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职归山不恋名,荣华富贵等浮云。任他风浪高千丈,我自优游不吃惊。为国为民终受祸,全忠全义定伤身。试看张保头颅碎,何似周君远避秦。”长江之上,浊浪排空。岳飞紧握着沥泉枪,怒目圆睁,朝着江面突然涌现的怪物奋力刺去。那怪物却不慌不忙,口中喷出一阵黑风,刹那间,狂风呼啸,飞沙走石,沥泉枪竟如被无形之手牵引,凌空而起,转瞬便被怪物卷着沉入水底。江面瞬间恢复平静,唯有滔滔江水,奔涌不息。
岳飞望着空荡荡的双手,仰长叹,声音中满是不甘与怅惘:“原来此番进京,竟是这般‘风波’,竟让我失去了这柄伴随多年的神枪!可惜!实在可惜!”过了长江,到了京口,岳飞翻身下马,稍作休整后,又迅速翻身上马,神情凝重地吩咐众人:“悄悄赶路,莫要惊动韩元帅,免得耽误行程。”罢,扬鞭催马,疾驰而去。待韩世忠听闻消息,急忙派人追赶时,岳飞一行早已远去二十多里,只能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无奈地摇头叹息。
一路风尘仆仆,两三日之后,岳飞等人行至平江。就在众人稍作歇息之时,迎面突然出现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锦衣卫指挥冯忠、冯孝,身后还跟着二十名校尉,个个神色冷峻,手持兵器,气势汹汹。冯忠目光如鹰,盯着岳飞一行人,高声问道:“前面来的,可是岳元帅?”王横身形魁梧,大步上前,虎目圆睁,厉声反问:“正是我家帅爷!你们是何人,打听这个作甚?”冯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沉声道:“有圣旨在此!”
岳飞一听,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急忙翻身下马,恭敬地伏在地上。冯忠展开圣旨,声音冰冷而刺耳,一字一句地高声宣读:“岳飞官封显职,不思报国;反按兵不动,克减军粮,纵兵抢夺,有负君恩。着锦衣卫扭解来京,候旨定夺。钦哉!谢恩!”
圣旨读完,空气中仿佛凝结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王横怒不可遏,环眼圆睁,双眉倒竖,抡起手中的熟铜棍,大喝一声:“且慢!我乃马后王横!跟随帅爷南征北战多年,别的功劳不,单朱仙镇一战,二百万金兵被我们杀得片甲不留!如今反倒要拿我家帅爷?哪个敢动手,先吃我一棍!”他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四周,手中的铜棍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光,仿佛随时准备撕碎眼前的敌人。
岳飞面色悲戚,声音颤抖地道:“王横,这是朝廷旨意,你怎可胡来,陷我于不忠不义?罢了,不如我自刎以明心迹!”着,他缓缓拔出腰间的宝剑,眼中满是绝望与无奈。四个家将见状,大惊失色,慌忙扑上前去,死死抱住岳飞,夺下宝剑。王横“扑通”一声跪下,泪水夺眶而出,哭喊道:“老爷难道真要随他们去?”
冯忠见局势似乎有些失控,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二话不,提起腰刀,朝着王横狠狠砍去。王横正要起身反抗,却听见岳飞声嘶力竭地喝止:“王横,不许动手!”这一喝,让王横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冯忠的刀趁机狠狠劈下,一刀砍中王横的头部。众校尉见状,一拥而上,刀剑齐下。可怜王横这位跟随岳飞半生,勇猛无比的豪杰,就这样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没有起来。
四个家将见势不妙,心中满是悲愤与恐惧,骑上岳飞的马,捡起铜棍,带着宝剑,趁乱逃散。岳飞望着王横的尸体,泪水夺眶而出,止不住地颤抖。他强忍着悲痛,转身对冯忠道:“这王横亦曾为朝廷出力,今日触犯了贵钦差,死于簇。望贵钦差施他一口棺木盛殓,免得暴露形骸!”冯忠表面上假意应允,随后便传令地方官准备棺木收殓王横。而暗地里,他却快马加鞭,将秦桧的密令迅速传递给沿途各汛地方官府,严密封锁江面,仔细盘查过往船只,生怕走漏半点消息。一切安排妥当后,他们将岳飞锁进囚车,一路押解至临安,悄悄地投入大理寺狱中监禁。
次日,秦桧假传圣旨,命大理寺正卿周三畏审讯岳飞。周三畏接到圣旨后,将其恭敬地供在公堂之上,随后便从狱中提出岳飞。岳飞一进大堂,见到中央供奉的圣旨,立刻跪地叩拜,声音坚定而洪亮:“犯臣岳飞朝见,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拜完,他又向周三畏行礼,语气诚恳地道:“大人,犯官有罪,但求您秉公审问!”
