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诗叹曰:
旅邸相依赖故人,新知何事远留宾。
若非王贵淹留住,宗泽何能独踹营?
岳飞带着汤怀、张显、王贵、牛皋四人,策马狂奔逃出教场。他们一路疾驰,来到留守府衙门前,翻身下马后,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望着辕门放声大哭。四人郑重地磕了四个响头,起身对把门的巡捕官哽咽道:“烦请老爷转告大老爷,岳飞等人今生无法报答恩情,只能等转世再来效犬马之劳了!” 完,他们再次上马,匆匆赶回客栈,收拾行李捆在马背上,与店主结清账目,抱拳作别后,便踏上了回乡之路。
而另一边,考场上的官员们见武生们纷纷散去,便吩咐柴桂的家将处理尸体,随后一同前往午门向皇帝奏事。张邦昌抢先一步,恶人先告状:“陛下,今科武场出了大乱子!宗泽的门生岳飞竟然挑死了梁王,导致其他武生也都散了,好好的考试全被搅黄了!” 他三言两语,就把责任全推到了宗泽头上。好在宗泽是两朝元老,皇帝虽心中不满,却也不好贸然定罪,只是下旨削去他的官职,让他回家闲居。众官员谢恩后,纷纷退出朝堂。
宗泽回到衙中,巡捕官立刻跪地禀报:“大人,方才岳飞等五人曾到辕门前哭拜,只能等来生报答您的大恩,特让人向您禀明。” 宗泽听闻,长叹不已:“可惜啊,可惜!” 他随即吩咐家将:“快去把我的卷箱抬出来,我要去追他们!” 家将满脸疑惑:“他们已经走远了,老爷何必还要追?” 宗泽神色郑重:“你们哪里知道,昔日萧何月下追韩信,成就了汉朝四百年基业。如今岳飞的才能不逊色于韩信,正值国家用人之际,怎能错失这样的栋梁之材?我追上他,是要嘱咐他几句话。” 家将不敢多问,急忙去抬卷箱。宗泽又取了些银两,带着随从,一路扬鞭催马追赶而去。
再岳飞等人出了城门,一刻不敢停歇,拼命策马疾驰。牛皋不解地问道:“大哥,都到这儿了,还怕什么?跑这么急做什么?” 岳飞眉头紧皱,解释道:“兄弟,你有所不知。那些奸臣怎会轻易放过我?只是因为恩师出面,加上众人起哄,他们怕闹出更大乱子,才暂时放了我。我们要是不赶紧走,万一他们又想出什么毒计,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众人听了,齐声应道:“大哥得对,咱们快走!”
他们一路马不停蹄,不知不觉间,太阳西沉,月亮东升。借着月色,众人又赶了二十多里路。突然,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和呼喊声。岳飞脸色一变:“看吧,肯定是柴王的家将追来了!” 王贵握紧兵器,咬牙道:“哥哥,别跑了!等他们来了,干脆跟他们拼了,斩草除根!” 牛皋更是激动得大喊:“怕什么!咱们杀回城里,先宰了那些奸臣,夺了汴京,让岳大哥做皇帝,我们四个当大将军!何必受这份鸟气,还考什么武状元!” 岳飞一听,厉声呵斥:“胡袄!你疯了不成?赶紧闭嘴!” 牛皋嘟囔着嘴:“行,我不了!等他们追上来,我也不动手,伸长脖子让他们砍行了吧!” 汤怀赶忙打圆场:“牛兄弟别着急,咱们先勒住马,看看情况。他们要是好好话,咱们就讲道理;要是动武,咱们也不怕!”
