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霞在长春宫略坐了片刻,喝了半盏茶便起身告辞,“娘娘这儿的布置果然雅致,既合了长春宫的气派,又处处透着娘娘的心思,瞧着就让人舒心。时辰不早了,我就不多扰。娘娘刚搬过来,定还有不少事要忙,容我改日再来看望。”
谢知意亦起身颔首:“贤妃娘娘客气了,请慢走。”
陈育琳走到沈落霞身侧,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落霞又笑着两句恭贺的话,才施施然起身,由陈育琳送出宫。
回永福宫的路上,侍女春丝一路欲言又止。
刚踏入宫门,沈落霞便沉下脸,开门见山:“你有话直。”
春丝迟疑片刻,终究忍不住抱怨道:“娘娘,淑妃她居然就受了您的礼,也太托大了!论资历,您入宫可比她早……”
“她是淑妃,我是贤妃,位份在她之下,她受我一礼,有何不妥?”沈落霞冷冷地看着春丝,“春丝,在后宫里,尊卑长幼、位份高低便是规矩。你要是连这点分寸都拎不清,本宫可不敢再留你在身边伺候了。”
春丝眼圈一红,连忙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瞧着娘娘受了委屈,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乱话,求娘娘别赶奴婢走。”
沈落霞眼神依旧冷着,语气却添了几分不耐:“委屈?在这宫里,没有位份支撑的委屈,一文不值。朱嬷嬷的话你也敢当真?太后都进寿颐宫佛堂清修了,你少听她煽风点火,安分点,别再给我惹事。”
“奴婢记下了……是奴婢鬼迷心窍,才被朱嬷嬷那些话绕了进去。往后奴婢只听娘娘的话,旁人什么都当耳旁风,求娘娘别弃了奴婢。”春丝叩首道。
“但愿你是真的记下了。下去吧,把本宫的茶沏来。”沈落霞收回目光,边转身往暖阁走去,边淡漠地道。
春丝如蒙大赦,连忙应声:“是,奴婢这就去!”着便慌忙起身,用袖口胡乱擦了擦眼角,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生怕晚了半分惹主子再动气。
与此同时,长春宫迎来邻二个前来恭贺的嫔妃,正是康嫔苏美钿。
苏美钿身着一袭藕荷色绣折枝玉兰花的夹袄,领口与袖缘滚着一圈细密的银白狐裘边,料子是最软糯的云锦,裹在身上却依旧掩不住她纤弱的身形。
她本就白皙的面庞透着几分久病未愈的苍白,连唇色都淡得近乎透明,唯有一双眼睛还算清亮,像蒙着水汽的琉璃。
刚入殿中,她便由侍女搀扶着微微欠身,“妾身见过淑妃娘娘,恭贺娘娘移居正位,愿娘娘此后凤仪永盛,顺心如意。”
话音未落,气息已有些不稳,胸口微微起伏。
谢知意见她这副气喘吁吁的虚弱模样,连忙上前半步抬手示意:“快免礼,仔细累着。这十月虽未大寒,却也露重风凉,你身子素来弱,何必特意跑这一趟?”
“多谢娘娘关心。”苏美钿被侍女扶着站稳,指尖轻轻拢了拢肩头的披风,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抹温软笑意,“妾身这身子近来已大好许多,太医悉心将养着已然无碍,出来走动反倒对身体有益。况且,娘娘迁居正殿是何等郑重的喜事,于情于理,妾身都该亲自来道贺。这是心意,更是规矩,断没有因些许旧疾就怠慢的道理。”
“好好,快请坐。寒露,给康嫔上杯姜枣茶,暖暖身子。”谢知意语气温和地道。
“多谢淑妃娘娘。”苏美钿在铺了软垫的玫瑰椅上坐稳,苍白的面颊瞬间泛起一丝红润,“宫中都娘娘行事周到,今日妾身算是真切体会到了。寻常宫里待客多是清茶,可娘娘却特意让宫女给妾身上姜枣茶,分明是记着妾身畏寒的毛病,真真让妾身受宠若惊。”
“你亲自来为我道贺,便是长春宫的贵客。”谢知意语气里添了几分自然的关切,“待客之道,本就该周全些,哪能让你顶着风露来,还受了寒气、失了妥帖?一杯姜枣茶罢了,驱寒暖身,原是待客最基本的礼数,不值当你这般言。”
话音刚落,殿外宫女便轻步进来禀报道:“娘娘,郑美人和张美冉访。”
“快请她们进来。”谢知意忙颔首应道。
此后半日,长春宫往来不绝。
宫中皇后余少云正闭门静思,未能亲自前来,只遣宫人送来了贺礼与亲笔题写的“持盈守谦”匾额。
贵妃方允娴素来瞧不上谢知意这个从藩属国来和亲的公主,亦派宫人将贺仪送到,只传了句“望安”的口谕。
良人沈朝雾任凭侍女琴音如何劝,都执意不肯移步,最终也只打发宫容了份贺礼。
除此之外,后宫其余位份的嫔妃,皆依品级先后亲自前来长春宫道贺,行礼问安后才依次退去。
谢知意住进长春宫正殿后的日子,跟在清极院的日子过得,别无二致。
转眼数日过去,就到了她封妃大典的吉日,十月二十六日。
此前钦监曾择定两个吉期供皇帝挑选,萧浔最终圈定了十月二十六辰时举行册封大典。
清晨,皇城钟鼓楼率先响起三通钟鼓,浑厚声响穿透晨雾,漫过层层红墙,宣告册封大典正式开启。
长春宫内外早已按礼部拟定的仪注布置妥当:朱红宫门悬挂起鎏金宫灯,庭院中新换的丹桂花束与黄菊错落摆放,氤氲香气混着清晨的凉意,透着庄重又喜庆的意味。
谢知意身着一袭深青色翟衣,衣身织有五彩翟纹十二行,每行翟纹与轮花交错排列,领、袖、襟缘皆镶织金云龙纹边,与《典仪志》所载妃级礼服规制分毫不差。
乌发挽成“奉圣髻”,簪上一支赤金累丝点翠嵌珠朝凤步摇,两侧各插三枝鎏金嵌红宝石簪,耳坠是赤金镶红宝葫芦形坠子。
霜降与寒露正跪在妆台前,心翼翼地为她整理衣摆下的深青色翟纹蔽膝。
那蔽膝上织着三行翟纹,每行两对,四周缀青赤色缘边,与翟衣相得益彰。
二人指尖拂过平整的织锦,满脸肃穆。
“娘娘,尚仪局的女官已在宫门外候着,礼部与銮仪卫的仪仗也已在宫道列队完毕。”陈育琳轻步进来禀报,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和紧张。
谢知意望着铜镜中一身礼服、妆容端严的自己,指尖轻轻触了触翟衣上的纹样,勾唇一笑:“我们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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