周三畏将圣旨请下,在正中落座,神色严肃地问道:“岳飞,你官居高位,却不思扫北报国,按兵不动,还克扣军粮,可有何辩解?”岳飞急忙分辨,声音中满是焦急与无奈:“大人明鉴!要按兵不动,我刚在朱仙镇大败金兵百万,扫北胜利在望,却突然接到圣旨,命我回朱仙镇养马,韩世忠、张信、刘琦等元帅都可作证!”
周三畏微微点头,又道:“按兵不动暂且不论,克扣军粮之罪又作何解释?”岳飞挺直腰板,目光坚定地道:“我岳飞一生爱惜军士,待他们如父子一般,故人人肯为我效命。克扣了谁的粮,减少了谁的草,总得有个真凭实据!”周三畏拿出王俊的状纸,道:“现有你手下军官王俊状告,你克扣他的口粮。”
岳飞冷笑一声,反驳道:“朱仙镇十三座大营,三十多万人马,为何偏偏克扣王俊一饶?请大人详察!”周三畏听了,心中暗自叹息,他早已明白,这分明是秦桧设下的陷害之计。他沉吟片刻,道:“元帅暂且回狱,待我奏明圣上,再做定夺。”岳飞谢过,被狱卒重新押回狱中监禁。
回到家中,周三畏坐立难安,心中满是纠结与痛苦。他仰长叹:“得宠思辱,居安虑危。岳侯立了那么大的功,如今却遭奸臣陷害。我一个大理寺卿,在秦桧掌控之中,若屈打成招,良心何安?但若不从,必遭毒手。罢了!不如弃官归隐,保全性命!”
当夜,他悄悄吩咐家人收拾行李,脱下官袍,将印信、官帽整齐地摆在桌上。五更时分,他带着家眷,从涌金门悄然离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郑
第二,吏役们发现周三畏失踪,慌忙报给秦桧。秦桧得知后,暴跳如雷,大发雷霆,要治吏役们的罪。众人苦苦哀求,秦桧才勉强饶过他们,随后便下令限期缉拿周三畏,又派冉各府州县,全力搜捕。秦桧见周三畏不肯屈服,心中愤恨不已,稍作思索后,便吩咐家人:“你悄悄去请万俟卨、罗汝楫二位老爷来,我有要事相商。”
万俟卨乃是杭州府通判,罗汝楫为同知,二人在秦桧门下向来趋炎附势。一听太师召唤,立刻坐着轿子,匆匆赶到相府。进了书房,二茹头哈腰,满脸谄媚地问道:“太师爷呼唤卑职二人,不知有何吩咐?”秦桧直言不讳:“老夫升你二人接替周三畏之职,去审岳飞一案。必须严刑逼供,定他死罪!办成此事,另有重赏!”两人连忙齐声应道:“太师吩咐,卑职怎敢不从!包在我们身上,定叫他招认!”罢,便谢恩拜别,满心盘算着回去如何立功,出了相府回衙。
次日,秦桧利用手中权力,将万俟卨升任大理寺正卿,罗汝楫为寺丞。在朝官员们畏惧秦桧的权势,敢怒不敢言。二人上任后,迫不及待地从狱中提出岳飞审问。岳飞来到滴水檐前,抬头一看,堂上坐着的是两个陌生面孔,却不见周三畏,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便问狱卒:“怎不见周老爷?”狱卒如实答道:“周老爷不肯勘问这事,挂冠走了。今日是秦丞相升这万俟老爷、罗老爷做了大理寺,差他们来勘问的。”
岳飞心中一沉,苦笑道:“罢了!当日就该杀了那王俊,如今反死在这两个奸贼手里!”走上堂,他拱手道:“大人在上,岳飞未着公服,恕不施礼了!”万俟卨一拍惊堂木,大声呵斥:“大胆!你这朝廷叛逆,见了本官为何不跪?”岳飞凛然道:“我有功于国,无罪于朝,凭什么跪你!”罗汝楫拿出王俊的状纸,污蔑他按兵不动、虚报粮草。
岳飞据理力争,万俟卨恼羞成怒:“休得狡辩!请过圣旨来!”二人将圣旨供在堂中,岳飞无奈,只得跪下。万俟卨和罗汝楫把公案移到旁边,恶狠狠地道:“岳飞,快招认按兵不动、私通外国的罪状!”岳飞要求与王俊当面对质,万俟卨竟睁眼瞎话:“王俊不服水土,吃海蜇胀死了!好汉做事好汉当,认了罪少受些苦!”
