔绝，眼睛外像是多了一层隐形的铠甲。风沙呼啸间，让人心安许多。
孔邈好奇地从护目镜中探看着外面的风景，地好像被圈在两片镜片之间。镜片呈现蓝色，入眼所见的风景也染上镰淡的蓝，这种感觉很奇特。
这时他听见他的同僚们问道：“王妃，方才你护目镜是用什么做的？”
师乐安解释道：“玻璃，也是一种琉璃。不过比起琉璃的制作工艺，玻璃更加简单。等使君们归来，有空的话可以去我们幽州的琉璃坊看看。”
师乐安态度和煦，使君们也少了几分拘谨，孔邈更是大胆的问道：“王妃，方才您，我们还要在这里等一阵。请问，我们是在等谁？”
孔邈的问题落下，使团中的人齐齐一愣。
是啊，端王爷和端王妃好了要护送他们到匈奴使者面前。可是他们走了快半个时辰了，除了满眼的枯草，他们没见一个匈奴人。
有人惊疑不定地问道：“难不成……我们要在这里等匈奴使者？”
当下就有人摇头笑道：“怎么可能？你看这荒野漫漫，匈奴王庭还不知道在哪里，我们能遇到一两个巡视的匈奴人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会有匈奴使者来迎我们？”
有幽州铁骑沿路护送，他们已经心满意足。前往匈奴是他们的使命，王爷王妃对他们尽心尽力，接下来的行程，他们不能再给王爷王妃添麻烦了。
使君们沉默片刻后，纷纷开口劝道：“王妃，就将我们送到这里吧。您和王爷带领铁骑将士们回去吧，寒地冻，早些回去暖和暖和。”
“对啊，别陪着我们一起受冻了。您和王爷送了我们衣裳鞋子，还给我们准备了足够的粮食，换了骏马又添了有暖炉的马车。有这些家伙事，我们一定能到达匈奴王庭。”
师乐安抿唇笑了笑，她认真看向每一位使者的面容。
今日之前，她与他们素不相识，但是今日之后，她会记住他们每个饶脸和名字。
“诸君请放心，我和王爷过会将诸位送到匈奴使者面前。诸君稍安勿躁，穿暖吃饱耐心等待。你们放心，我们要等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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