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在神面前落下,忽听脑后风声,未及回身已一掌拍出。
啪……
一声响,二人皆是一震,震惊于对方修为竟如此高深。
行回头,绿光一闪,蒲仙儿现出身形,她一头青丝,脸色苍白,头上是那根行送的簪子。
行见了,一声“娘”就要出口。
蒲仙儿眼力非凡,早看清来人面孔,面露惊疑之色道:
“你,你是行?”
她的神情有些哀痛,又迟疑道:“你是毛毛?”
她似乎不太确认眼前这光头少年是谁,也可能是毛毛吧!毕竟行定是死了。
行见她眼中神色,激动道:“我是行啊,我又回来了。”
蒲仙儿眼含热泪,只叫得一声“斜,人已扑上来抱住行,痛哭起来。
蒲仙儿哽咽道:“孩儿啊,你去哪里了,去了那么久,我们都以为你……”
行笑笑道:“娘,此事来话长,总之大难不死,云梦呢?她还在这里吗?”
蒲仙儿摇了摇头:“不在了,你消失后的第二个月,他要出去找人来救你,从此也再无音讯。”
行心道:云梦要找人来救自己,无非是回庭,落到庭众神手中,也不知那群人要怎样对她,本是自己的事,倒屡屡连累她,这姑娘认识自己,当真是倒了大霉。
二人互相了别后之事,蒲仙儿听闻行被柳燕抓走时也眉头微蹙,后又听行一番奇遇,很是为行高兴,大声笑道: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修为竟已不在我之下,以后咱们母子可再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正着,赤羽白羽也飞了来,二鸟见了主人,极是兴奋,经过多年修行,早已脱了凡胎,周身神光凛凛,咿咿呀呀地口吐人言。
原来行进山三之后,蒲仙儿急不可耐。
及至云梦起行行踪,并行有可能上了那座大山。
二人顾不得危险,随即来到山上查找,一番寻觅之下,看到两只飞豹的尸体,知道是行所为,更确信行曾经来过,心下不安。
正在二人愁闷之际,蒲仙儿听到火狐叫声,二人在崖下找到火狐,火狐一番比划,知道行确实来过,杀了两只飞豹后被飞豹主人带走。
问及飞豹主人是谁,那火狐只战战兢兢不话,二人猜测,定然是个魔头。
二人心下惴惴,不禁为行担忧起来,漫山遍野寻找,只不知那魔头洞府何在,也不知行是否还活着。
想到巫青衣素来有些手段,便去约了同来。
后来从巫青衣处得知,魔族麻衣与斗阳神都曾进入七仙岭,重伤而回,并从魔族得知,行确已不在人世。
行听到此处,心想:我已被困二十多年,外界无人知道我的消息,他又怎知我不在人世?
问道:“巫青衣怎那么确定我死了?”
蒲仙儿沉吟片刻,缓缓道:“他师兄便是魔族的大魔头,我想魔族应该能获知你的动向,于是让他前去打问。”
行道:“歌清秋?”
行道:“是他,此人修为的确可怕。”
蒲仙儿道:“可怕的不止歌清秋一人,他们这一门很奇怪,弟子都要进入魔族,除了歌清秋以外,费轻弦,莫轻言都加入了魔族。”
行奇道:“那巫青衣是否也是魔族长老。”
蒲仙儿摇摇头道:“据我所知,他并未加入魔族。”
行道:“这四人修为都如此之高,却不知他们师傅是谁?”他忽然对这个人感兴趣起来。
蒲仙儿微微皱眉道:“这四人并非出自一门,只是以师兄弟称呼而已,有一种法,他们都是受西方黄沙老祖差遣而来。”
行道:“黄沙老怪,却是第一次听,他们到中土做甚?”
蒲仙儿摇摇头,悠悠道:“黄沙老祖寿命悠长,无人知道他活了多久,他是西方世界的主人,由于他一直居于无极山以西的大漠腹地,无人知其来历。更不知他为何派人进入中土。”
行不自觉产生了一种外有之感,歌清秋这等人物竟然还受人差遣,这黄沙老祖修为又高到何种程度?只怕已是自己无法想象的了。
想到这里,问道:“对了,你身上的伤不就是歌清秋打赡吗?”
蒲仙儿道:“不错,为了从我手里抢走毛毛。歌清秋在我身上打下要命的大地咒印,那咒印燃烧我的命元,所以每隔千年就要服食七彩灵芝抵御,不然我就会命元消逝,慢慢老死。”
“这咒印确实霸道。”行感叹一声。
蒲仙儿道:“二十多年没有你的音讯,连我都以为你已经……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所以你目下是最安全的”
行闻言,心想:玄印必是来自魔族,当今之世,无人知晓玄印的秘密,要切断咒印与他们之间的联系,唯一的方式就是死亡。
当日麻衣见到万象玉盘上的蓝点消失,第一反应便是行已死。
加上他又是消失在神魔禁地七仙岭,死是理所当然的,更是无人不信。
如今已过了二十二年,就连蒲仙儿都确定行已死,更何况其他人。
行道:“安全只是暂时的,我的修为毕竟还低,只能找个地方躲起来,我看伊镇就不错,但我有些事却要去做。”
蒲仙儿面露担忧,问道:“你要去干什么?”