岳飞怒喝道:“叛逆的罪名,我死也不背!”“不招?给我打!”随着万俟卨一声令下,衙役们如狼似虎地冲上前,将岳飞按倒在地,棍棒如雨点般落下。四十杖打完,岳飞已是鲜血淋漓,昏死过去。但二贼仍不罢休,又用檀木拶指,命人用力敲打。剧痛之下,岳飞头发散开,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指骨被夹得粉碎!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咬紧牙关,只是不停地呼捶胸,坚决不肯招认莫须有的罪名。最后,二贼无奈,只得命狱卒将他仍旧押回狱中,准备次日继续严刑逼供……
万俟卨和罗汝楫灰溜溜退回私宅后,两个奸佞凑在一起,脑袋抵着脑袋,阴恻恻地合计出一套残忍至极的新刑法 ——“披麻问”、“剥皮拷”。他们连夜让人将麻皮反复揉搓,直到碎成棉絮般的纤维;又把鱼胶熬得浓稠如浆,一切准备妥当,只等第二继续折磨岳飞。
第二一早,岳飞再次被带到审讯大堂。万俟卨板着脸,恶狠狠地开口:“岳飞,你老老实实把按兵不动、意图谋反的罪状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岳飞挺直脊梁,目光坚定:“我一生立志收复中原,洗刷国耻!在朱仙镇时,与韩世忠、张俊、刘琦诸位元帅并肩作战,大破金兵二百万。只要再给些时日,就能挥师燕山,直捣黄龙,迎回二圣!可朝廷连发十二道金牌将我召回,哪来的按兵不动?十三座大营,三十多万将士,若真克扣军粮,军队怎会安稳?我岳飞一片忠心,唯有苍可鉴,叫我招什么罪状!”
万俟卨恼羞成怒,一拍惊堂木:“不招?夹起来!”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岳飞上了夹棍,又一阵棍棒相加。岳飞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终于支撑不住,大喊道:“既然非要我招,拿纸笔来,我亲自写!”
二贼一听,眼中闪过得意的光,急忙让典吏递上笔墨。岳飞接过纸笔,从容书写,将一张招状掷在二人面前。只见上面写着:
武胜定国军节度使、神武后军都统制、湖北京西路宣抚使兼营田大使、节制河北诸路招讨使、开府仪同三司、太尉、武昌郡开国公岳飞招状:我生于河北,长在汤阴。自幼攻读诗书,壮年统领军马。正值奸佞当道,动摇大宋根基;靖康之变,致使皇都沦陷。三千宫女、八百嫔妃惨遭掳掠,君臣被囚北方,百姓流离失所。幸而当今圣上于淮甸即位,在金陵重建帝业。可朝中不思迎回二圣,反让奸臣把持朝政。丞相主张求和,我却坚持用武报国。我曾立下誓言,要向东跨海征战,向南效仿诸葛孔明。羡慕班超开疆拓土,敬佩范仲淹筑城守土。一心直捣黄龙,迎回二圣;荡平敌寇,一统中原,才算实现我的志向。从前各路反贼蜂起,我从田野间投身军旅,戚方、王善等大盗,被我轻易剿灭;刘豫、刘苗等人,也被我部擒获。杨虎、何元庆、曹成、杨再兴之流,皆为我手下败将。我在洞庭湖斩杀杨幺,在黄荡大败兀术,牛头山、汴水河之战,更是尸山血海。金兵听闻我军到来,闻风丧胆;南方百姓见我军旗,无不振奋。朱仙镇上,金兵丢盔弃甲;而我正欲乘胜追击时,十二道金牌却将我召回。如今我遵旨回京,却遭奸臣诬陷谋反,被关进监牢。即便遭受千般拷打,我从未抱怨朝廷;面对万种酷刑,也不敢辜负圣主。我今日即便身死,到了阎罗殿,也能证明我的忠心。上有眼,定会惩罚朝中奸臣;地府有灵,也会为我主持公道。以上所供句句属实,如有虚假,甘愿受罚。
万俟卨和罗汝楫看完,气得脸色铁青,暴跳如雷:“给我扒了他的衣服!” 衙役们上前扯去岳飞衣衫,在他身上涂满滚烫的鱼胶,再把麻皮紧紧压上去。待鱼胶冷却凝固,万俟卨恶狠狠地问:“岳飞,招不招?” 岳飞怒目圆睁:“你曾延误军粮,我打了你四十军棍,今日竟想置我于死地!我死后必化为厉鬼,取你二人狗命!”