正着,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的人大喊:“岳相公留步!宗大老爷来了!” 岳飞心中一喜:“原来是恩师追来了,不知有什么事?” 片刻后,宗泽带着随从赶到。弟兄们急忙下马,迎上前去,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宗泽也赶忙下马,双手将他们一一扶起。岳飞感激地:“恩师救命之恩,门生无以为报。因逃命心切,未能当面辞别,不知恩师此番赶来,有何吩咐?” 宗泽叹了口气:“就因为你们的事,张邦昌他们弹劾了我一本,圣上降旨,削了我的官职,让我回家闲居。我特意赶来,就是想再见你们一面。” 众人听了,纷纷请罪,心中满是愧疚。宗泽却摆摆手:“你们不必自责,我反倒觉得这样落得个清闲自在。不定朝廷还舍不得我呢!” 他转头问家将:“这附近可有地方借宿?” 家将回禀:“往前不到半里,是谏议李大老爷的花园,可以去借住一晚。”
宗泽便带着众人上马前往。不多时,便到了花园。园公见有人来,急忙跪地迎接。众人下马后,走进花园,在花厅坐下。宗泽问园公:“我们都还饿着肚子,附近能买到酒菜吗?” 园公答道:“离这儿一里多有个昭丰镇,是个大市镇,什么都能买到,也有厨师能帮忙做菜。” 宗泽立刻让亲随带着银两去镇上采买酒菜,还嘱咐带个厨师回来。他又让人抬过卷箱,交给岳飞,道:“我也没什么贵重东西,这里有一副盔甲衣袍,送给你,略表心意。” 岳飞正缺盔甲,见状大喜,连忙跪地叩头谢恩。
宗泽语重心长地:“你们如今虽然暂时失意,但日后必有飞黄腾达的一,可别因为这一次挫折就灰心丧气。等那些奸臣的恶行败露,我定会向朝廷举荐你们,让你们得到重用。到那时,你们便能施展抱负,接近圣上。现在不能求‘忠’,就先回家好好侍奉父母,尽到‘孝’道。同时,文章和武艺也不能荒废,要时常练习、讨论,别因为一时不得志就误了终身大事。” 弟兄们齐声应道:“恩师教诲,我们一定牢记,努力践行!”
话间,酒菜已经备好,一共摆了六桌。众人互相谦让着坐下,自有随从在一旁斟酒。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谈论时事,探讨兵法。王贵和牛皋坐在下席,从五更吃饭到现在,一整没吃东西,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看到酒菜上桌,两人也顾不上听别人话,像饿狼扑食一般,风卷残云,不一会儿就把桌上的酒菜扫得干干净净。
不巧的是,厨师因为赶时间,手忙脚乱间在菜里放了太多盐。两人吃得直喊口渴,不停地要茶喝。茶夫见状,声对同伴:“你看,上面几桌的人斯斯文文,这两桌的二位,看着就不是喝细茶的人。别用杯热茶招待了,拿大碗冷茶上去,保准合他们心意。” 同伴依言,端着大碗冷茶送上。王贵喝得畅快淋漓,一连灌了五六碗,直呼 “痛快”,这才停下。众人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黎明时分。
岳飞等人起身拜别宗泽,宗泽又让随从牵出一匹马,让岳飞用来驮卷箱。岳飞再次拜谢后,与弟兄们踏上归途。宗泽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也带着随从回城。
路上,五人骑在马上,谈起宗泽的恩情,无不感慨:“宗大人真是难得的好官!为了我们,丢了官职,不知何时才能报答他!” 正着,王贵突然大叫一声,从马上跌落下来。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他脸色惨白,牙关紧闭,一动不动。大家顿时慌了神,急忙下马,有的扶着王贵,有的大声呼喊。岳飞更是急得大哭:“贤弟!你可别吓我,快醒醒啊!” 他连叫数声,王贵却毫无反应。岳飞哭喊道:“贤弟,你功名未就,空手回乡已经够不幸了,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去怎么面对你父母?” 众人也都急得团团转。
牛皋却镇定地:“你们先别哭,我有办法!一哭我就没主意了。” 岳飞止住哭声,急切地问:“兄弟,你有什么办法?快!” 牛皋分析道:“王哥应该没什么大病,估计是昨晚吃多了,又喝了冷茶,肚子发胀。我来给他治治。” 着,他伸手在王贵肚子上揉了起来。不一会儿,王贵肚子里传来 “咕噜咕噜” 的响声,紧接着放了一连串臭屁,还拉出许多臭水和粪便,臭气熏。好在王贵渐渐有了知觉,开始低声呻吟。众人连忙找来衣服,帮他换上。岳飞松了口气,道:“我们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汤兄弟,你先去昭丰镇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好给王贵调养身体。”
汤怀应下岳飞的嘱托,翻身上马,朝着昭丰镇疾驰而去。暮色中的镇灯火渐次亮起,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几间客店门前高挑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招揽着过往行人。左侧一家客店的店主方老实,眼尖地瞧见汤怀在马上四处张望,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客官,可是想在此歇脚用饭?”
