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下看她们打牌。
”开饭喽!“窗外一声炸响。
随即“疤拐”徐绝禄挤开门进来。
他轻步移向牌桌,对谭主任弯腰低吟:“开饭了,早餐简单点,就炒了三拐一毛(蛇拐、麻拐、兔拐、冬毛老鼠),炖了锅金钱龟汤!中午再吃豪猪、竹虫、石蛙、五步猪,再炖锅鹿鞭汤。都是按领导的要求,吃三菜一汤工作餐。”
他歪头看见我站在旁边,非常惊奇:“好巧,蔡如庄老师也在啊,八抬大轿也抬你不来喔,走走走,一起去我们煤矿的技术员家吃饭(技术员是谭主任的侄子,谭主任以他的名义在龙都煤矿投了股)。”
岳母把牌一甩:“肚子早就呱呱叫了,手臭,输了三千多了!吃了饭再打。”她瞪我一眼,“猪来穷,狗来富!”
我晓得岳母一直对我心存怨怼,嫌我是老师,嫌我没给五万元彩礼。我当时满口答应彩礼,却采用一直拖延的持久战,家英肚子大了,又生了,五万元彩礼只好不了了之。
这次下海原因之一就是为了争这口气,让岳母晓得老师的厉害。
我写停薪留职报告后,校长屈尊来我家道歉,是县长发话了,请求我回去上课;同事、学生一拨拨来我家挽留我;母亲也搬出家训“一女不许二郎,一男不从二斜劝阻我;老婆以离婚威胁我。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铁板钉钉,我还是下定决心下海。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我的人生理想本来就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赚万贯钱,写万言文,种万株树”,此乃意。
我义无反顾,朝着自己的理想奋力奔跑,哪怕头破血流,也绝不后悔!经历也是财富,即使赚不了钵满罐满,也可收获一段金不换的素材,圆我的 文学梦。
不是穷养崽富养女吗?为了给女儿创造优越的生长条件,我也不得不努力奋斗。我出身在贫苦农家,饭吃不饱,书读不饱,工作以后的钱又花在读函授本科上,有点钱就买书,结婚时只有三百元人民币,打了一套自己设计的木器家具,当了八年老师,阿爸病逝时,棺材也买不起。这也是我下海经商的原因之一。
酒局中,我似在梦游,疤拐多次敬酒,我都只是应付。
岳母多次暗示我敬谭主任的酒,我也无动于衷,弄得岳母好无趣。
岳母不胜酒力,只顾为谭主任夹菜。
酒毕,疤拐抢过碗,为每个人装了饭。
酒饱饭足后,谭主任接了一个电话,马上走。
岳母悻悻然,老大不高兴。本来输了钱,想饭后扳本,这下全乱了套,真是裤裆里拉二胡——扯淡(蛋)。
吃过早饭我们就从谭家洞出发了。
放眼望去马路上的山坡,与我上山走的林间路截然不同:满目疮痍,植被中的乔木灌木被扫光,只剩形单影只的杂草。煤矿口子到处开花,炮声隆隆怒吼着,飞沙走石。黑灰提心吊胆在马路上上蹿下跳,抱团前滚,四散逃离,滚滚黑尘被吓进车厢里东躲西藏。
满脸油光的疤拐,满脸堆笑,露出雪白的犬牙唱着山歌开着车。
自己刚参加工作在清河中学当班主任时,班上最大的刺头就是他徐绝禄,同学叫他“徐疤拐”。
就是他怂恿女同学“荷花仙子”苪美荷冒充老师征婚找对象,骗人钱财。
被我处分后,他让那位女同学深夜闯入我宿舍,然后叫校长去捉奸。
查清实情后,他发动同学联名告状,最后我被贬到盘龙学。
听他与我的发毛毛虫蔡五毛买下了龙都煤矿,发了财。
看到他,我就好像看见红头苍蝇。我家住新房,他去贺了伙;我结婚他还包了一个我一个月工资的大红包;还偶尔买些烟酒去看我。
我心底里还是接纳不了他,他与我套近乎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就是想从在农行工作的谭家英那里贷款,是想搞火车皮贩煤,还拉我投资合伙。对他,我不放心,看见他就像看见定时炸弹,感觉随时会在身边爆炸。
不知何时,他与我岳母她们信用社信贷部的拉上了关系。
坐在车上走着神,雨点吵醒了我。
正视前方,雨刮刮不走朦胧,前路迷茫。挤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颠簸,加上酒精的作用,我昏昏欲睡。
疤拐歪头问我:“听毛毛虫,蔡老师下海了?”
我点点头。
“准备发哪路财?”
我摇摇头。
“现在搞火车运煤可赚钱了,一个车皮煤可赚两三千,一列车,可赚十来万,本大利足!车皮计划、煤场都弄好了,我想多筹些股本与蔡五毛合伙。清河乡信用社只答应贷十万,只等你岳母曹主任签字了。钱越多生意越好做,本大利足嘛,老师有兴趣吗?你躺在钱堆里,最不缺钱,只要你投资,你只管坐在家里月底分红就行!觉得无聊,就只管每个月去去车站计划室报一两次计划。”
我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真的?”岳母弯过身,头从驾驶座间伸了出来。
“还敢骗曹主任呐,你又是师母的母亲,那不打五雷轰呀!”疤拐的口水喷到了岳母脸上。
岳母满脸红光。
“那么赚钱?我们都投股。只要你赚钱,在贷款计划内都可批给你,只是手续要全。银行可是锦上添花的行业。”谭主任两眼放光。
惊霹雳在车前右边的苦楝树上炸响,树干撕心裂肺惨叫着,轰然横倒在马路上。
疤拐紧急刹车。他叫我们不要动,自己脸色铁青着跳下车,从枝丫间爬过去,手舞足蹈与停在树前的东风牌拉煤车司机交流着。
煤车司机从驾驶室拿出雨衣套上,拿了一把伞蹭下车,把伞递给疤拐,他朝我们挥挥手,傻笑着。
前路被堵,何时通?我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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