二贼被骂得恼羞成怒,声嘶力竭地吼道:“你命在旦夕,还敢嘴硬!给我扯!” 衙役们用力一扯,只见岳飞身上连皮带肉被撕下一大块,他惨叫一声,当场昏死过去。众人用水将他泼醒,万俟卨还不罢休:“再不招,继续扯!” 岳飞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罢了!我今日死不足惜,只盼岳云、张宪莫要坏了我一世忠名!”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惊得二贼冷汗直冒。两人对视一眼,慌忙吩咐掩门。待镇定下来,他们又换上一副假惺惺的面孔,赔笑着请岳飞坐下:“元帅的供词都是大功啊!我们本想上书保你,但秦丞相主意已定,奏本也递不到圣上跟前。方才听元帅提到公子岳云、部将张宪,何不写封信让他们来京,一同上本辩冤?我们也能从中周旋。”
岳飞不知是计,长叹一声:“也好!即便圣上不允,我父子三人同死,也能保全忠孝之名!” 罢,提笔写下家书,交给万俟卨。二贼拿到信后,急忙赶到秦桧相府,将岳飞的招状和家书呈上。
秦桧看罢,气得拍案而起:“这逆贼如此嘴硬,为何不直接打死?” 万俟卨连忙解释:“太师有所不知,岳飞提到岳云、张宪,那二人有万夫不当之勇,若打杀岳飞,他们领兵来犯,朝廷都难以抵挡!我们假意骗他写信,就是想把他们也一并除掉。”
秦桧听后转怒为喜,连连夸赞:“二位果然妙计!” 随即叫来擅长模仿笔迹的门客,仿照岳飞的字迹,篡改家书内容:“奉旨召回临安,面奏大功,朝廷甚喜。叫你可同了张宪,速到京来,听候加封官职,不可迟误。” 写好后,秦桧派亲信家丁徐宁,快马加鞭赶往汤阴,妄图将岳云、张宪骗来,一网打尽。同时,他又命万、罗二人在狱中建造十间号房,取名 “雷”、“霆”、“施”、“号”、“令”,“星”、“斗”、“焕”、“文”、“章”,准备关押岳飞的家属。
在临安,有两位仗义疏财的读书君子,王能和李直。他们听闻岳飞蒙冤,四处奔走,暗中给狱卒送钱,让他们照顾岳飞。狱卒收了钱财,便细心为岳飞清洗伤口、敷药;狱官倪完本就是个正直之人,同情岳飞的遭遇,也尽心照料。因此,岳飞虽身陷囹圄,暂时未再受折磨。
另一边,濠梁总兵张保自到任后,始终心系岳飞。这日,他听闻岳飞被召回京,心中莫名不安,接连几日心神不宁。他对妻子洪氏:“这几日总觉得心惊肉跳,做这个总兵,处处受拘束,实在无趣。如今岳公子在家,我想辞官,回汤阴帅府居住,你觉得如何?” 洪氏点头道:“无官一身轻,咱们回帅府倒自在。”
张保大喜,立即收拾行李,将总兵印信挂在梁上,带着家将,悄悄启程前往汤阴。到了岳府,张保夫妻拜见夫人,得知岳飞被召回京,岳云、张宪也被一封书信叫走,夫人正忧心忡忡。张保当即道:“夫人放心,我明日就去临安,探听大老爷的消息!”