汤怀利落下马,抱拳行礼:“请问掌柜贵姓?” 方老实笑容满面地回应:“人姓方,在这昭丰镇,人人都唤我方老实,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 汤怀道明来意:“我们兄弟五人,本是参加武考的,其中一位兄弟受了风寒,走不了路,想在贵店借住几日,等他病好了就走,不知是否方便?” 方老实爽快地一拍胸脯:“客官放心!我这本就是歇店,干净屋子有的是!要是需要请大夫,镇上就有,不用特地进城。” 汤怀大喜:“那再好不过,我这就回去叫兄弟们来。” 罢,他翻身上马,匆匆返回与众人会合。
众人搀扶着虚弱的王贵上马,一行人缓缓来到镇上,住进了方家客店。当,汤怀就请方老实帮忙请来了大夫。大夫诊断后,王贵是饮食不节伤了脾胃,又受了寒气,只要散寒消食,并无大碍。大夫开好两剂煎药便告辞而去,岳飞封了些银子作为谢礼。此后,弟兄们便在客店安心照料王贵养病。
与此同时,太行山的金刀王善得知梁王被岳飞挑死,宗泽削职,武场停考的消息后,立刻召集手下将领、军师和喽罗们商议。他目光炯炯,语气激昂:“如今朝中奸臣当道,将士们人心涣散。虽然柴王死了,但宗泽被罢官,朝中再无厉害人物。我打算趁此良机,起兵攻打汴京,夺取大宋江山!诸位意下如何?” 军师田奇立刻响应:“当今圣上大兴土木,百姓怨声载道;重用奸臣,文武官员矛盾重重。眼下各地防守松懈,正是起兵的好时机,万万不可错过!”
王善听后大喜,当即任命马保为先锋,何六、何七等偏将率领三万兵马,假扮成官兵,兵分三路先行出发。他自己则与田奇等人率领大军,紧随其后,一路朝着汴京进发,沿途竟未遇到任何阻拦。
很快,王善的军队抵达南薰门外,在离城五十里处安营扎寨,营中炮声隆隆。守城将士得知消息,顿时慌了手脚,急忙紧闭城门,增派兵力严防死守,同时派人火速入朝奏报。宋徽宗听闻奏报,匆忙登上金銮殿,召集众大臣商议对策:“如今太行山贼寇兴兵犯境,哪位爱卿愿意领兵托?” 朝堂上一片寂静,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无一人敢站出来领命。
徽宗大怒,质问张邦昌:“俗话‘养军千日,用在一朝’,你们受国家多年培养,如今贼寇兵临城下,却无一人能出谋划策,难道不觉得有负国家数百年的养士之恩吗?” 话音刚落,谏议大夫李纲挺身而出,奏道:“陛下,王善手下兵强马壮,早有谋反之心,此前一直忌惮宗泽,才不敢肆意妄为。如今若想托,唯有重新召回宗泽领兵,方可确保无虞。” 徽宗采纳了建议,下旨命李纲前往宣召宗泽入朝。
李纲领旨来到宗泽府上,宗泽的儿子宗方出门迎接。李纲问道:“你父亲为何不来接旨?” 宗方神色忧虑:“家父卧病在床,实在无法起身接旨,罪该万死!” 李纲又问:“令尊患的是什么病?现在何处?” 宗方解释道:“自从武场那场风波后,家父受了惊吓,回来就得了心悸之症,如今一直在书房卧床休息。” 李纲沉吟片刻:“既然如此,先将圣旨供在中堂,麻烦你带我去书房看看。” 宗方连忙道:“有劳老伯,实在过意不去。”
两人来到书房门口,只听见里面传来如雷的鼾声。李纲感慨:“幸好是我来,要是别人,恐怕会以为是故意抗旨。” 宗方急忙解释:“家父确实是真病,绝无半点虚假。” 正着,屋内传来宗泽含糊的怒骂:“好奸贼!” 随后又沉沉睡去。李纲见状,无奈道:“既然令尊病重,我先回去复命,稍后再来。” 罢,转身离开,宗方将他送至大门外。