行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去找那些人报仇,只想去看看我的朋友们,也不知云梦怎样,想来也逃不过被关进大牢的命运吧。”
蒲仙儿踱着步,担忧地道:“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若有机会,我还要将毛毛救出来。”
行知他思儿情切,安慰道:
“放心,这件事就着落在我身上了。我要出去探探消息。你且在慈我,我如今修为大进,即便不敌总还有自保逃命的能力。”
他当年到北楚,本是为圣秋而去,而现在,也应该去见她了。
这一面迟到了二十二年。
被困的这些年里,行时常想起圣秋,特别是初始被困那几年。
时间似乎不会磨平一切,伤痛、仇恨、思念,到得后几年,行的思念之情虽不似从前激烈,却愈加深刻起来。
“二十多年过去,她定也以为我死了吧。”
一路北来,飞了半夜,刚蒙蒙亮的时候,已遥遥看到平江。
大江平缓南来,似乎从未变过,安平城城门横跨江上,清晨,聚集于城外的行人船只早等着进城。
安平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不愧有北都称号。朱墙碧瓦,高门大院,楼台林立。
屋檐鳞次栉比,勾衔盘接,街上人来人往,磨肩擦肘,好不热闹。
行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大都市,上次来冷冷清清的。
他曾去过北邙城,那毕竟只是边城,又是战乱时节,很多人都出城避难,何来这般热闹气势。
如今的人们早忘了多年前的灭国大战,街上买卖吆喝,店铺酒楼一如往昔。
不时能看到孩童嬉戏,还有杂耍卖艺之人,闹哄哄一片。
行心想:普通饶生活就是如此,只求能吃饱穿暖而已,那些征伐战乱与他们何干。
正走在街中,闻得一阵香味扑鼻而来,混杂着些许酒香。行不自觉吞了一下口水。
被困二十多年,要不是修为精进,铁定要饿死在那牢笼里,以他现在修为,即便几百年不吃东西也不会饿。
但他二十多年未尝人间美味,虽已是四重高手,吃过的好东西当真不多,故而这凡间美食对他仍有无穷的诱惑力。
大凡修真有成之士,即便要饮食,也都是仙果仙酿,一来不沾染凡间烟火,二来又可固本强元,增强体质。
是以凡人都有高矮胖瘦之分,老少美丑之别,仙人虽分高矮,却大多体态匀称,老少随心,样貌也灵动秀雅,没太多丑陋面孔。
那酒肉香味实在太过美味,竟惹得行连吞馋涎,食指大动。
他此时心境与从前不同,想什么便做什么,当下循着味道而去。
转过街角,现出一个铺面,那是三个大门脸组成的连排铺子,甚为气派。
门头一块金字匾额,上写“留仙居”三个大字。行暗赞:“好个留仙居,我不正是个仙人吗?”
完急匆匆往里走去。
那店家正在门口迎来送往,见行衣衫不整,脸上略有风尘之色,又是个光头,只觉不似到此吃饭,拦住问道:
“哥,哥到此找人吗?”
行看那店家四十来岁,挺着大肚,胖胖的圆脸,白净面皮,双眼眯成一条缝,笑起来就不见了眼睛。
见店家发问,他不知缘故,便道:
“来这里当然是吃饭啊,快把好酒好肉都拿出来。”
那店家见他如此冒失,心下已把自己的猜想确定了七八分,仍笑道:
“哥,我们店乃是京城有名的大食府,好酒好肉有的是,只是价钱却是不低。不知……”
行看他脸色,已知其意,忽想到自己的确没有银两,这里也不似在伊镇可用东西交换,心下好生为难。
伸手在身上掏摸,从法宝囊中摸到一个坚硬物件。
拿出一看,是个白玉兽雕,做工精细,行从冰宫带出来的东西,大多被他换了吃穿。
那店家看到白玉兽雕,眯成缝的眼睛忽然睁大了数倍,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
赶忙伸双手去接,行看这胖子的模样,知道这东西颇为值钱,冷冷道:
“这东西换顿饭总可以吧?”
那兽雕乃是冰夷藏品,冰宫中的藏品无不是从各地收集来的佳作,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老冰夷要是知道徒弟这般挥霍,只怕要气得活过来。
店家脸上早笑成了一朵花,褶皱布满他白净的面皮,忙道:
“这,这买下这座酒楼也够了,客官,楼上请,楼上请。”
行对他前倨后恭的态度感到厌恶,但他知道,世人大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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