第二,张保背上包裹,独自踏上前往临安的路。晓行夜宿,终于来到大江边。可眼前江面空荡荡的,不见一只渡船,色也渐渐暗下来。正焦急时,他看见一个渔人提着酒和食物,走向芦苇丛中的船。张保连忙上前恳求:“大哥,渡我过江!” 渔人摇头:“秦丞相下了禁江令,谁敢渡人?” 张保再三哀求,渔人这才松口:“等半夜悄悄渡你,但千万别声张!”
张保钻进船舱,渔人热情地拿出牛肉和酒:“客官一路辛苦,吃些垫垫肚子,等三更再走。” 张保赶路疲惫,几碗酒下肚,便靠在包裹上打盹。
夜色深沉,江面笼罩在一片静谧之郑那个渔人将酒瓶和吃剩的牛肉收拾妥当,轻手轻脚地往船艄走去。不知过了多久,更鼓声响,已是一更时分。渔人悄然来到船头,解开缆绳,把船缓缓摇向江心。随后,他钻进船舱,突然掏出缆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正在熟睡的张保双手双脚捆住,大声喝道:“醒醒,子!”
张保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手脚被缚,动弹不得,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悲叹道:“罢了!今日死不足惜,只是还没打探到元帅的消息,叫我如何能瞑目!” 渔人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张保挺起胸膛,大声道:“我乃岳元帅帐下马前张保!因元帅进京后音信全无,我这才前往临安打探消息,没想到竟落入你手!”
渔人听后,脸色大变,惊呼道:“原来是岳元帅的部下,多有得罪!” 他急忙解开绳索,连连赔罪。张保见对方态度诚恳,便问道:“看你也是条好汉,请问尊姓大名?” 渔人长叹一声,道:“我复姓欧阳,名从善。如今宋朝奸臣当道,残害忠良,我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只想在这江边做些本生意,图个自在。你家元帅也是固执,这江山被奸臣断送已成定局,何苦还要拼命?我听岳元帅过江后,到平江路就被奉旨捉拿了。还有那个马后王横,也被钦差砍死了。从那以后,江面就被封锁,船只不许往来,所以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张保听了,如遭雷击,泪水夺眶而出。欧阳从善见状,连忙安慰道:“将军莫要悲伤!我送你过江,你自己心行事。” 罢,他摇起船桨,将船驶向对岸。到了一处僻静的岸边,欧阳从善停下船,道:“将军,这里安全,你上岸吧,我就不远送了。” 张保再三道谢,上岸后,欧阳从善驾着船消失在茫茫夜色之郑
张保在树林里熬过了漫长的一夜。刚蒙蒙亮,他便起身,朝着临安方向赶路。一路上,他四处打听岳飞的消息,却一无所获。终于,他抵达临安,在城外找了家客栈住下。第二,他进城后,逢人便问,但大家都怕惹祸上身,无人肯。就这样,一连打听了好几,依然毫无头绪。
一清晨,张保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一所破旧的庙宇时,听到里面传来话声。他悄悄凑到门缝前张望,只见两个乞丐躺在草铺上闲聊。一个乞丐道:“这年头,当官有什么好?还不如我们乞丐自在,有吃的就吃,没吃的就饿,无拘无束。你看那岳元帅,官做得再大又怎样,还不如我们快活!” 另一个乞丐紧张地:“别乱!被人听见,你就没命了!”
张保一听,心中一紧,一脚踹开庙门。两个乞丐吓得跳了起来,浑身发抖。张保连忙道:“别怕!我是岳元帅府上派来打探消息的,一直没打听到,你们既然知道,就告诉我吧。” 两个乞丐却只是不停地颤抖,结结巴巴地:“没…… 没什么……” 张保一把拎起其中一个乞丐,喝道:“不,我就摔死你!”
乞丐吓得大喊:“将军饶命!我,我!秦桧陷害岳爷,还把他儿子岳云、爱将张宪骗到这里,一起关进了大理寺的监狱。现在只要有人敢提‘岳’字,就会被抓起来,所以我们不敢。将军可千万别是我讲的啊!”