李纲回朝禀明情况,徽宗下令让太医院前去医治。李纲再次上奏:“宗泽的病,根源在于武场之事受了惊吓,又被削职,心中愤恨难平,得了心病,普通药物恐怕难以治愈。唯有陛下下旨惩治奸臣,解开他的心结,病才能好。” 徽宗追问:“谁是奸臣?” 话音未落,张邦昌突然抢先跪倒奏道:“兵部尚书王铎乃是奸臣!” 徽宗当即下旨,将王铎拿下,关进刑部大牢。原来,张邦昌深知奸臣需有手段才能自保,他担心李纲奏出自己与其他人,便抢先一步,打算日后寻机救出王铎。李纲心中暗自思忖,无奈道:“这奸贼倒是机灵,但愿他能改过自新。” 于是,李纲再次前往宗泽府中宣旨。
宗泽得知消息后,派人打听朝堂动静,得知王铎被关进牢,李纲又来宣召,只好强撑病体出来接旨。在大厅上,李纲将张邦昌先奏拿下王铎的经过详细告知,宗泽冷哼一声:“便宜了这些奸贼!” 随后,二人一同入朝面圣。徽宗恢复了宗泽的原职,命他领兵出城停张邦昌却进谗言:“王善不过是乌合之众,陛下只需拨五千兵马给宗泽,便可轻松取胜。” 徽宗听信此言,下令兵部调拨五千兵马给宗泽。宗泽还想再奏,徽宗已宣布退朝,无奈之下,他只得退下,忧心忡忡地对李纲:“这真是‘打虎不着,反被虎伤’,该如何是好?” 李纲安慰道:“事已至此,老元戎先领兵出征,我明日再上奏陛下,请求增兵支援。” 二人随后告别,各自回府。
第二,宗泽在教场点齐五千人马,带着儿子宗方出城迎担行至牟驼岗,远远望见贼兵约有四五万之众。宗泽心中一沉,暗想:“我这五千人马,如何能敌得过?” 于是传令在牟驼岗上扎营。宗方忧心忡忡地劝谏:“贼兵势大,我军兵少,在这岗上扎营,若被敌军围困,如何是好?” 宗泽老泪纵横:“我儿,为父岂不知其中利害?只是被奸臣陷害,这点兵力根本无法停你在此好生固守,若我侥幸杀退贼兵,你便率兵下山助阵;若我不幸战死,你就领兵回城,护送你母亲和家眷返回故乡,切莫留恋京城。”
吩咐完毕,宗泽单枪匹马冲出营寨,直奔贼营,高声怒吼:“贼兵听着!挡我者死,避我者生!看宗泽来踹营了!” 众喽罗抬头望去,只见宗泽头戴铁幞头,身披乌油铠甲,内穿皂罗袍,胯下乌骓马,手提铁杆枪,面色如锅底,一部白须随风飘动,宛如神下凡。
宗泽长枪舞动,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贼兵纷纷倒地。喽罗们抵挡不住,慌忙向中营禀报:“大王不好了!宗泽单枪匹马杀进营来,无人能敌!” 王善心中一动:“宗泽是宋朝名将,又是忠臣,如今孤身犯险,想必是被奸臣所逼。若能劝他归降,何愁大事不成?” 于是下令:“全军出击!务必生擒,不可伤他性命!” 霎时间,无数贼兵将宗泽层层包围,喊声震:“宗泽!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 在这生死关头,宗泽的命运究竟会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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