张保听后,呆立在原地,半晌不出话来。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约二钱重的银子,递给乞丐,然后匆忙回到客栈。他取出一些碎银子,跑到旧衣店,买了几件破旧衣服,又买了个筐篮,让店主准备了些酒菜。换上旧衣,穿上草鞋后,他直奔大理寺监狱。
到了监狱门口,张保压低声音喊道:“里面的大哥,我有话要。” 一名狱卒走过来,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张保示意狱卒靠近,声道:“里面关押的岳爷,是我的老主人,我曾在他手下当兵,因病退了粮。今特意来给他送点吃的,略表心意。这是点意思,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着,他递上一个沉甸甸的包裹,约有三四两银子。
狱卒接过包裹,心中暗自盘算:“王能、李直两位相公吩咐过,要是有岳家的人来探望,尽量通融,这银子不要白不要。” 于是他道:“这岳爷是秦丞相的眼中钉,不时有人来监视。我放你进去,可别声张,别连累我们!” 张保连忙点头:“明白,明白。”
狱卒打开监门,张保走了进去。他挺直身子,问狱卒:“你可知我是谁?” 狱卒这才发现,眼前这人身材高大,与刚才在门外弯腰低头的样子判若两人,顿时慌了神:“大爷,您可别害我!” 张保平静地:“我是濠梁总兵马前张保,不会害你。快带我去见岳元帅。” 狱卒听了,“扑通” 一声跪下:“人有眼不识泰山,求老爷饶命!岳爷爷和两位将军关在‘章’字号牢房。”
在狱卒的带领下,张保走进监房。只见岳飞身着青衣帽,正与倪狱官坐在中间交谈,岳云、张宪则戴着镣铐,坐在一旁。张保心中一酸,双膝跪地,痛哭道:“老爷,您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岳飞见是张保,惊讶地问:“你不在濠梁做官,来这里干什么?” 张保哽咽着:“人不愿为官,回了汤阴。没想到公子也……” 岳飞叹了口气:“你既已辞官,就该回乡,何必再来?” 张保坚定地:“一来打探老爷消息,二来给您送饭,三来想救老爷出去。”
岳飞神色严肃,道:“张保,你跟随我多年,应知我的为人。若要我出去,除非有朝廷圣旨。你不必多言,既然来了,我就领你的情,把饭留下,赶紧出去,别连累了倪恩公。” 张保只好将酒菜呈上,岳飞喝了一杯酒,再次催促他离开。
张保走到岳云、张宪面前,问道:“二位公子,难道不想出去吗?” 岳云、张宪齐声道:“为臣尽忠,为子尽孝。爹爹不走,我们也不走!” 张保愧疚地:“是我失言了。二位公子,也请领我一份心意。” 两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倪狱官和狱卒见此情景,都忍不住落下泪来。就在这时,张保突然站起身,走到围墙边的石头前,大声道:“老爷一向对我恩重如山,我却不能侍奉您到最后。我虽是个粗人,但也懂得忠义。如今见老爷和公子受此冤屈,我怎能独活?我先去阴间等您!” 完,他猛地将头撞向石头,只听 “砰” 的一声,顿时头颅碎裂,脑浆迸出,倒地身亡。
倪狱官见状,悲痛不已;岳云、张宪更是痛哭失声。唯有岳飞先是哈哈大笑,而后又放声大哭。倪狱官疑惑地问:“张总爷千里迢迢赶来,为您而死,元帅为何反而大笑?” 岳飞含泪道:“恩公有所不知,我门下‘忠’、‘孝’、‘节’俱全,唯独缺个‘义’字。张保今日以死明志,这‘忠孝节义’四字,如今终于全了!” 众人听了,无不落泪。
岳飞平复情绪后,恳请倪狱官:“还望恩公帮忙妥善处理张保的尸首。” 倪狱官点头道:“元帅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他立刻派人通知王能、李直。黄昏时分,王、李二人抬着棺木赶来,将张保的尸首从墙上吊出,入殓钉好。棺木上写着 “濠梁总兵张公之柩”,随后派人抬出城,安葬在西湖边的螺蛳壳内。张保跟随岳飞多年,立下无数功劳,好不容易谋得前程,却为了忠义,毅然舍弃生命,实在令人叹息。正所谓 “三分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不知后续还会发生怎样的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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